释怀 第一章 赴约巧遇

　　能去奶奶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拾三叔的了。枣丫这小丫头也够逗的！一家人都把她当成脆嫩的幼苗似的呵着护着，她却一本正经地说要照顾别人。
　　小枣枣乘了！你看到拾三叔调皮捣蛋你就回来告诉奶奶。
　　水牛安排好一家人的事情后，就匆匆赶去设于村公所边上的龙王庙集中，准备用过“祭神餐”后待日上三杆就上大堤祈祷。冬生则遵照父命赶去村公所，待吃过“百家饭”按照村长的安排分组巡视大堤与各沟渠两边的堤围。因为他俩爷都是为公家办事，自然有公餐侍候。
　　水家爷俩出门公干后，勤快的牛嫂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好了一大锅白米红薯粥，一大盆可口的南瓜饼，另外还炒了一小盆咸菜让儿郎们饱餐后好干事。
　　今天拾三郎“荣升鸭司令”手执长鞭神气活现地领着枣丫将鸭子赶到父亲安排好的稻田里，一路上昂首挺胸洋洋得意地左顾右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今天独当一面似的。由于是第一次担此“重要职务”，这小子工作起来也够卖力的！鸭群一到稻田里就吩咐枣丫呆在田基上别乱走，自己就下田跟在鸭群后面扬起鞭子不停地吆喝，让鸭群在稻田里有序地来回游动除虫。就在他正要赶鸭跨过田埂转到下一块田的时候，突然天空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脑袋瓜子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差点被雷霆万钧般的狂风把裤衩刮成碎片了。突遭狂风袭击、他条件反射地小身板子一蹲双眼一闭，以为躲过风头就没事了。殊不知、刚蹲下身子又是一声霹雳，紧接着一道透过闭合的眼皮都能感到刺目的强光划过后，顿感机肤像鞭抽似的大雨瓢泼般倾泻在光着的身体上，吓得慌忙张目四顾。不张开眼犹自可！双眼一张、眼前顿感一片天昏地暗，心惊胆颤的他见此恐怖情景可着嗓门大喊：枣丫快跑！喊了两声后都没理会小丫头听见了没有了，机灵的他拔腿就跑。更令他恐惧的是、在狂奔的过程中，总觉得雷电总追着自己似的。吓得他以为雷公电母要来追杀自己，越发恐惧地一路狂奔。
　　牛嫂在家的工作也是很繁重的，除了要操持一家人的衣食外，光侍候那两头稍喂得晚一点就嗷嗷叫个不停的大肥猪就不那么轻松。另外、禾稻的生长期鸡是不能放养的。因此、喂养那拾多只圈养起来的鸡工作量也不少。虽然喂养禽畜的工作是由拾一郎负责，但他的工作主要是到野外的田地里割猪草挖野菜以及收集红薯藤，禽畜的具体喂养工作主要还是由她来完成的。因此、她侍候众人各自各位后，就按惯例将早饭余下的红薯皮、老菜梆等下脚料添上一些薯藤粗糠野菜掺在一块煮了一大锅饲料，准备放凉了就搯出来喂那些总像吃不够似的家伙。你看、还没到午时呢，那两头饿鬼投胎似的家伙一看到牛嫂经过，立马就在猪圈急躁地嗷嗷叫了起来。见此情景、牛嫂满心喜悦地对着两头快要出栏的肥猪说：急什么？还没到点呢、嘴馋的家伙！
　　今天也真有点特别、以往这个时候，鸡圈里的那拾多只半大的鸡都是比较安定地等待投喂的。而那几只母鸡通常都是生了蛋才咯咯地叫，但今天却似乎神经质似地时不时发出焦躁的咯咯叫声。起初牛嫂还以为真有母鸡下蛋了呢，哪知道走进鸡圈找遍各个鸡窝都没个鸡蛋的踪影，气得她含笑骂道：你们这些家伙没下蛋骚叫什么？还没到点就想哄吃？门都没有！虽然她嘴上是这么说，但她看到这些经自己一手豢养的禽畜馋得如此焦急，正准备回伙房看看锅里的饲料放凉了没有。可就在这时、突如其来的一声霹雳，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脑袋瓜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眼前一黑，就像突然进入了乌天黑地的夜晚一样。她定了一下神、正要摸索着走出鸡圈到外面看个究竟，可就在这时、天空划过一道耀眼的强光，紧接着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溶入了昏暗中的天地、瓢泼般的暴雨哗啦啦地下，惊天动地的雷声隆隆地轰鸣，刮得房屋左摇右摆的飓风呼呼地吹，她艰难地摸索着走回正屋慌忙用木杆顶住房屋“上风头”的墙壁，使到茅屋不至于被飓风刮塌。她把家里能够派得上用场的材料都用上后，刚歇下来心里咯噔一下叫苦道：糟了！他们爷儿孙都还在外头呢，立马双手合拾跪地口里念念有词道：拜苍天、求祖先千万要保佑水家爷儿孙三代平安啊！就在她磕头如捣葱之时、一阵急速的拍门声中听到拾三郎惊恐地在门外叫道：娘！快开门、雷公电母正在追杀我！
　　听到拾三郎的喊声、喜忧参半的牛嫂慌忙爬起来惊嘬嘬地应道：娘来了！拾三郎别怕、有娘在雷公电母伤不着你。这牛嫂也真够牛逼的！居然连雷公电母都没放在眼里。实际上她一听到小儿子说被雷公电母追杀，还处于恐惧之中的她更是吓得魂都没了。但在一闪念之间“心里想”，老天爷今个是咋了？你发怒也应该去找那些总做亏心事的坏人啊！怎么盯上我家小儿郎了？在如此危急之下不容她多想，尽管已被吓得魂都要出窍了，还是强作镇定地装出一副神鬼无惧的口吻并迅捷地窜过去把门打开。
　　门才刚打开了一条缝、惊恐万丈的拾三郎就像条漏网之鱼似地嗖一下从门缝间窜了进来，卷曲着光溜的身子躲在墙旮旯瑟瑟发抖，同时嘴里还喃喃自语道：幸亏我跑得快！不然、非得给雷公劈死不可。
　　牛嫂壮着胆子在门口张望了一下没见雷公电母的影子，赶紧把门关上后、听到儿子还在惊恐地喃喃自语什么雷公呀电母的就没好气地说：傻孩子！你又没做亏心事、雷公怎么会劈你？赶紧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别着凉了。说完环顾了一下四周，昏暗中没见到枣丫就惊愕地问：怎么就你一个呀？枣丫呢？她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吗？
　　惊魂稍定的拾三郎听到母亲的一连串追问立即慌了，连忙错愕地道：啊！她还没回来吗？我一看到天昏地暗就喊她快跑的呀！
　　你真不靠谱！这么大的风雨你居然要她一个人跑回来，要是被飓风刮跑了怎么办？拾三郎呀：早上我是怎么嘱咐你的？你怎么把她弄丢了呢？你都四岁多了、这么大个人连个小枣丫都看不住，你还能干点啥？要是枣丫真被风刮跑了你对得起嫂子吗？呆会看你如何给大哥交待！
　　这小家伙刚才只顾着逃命了、根本没闲暇想那么多，现在听娘亲一提到嫂子和大哥，心里又是愧疚又是畏惧。想起如果不是嫂子据理力争、自己与拾二哥都不知道被大哥卖到哪了！现在自己却把她的心肝宝贝给弄丢了。拾三郎越想越后悔，他深感对不起嫂子的同时、一想起大哥那威严的眼神心里就发怵。在他的眼里、大哥就是个连爹娘都要让三分的“山大王”，在家里他说一、没人敢说二，只有嫂子才能治得住他。拾三郎现在一想到呆会让大哥知道是自己把枣丫弄丢的，都不知道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就惊慌地问：娘：现在该咋办啊？
　　咋办？咋办？赶快出去找啊！当然、牛嫂说的是气话，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别说是一个小毛孩了，就算是个成年人也不一定能抗得住这样的飓风暴雨呀。所以、她是不会真的让小儿郎冒险到雷电交加的暴风雨中找人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刚才拾三郎真的带上枣丫逃跑，在那么凶险的飓风肆虐下，试想一个只有四岁多的小毛孩，能够保得住自己已是万幸的了！怎能保护得好一个不足两岁的小女孩？
　　小家伙一听到娘亲要自己去找枣丫，他从门缝往外一看、外面正昏天黑地电闪雷鸣呢，怕啊！虽然娘亲说没做亏心事是不会被雷劈的，那万一雷公爷爷劈错了呢？“心里想”还是不出去的好，就算给大哥揍一顿也好过被雷公爷爷错劈的好呀！想到这、胆战心惊地说：娘：我怕！
　　那咋办？就这么让枣丫被大风刮跑不管了？那你就想好措词呆会怎么向大哥交待好了。牛嫂是知道她这个小儿郎是不敢出去才故意让他出去找孙女的，这么恶劣的天气要找人都等到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儿子回来才出去找啦！怎么会让一个自身都难保的小毛孩重陷险境出去找人？
　　拾三郎受到母亲一顿数落后、耷拉着脑袋一声不敢吭。这时候；嘭、嘭嘭！响起了一阵急速的敲门声，忐忑不安的他以为是大哥回来了，吓得慌忙窜过去打算一开门就说些阿谀奉承的话向大哥卖乖讨好的。哪知门一开窜进来的是拾一郎，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才随即归了位。虽然他已做好了被大哥训一顿、甚至狠揍一顿的心里准备了，但那种情形到来得晚一刻是一刻。机灵的他一看到是拾一哥马上套近乎地说：外面的狂风几乎把人都吹跑了、真可怕！拾一哥你是怎么跑回来的？
　　协助母亲喂养禽畜的拾一郎吃过早饭就独自一人去清理猪圈和鸡舍，把清理出来的禽畜粪便挑到自家的田地施放后，顺便将田基上已长够日子的红薯藤、田埂边上的水芋还有田埂上的野菜等青饲料收集起来。由于他是每天都来采摘的，当然收集起来是很有限的，而且红薯藤割多了就不长红薯了。所以、他只须用了半个时辰就在自家的两块地里收集了小半箩框的青饲料。就这么点青饲料哪能填饱家里的那些禽畜？别人地里的野菜是不采的，对于种田人来说、地里长出来的哪怕是一根青草都是宝。所以、他每天除了到自家的田地里收集青饲料外，还要到村后面的旷野里收集野菜和野草。他今天与往常一样、早早就将在自家田地收集到的青饲料背回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村子后面的旷野采集野菜嫩草去了。就在他挥镰割得起劲的时候，天上一声霹雳、紧接着天昏地暗狂风大作，豆大的暴雨夹在狂风中鞭子般抽打在光着的肌肤上。慌啊！危急之下他连箩框都不要了，扭头就往家跑。因为他跑的是顶风而行，本来不是那么远的路程，由于稍不留神就被狂风刮了个趔趔。所以、他跑了好一会才踉踉跄跄地回到了家。
　　拾一郎回到家惊魂稍定后，昏暗中只见到拾三郎一个、连乖巧的枣丫都没见踪影就诧异地问：娘：爹和哥他们呢？怎么连小枣枣都不出来迎接我这个叔叔啊？是不是被电闪雷鸣给吓得躲起来了？
　　他们都还没回来呢，你爹也许是与毋秀才他们一道躲进了将军庙了。而你大哥应该是随里政去了村公所暂避，他爷俩估计不会出什么事。老四与拾二几兄弟相互照应着估计也没啥大碍，最令娘揪心的是枣丫这小丫头，你拾三弟把她丢在田地里了。牛嫂说到这、难过地唉——！一声长叹，两行苦涩的泪水顺着慈祥的脸庞凄然而下。
　　娘：你别难过！我现在就出去把小枣枣找回来。拾一郎安慰过母亲后对拾三郎说：拾三弟：赶紧带哥去你丢失小枣枣的地方。
　　拾三郎听到又要自己出去吓得；我、我我！我了好一会就是不想挪动身子。还好、这时又一阵急速的敲门声，听到了敲门声他就像遇上大赦一样喊道：哥：小枣枣回来了！我去开门。
　　门开处、老四几兄弟一涌而入嚷嚷道：这鬼天气真可怕！毫无征兆的就天塌似的来这么一出。他们进屋后在昏暗中没看到爹与大哥就问：爹和大哥还没回来吗？他俩不会出啥事吧？哎——！小枣枣呢？她不是和拾三在一起放鸭的吗？怎么只见拾三没见到小枣枣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说着就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拾三郎。在这几兄弟中、要数拾二郎的目光最犀利了。
　　拾三郎瞄了一下拾二哥瞪着眼睛正盯着自己，心里有些发毛了、蹑手蹑脚闪到了老四背后一声不敢吭。这小子是怕这个专门管住自己的拾二哥冷不丁给自己来那么一下子啊！正所谓不怕官最怕管，在这个家庭里、他最怕的是威严的大哥，其次就是总和自己在一块的拾二哥了。大哥虽然威严、哪怕有什么“行差踏错”最多是被他虎着脸凶几句而已。可这个拾二哥却是不声不响地就给你来几个耳刮子的呀！最憋屈的是、被他打了还没地方说理，要是向爹投诉、爹就会双眼一瞪训斥道：就你多事！干活去！要是向娘投诉、娘就会说：他是你哥！你没惹恼他、他怎么会打你？总之、打了就打了，以后自己尽量谨慎行事就是了。今天弄丢了枣丫、不躲他远点随时都有被突然袭击的可能呀！
　　拾二郎一听说弟弟弄丢了枣丫，怒啊！要不是家里有那么多人在、他定然一步窜过去就是一顿拳脚交加的了。因为、在众多的兄弟中他是最宠枣丫的一个。别看他的年纪只不过六岁多一点，但正所谓天生天养的孩子懂事早。在他心目中、嫂子是家里最值得敬重的人，她温柔勤劳贤惠从来不摆当家大嫂子的架子，兼且持家有道智慧过人、又会讲道理。另外、如果这个家没有嫂子，都不知道何时才能摆脱食不果腹的苦难日子。也许是承袭了淳朴忠厚的家风吧，很懂得感恩的他、自从嫂子为了这个家孤身奋斗在他人门楣之下后，在“爱屋及乌”情感之下，他就加倍地呵护小侄女，只要枣丫喜欢的他都想办法满足。小侄女稀罕在空中飞翔的鸟儿，他就爬上两丈多高的树上，将鸟窝里的小鸟掏下来给她玩。小侄女喜欢抓蚂蚱来喂家里下蛋的小母鸡，他就编小竹笼子给他装蚂蚱满足她的爱好。反正有好玩的、有好吃的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乖巧的小侄女。现在小侄女给弟弟弄丢了，他哪有不急火攻心的？他越想越气忍不住一声大吼：拾三你闪闪缩缩干嘛？还不赶紧与我去找小枣枣！
　　这时候牛嫂发话了道：拾二你还是别去了，就让老四与老六带上拾三去得了，你还是赶紧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别着凉了。她知道拾二郎的犟脾气，如果让他出去、找不到枣丫他是决不会回来的。试想、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她怎么放心让一个小毛孩带着另一个更小的小毛孩处身在电闪雷鸣的狂风暴雨之中？
　　拾三郎这小滑头一听到娘亲说要四哥和六哥出去找枣丫，惴惴不安的心里才有所缓解。他“心里想”虽然跟着为人宽容随和的四哥、到电闪雷鸣的野外挺吓人的，但总比提心吊胆地留在家里对那个，一直在凶巴巴地瞪着自己的拾二哥强。四哥和六哥起码不会动辄就打自己，可那老拾二、看他那样子随时都有可能给自己一顿揍的啊！想到这、他正打算向四哥说几句讨好的话卖卖乖的，可就在这“节骨眼”上门外响起了大哥洪亮的大嗓门叫门声。
　　要来的终究来了、拾三郎听到大哥的声音绷紧的小心脏立马砰砰跳了起来，他现在知道、想躲是躲不过的了。于是、他乖巧地一跃闯在众人前面抢先说：大哥回来了！我给大哥开门去！
　　冬生看到小弟敏捷地为自己开门，欣喜地夸奖道：拾三弟真乖！不愧是大哥的好弟郎！有机会大哥一定好好地奖赏你。大家听到大哥如此夸赞小拾三、知道他还不知道枣丫给拾三弄丢了，正想把原委告诉他。门外又响起了急速的敲门声，这次又是要急着搏取好感的拾三郎抢先去开门。
　　门一开、只见就像水里冒出来似的水老爷子，怀里抱着被吓得浑身颤抖的小枣丫踉踉跄跄地闯进了家门。众人见状吓坏了、忙不迭地围拢上来，一向做事较为缜密的老六慌忙从爹怀里接过被吓得“面青口唇白”的枣丫。然后众人“七手八脚”地分别给爷孙俩擦雨水的擦雨水、换衣服的换衣服、嘘寒问暖的嘘寒问暖。唯有牛嫂“见多识广”较为淡定地吩咐众儿郎道：老大老四赶紧去烧一大锅热水、呆会让你爹洗个热水澡驱驱寒气。老六老七你们兄弟俩到屋外的地里挖些生姜、小葱回来，注意安全哦！老八你们兄弟几个到厨房把饭锅清理干净，待老六把姜葱挖回来后，马上下锅煮一锅红糖姜葱白米粥让大家吃了暖暖身子。她一边指派儿子们各施其责，一边从老六怀里接过还在颤抖着的枣丫安抚道：小枣枣乖孙别怕！奶奶抱你到房里换新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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