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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48
……
“见过?”君浩可就诧异了。
“在下似乎并未曾与小姐谋面过的。”他冷声道。
“见过,自然是见过。只是当时,君公子似乎未曾注意到婉凝罢了——”
佟婉凝便坦然笑过,并不甚在意的样子。
听她说起:“约莫在月前的时候罢,那日天气也热。府中待着烦闷,婉凝便同底下丫头出府去瞧在河桥街畔新开的一间胭脂铺子。谁知走到那河边树下,正巧瞧见对岸的公子只顾着使诈哄骗一群小儿手中的糕点青梅零嘴儿…”
“……”
他没有他不是不是他!!
“而后前些日子又听院中嬷嬷提起,说是那夜府中失火之时,火光漫天,情势危急。正是主家公子那边一位姓君的公子令下众人弃水铲沙,这才未能容成大祸。”
佟婉凝面上微红,“却不曾想,今日在此见过,回想起来、才发觉…原来竟是公子。”
君浩勉强干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
又瞧着旁边站的郑光耐不住性子的又要开始催促,起身再扶拳道:“时候也不早,小姐见谅,便容在下先行告辞。”
佟婉凝这厢虽心有不舍。
倒也不大好意思再留人闲坐长谈。
眼睁睁看着那一袭绛紫轻衫的身影走出廊檐,绕过花树,渐渐远去……
“哎哟我的好小姐呢,您怎么、谁啊那穿骚气紫色衣服的?”
负责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的林妈妈,就候在不远处的假山后。这边火急火燎的、好容易才等到榭下某位瞧着眼生的‘外男公子’终于‘有点自知之明’的告辞走远了去。
赶紧快步小跑着过来。
开口便是一连串儿贬损:“就他那等子骚包还穷酸的货色,妈妈年轻时候早见得多了!专程候在小姐常来的亭中,充模作样的巧装成知音偶遇,尔后只做出副清高狷介模样…这种人等,大都别有用心,小姐可万万莫要搭理!”
“不会啊,我倒觉得君公子他确是个好人。”佟婉凝掩唇笑过。又特意强调说:“对了妈妈,方才这事,无论如何,你可千万别说漏出去了呀~。”
老妈妈单瞧着她那面带粉颊、眉目含羞的娇憨模样,心里便暗道准是要坏事。
想了下,依旧好声好气地附和说:“好好好,大小姐若觉得好便就算作他是好人罢。”话锋却转,“只是小姐您别忘记了。咱们府上老爷,可是打定主意想要和人家侯府结亲…”
再说这边转过花园角廊。
君浩猛地停下脚步。险险把身后跟着的郑光都给吓到——
这位祖宗,该不会又想起来什么歪歪主意了罢?
却见人家不过摆了摆手。
随口吩咐道:“回去喊你们主子记你一功。”
莫名得赏的郑光:……
真.一脸懵逼??!
荷花池畔,石板小道。
正面撞上先前被她‘误伤’过的这位。
“对不起啊胖子大哥,我、我那天晚上真不是故意的。”撑着大扫帚的小圆脸丫头放下叉腰的手来,缩着脖子讷讷笑过,“那啥,这不、也是因为火急火急的事儿嘛~。”
“火急火急你就能随随便便敲人家脑袋门了?”
商无边没由来的嘴角一抽。“若赶上偷盗强抢、拦路打劫的,那、那你还不得上赶着提刀杀人去?”
“这没准还真说不定…”小丫头埋下脑袋,偷偷地嘀咕道。又挺了挺胸膛,“不说这些了。胖子大哥,你那水中银票…你先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取根长的挑杆来。”
“你咋不说先去给我扛棵橘子树回来呢?!”
商无边瞬间都给气笑了。
“橘子树??”
小丫头难免犯懵,“这时节,便就算胖子大哥你想吃橘子也、没有熟透的…啊?”
“……”
片刻沉默。
商无边哈哈大笑。
“丫头,你哪个院子的?叫什么名字?”笑着笑着不知怎地有些心酸。他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摸摸人家小姑娘的脑袋,迟疑了下,终归悻悻地放下手去。
“园中洒扫杂事的…妙、妙儿。”
小丫头半躲闪着,看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儿,想来多半是将他当作街头放荡的登徒子看了。
商无边不觉有些头疼。
却又拿不出来任何能有说服性质的言语来。
只好认认真真给她说道起来:“首先呢,你大哥我本姓为商,商姓无边,无边无际无法无天的‘无边’。所以呢,小毛丫头你大可以也叫我无边大哥、或者商大哥,都行。”
“嗯嗯,好吧,胖子无边商大哥。”自认为从不与人得罪的妙儿丫头很是乖巧的连连点头。
“不许混用胖子无边和大哥!”商无边纠正强调。
“哦…”
小丫头也若有所思:“那胖大哥?”
“你怎么不干脆叫我胖大海呢?!”
“胖…大海…哥?”
“……”
短短对话几句,商无边已经彻底放弃对这丫头的改造了。
“算了算了,你喜欢怎么叫便怎么叫罢。”他摆着手,泄气道。
“对了大海哥,这周边荷塘,虽说看着美观漂亮。可这也有件府中众人、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一个秘密——在这荷花池的水底下,许多年前,似乎是埋着尸体的。”
妙儿巧笑着转移话题说:“大海哥若是闲来无事,还是尽量远离这片地方…”
“埋着尸体??”
商无边仿佛感觉自己的智商都受到了侮辱。
“这谁家主人、脑子有病吧才在自家老宅的后花园里埋具尸体?”也不嫌晦气的慌?!
“你愿信便信,不信便不信。”
妙儿依旧在笑着的,“左右我也是听府中老人们都说起过的。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轻其无哎~。”
这丫头生得个圆圆脸,看面相便是那种格外淳朴可信的……
也不知近来这天连日阴雨太过湿潮,亦或仅仅现下心里作祟的缘故。
猛地被这湖畔凉风夹雨当头一吹——
商无边,
总老感觉心里头毛毛的。
……
暮雨初歇时,红霞乍现,半边阴晴半边昏。
夏汀浔踩着饭点回到佟府。
门房才刚刚掌灯。
“哟,大妹子才回来啊?”
方踏进前楼这边的月拱门,就见商大胖子顶着张万年不变的厚皮脸又来蹭饭,“听大兄弟说,要你出去打探事儿?”
“些许市井闲言,不足为道。”夏汀浔随口敷衍。显然那胖子心思根本也不在这上面。四周匆匆张望过下,面上忽而满是惊恐,“快快,大妹子,急事,先借我点儿小钱救救江湖急?”
“急事?什么急事?”
背后传来声似笑非笑的戏谑,“我竟不知,咱们向来意气风发伟大超凡的‘商小爷’,竟然困顿潦倒到要同人借钱度日了?”
夏汀浔回过头来,“君浩哥。”
“屋里说话。”
君浩扬手吩咐道。
这厢同坐正堂,有房内小厮沏好茶茗。
习惯性的屏退左右。
君浩搁下手头把玩的折扇,“发现了什么?”
夏汀浔知他所问,遂将先前在有客食楼中所曾听闻过的风评细细说起:
佟家势大,有如猛虎……
君浩点头,虽不置可否,又问:“之后来呢?阿浔再去那玉石街上,可还有什么秘情?”
“不,什么都没有。”夏汀浔摇头,“我顺那店家小二所说,专程去跑了趟玉石街。从街头转悠到街尾,除却那家家铺子里都出卖的玉石价儿定的格外骇人之外,还真的就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商无边嘴上磕着瓜子,也是听得个新奇。
“是啊,什么都没有。”
夏汀浔继续道:“一如既往平平淡淡、清清冷冷的街道。仿佛是早就知道有人要来从旁敲侧击的打探佟家之事似的,无论各家店铺受雇的伙计,亦或只是街头路过的旁人,完全都是统一口径的‘三不知’。”
“三不知?”君浩诧异。
“哦,就是我问说:‘老哥,您知道这遂州城内的佟家么?’答曰:‘不知’;‘那您是何方人氏?’‘不知’;‘您家老父亲姓甚名?’‘不知’。”夏汀浔相当无语的摊手。
商胖子可就笑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路上随随便便逮着个人你问这么直白,谁傻子才搭理你呢!”
“打个比方罢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光会耍溜嘴皮子?”
夏汀浔灌下君浩递来的一杯热茶,白眼鄙视他说:“先前我在路口街道同人打探,皆都说佟家仗势欺人。可为何偏偏就在玉石街内,任凭是我费尽口水散尽了银两,也买不到半点儿消息?”
“我知道了!”
商无边大脑瓜子一拍,“不不,你的意思,倒不如应该说,正因为你在那什么什么街的什么都没能打探的到,所以那地方才奇怪的很吧?”
“这你还真算说对了。”夏汀浔难得给他个还算‘正常人水平’的眼神儿。
“同在东城街市,相隔也不过仅仅步行盏茶的功夫,为何偏偏在那玉石街上,无论如何却也探听不到丁点风评?”她摇头,“若说是因在那街上尽是富贵中人,高端店铺所雇佣伙计大都皆为端正之人,此说法也决计是站不稳脚跟的。”
毕竟,有所谓言之曰:有钱可使鬼,而况人乎。
君浩点头。“确实如此。”
又提及:“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便如汀浔方才所说,起先是同一家食楼里的店小二问过?”
“是啊,还送出去我一锭雪花银呢。”
他不提还好,说到这事儿,夏汀浔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有些肉疼。整整一锭银呢,攒着回头就吃冰糖葫芦松子蜜饯鲜花酥饼荷叶糍粑生煎蛋包油焖大虾该多好……
君浩闻言,却莫名有些沉默。
食楼里的店家小二…
区区街口处的店家小二。一介白身,又如何能这般准确无误的推测知晓…?
商无边这厢瞧着某人神色,口风一转,“这不奇怪。”
听他面上笑嘻嘻地说起:“倒也不是我在这抱怨说的啊,其实早在咱们钱多多大食楼开张的时候,也曾遇到不少过砸场子收保护费的氓流地痞们。”
“可自打小爷我在大堂挂上咱君上亲笔赐下的‘财源滚滚’。嘿,特别神奇的是——那些个市井无赖地痞混混们,仿佛一夜之间就全都消失了。”
“有此事?”
君浩有些诧异,旋即释然,“我知道了。”
挥手又道:“你二人且先回避一下。”
夏汀浔转头去看那商无边,见他亦是满眼的茫然。便点了点头,“那我们先过去了。”顺手将那左右杵着都碍事的胖子一并拽上,“走走走,先吃饭去。”
“这就去吃饭?咱们不一起么?”
商无边还似有些犯浑。
临出门槛后回头来还在‘特讲义气’地念叨着:“吃饭啊君上大兄弟,你还端坐着干嘛?肚子不饿?哎哎,大妹子你可别光顾着拽我啊,男女授受不亲、不亲、不亲的你知道不…”
等到他那絮絮叨叨的咕咕嘴走远了去。
君浩抬手新翻起桌上茶盘里倒扣着的小杯,提壶,自顾自的满斟一杯。小呷一口,目不斜视,道是:“出来罢。”
屋内似乎有过片刻死寂。
随即打从后窗处棱台底下的传出一声娇笑,遮盖窗扇的布帘子轻晃,便从其后缓缓走出来花花罗裙的一人,“不愧是君浩哥哥,奴家方才从后窗翻了进来,这都还没等藏好,就给您…”
“下次再敢不走正门进来,就永远别给我出来了。”
君浩直接出言打断,“何事?”
花花罗裙的那人——
佟柔柔这厢兀自讨得个没趣,不禁瘪了瘪嘴。又缩回头去,探出身子从那半扇窗外使力提进来了一捆扎到严严实实地…书册来。嘀嘀咕咕地说道是:“主子先前特地吩咐过的,可教奴家费好大劲儿才给您寻到…”
“这什么?”君浩眉心微蹙,“你们主子他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自然就是君浩哥哥您想要的东西呐~!”
佟柔柔笑着,顺手从那捆账册里随意抽出一本来。摊开来某页念道:“永昌十年三月中,于街中「石铺」对接白石二十万,砂石逾三百,黑石四百,杂石碎石等共计上千…”
“永昌十年?”
君浩面色微冷,“你们佟家现行的纪年法可还真够相当的独特呢?”
“复六月,白石万两,黑石三百,砂石杂石各有六百…”并未能当即接话,佟柔柔、或许更应该是称他为佟家三少,佟宏言手头草草翻过几页。
继续念出:“八月初,同上,新增灰石二十件。”
“十一月中,黑石五百,杂石碎石八百,灰石五十。”
“十二月,急需调度白石三十万,未果。”
“月底,上有命,事态有变…”缓缓放下账册,听他反问道:“君上可知,这其中白石砂石杂石黑石等等具体都指代何物?”
短暂沉默过后。
君浩不禁轻笑出声,“事到如今,本君都不知道放任你们这般从中搅和,到底是福还是祸了。”抬起扇骨来轻揉额角,似乎真有些无奈头疼的。
“这还多亏我主您的英明神武,慧眼独到呢~。”佟宏言也跟着笑到花枝乱颤。
“若不是您老早就盯着他们这佟家,若非有您从中周折谋划,随时随地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便足以将我那相当难缠的大哥连同老四通通都给踢出局去。奴家不过区区俗人,这短短时间内,又如何能这般简单轻易就谋得…”
“本君何时要你去办佟家了?!”
君浩眉心微蹙,猝不及防地厉声打断。
“这难道不正是君上所想要的么?”
佟宏言依旧笑道:“佟家以权谋私,仗借州府便宜,勾结永昌叛逆,非法聚敛城中大量财物,桩桩件件,单拎出去任何一条已是足够判其满门之诛。又何况这从中牵头接线的,更是府上名正言顺的大少、佟宏图。”
他顿了下,又说:“具体数目如何,君上您且看过这些尚未来得及被人焚毁的交易账册便能明了。”
“佟家、或者说是他东门家,这些年来,他们背着您做过的事儿。可不是简简单单一件、两件便能说明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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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十年=景君元年
ps:可怜巴巴到只有一个冬天的景君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