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变 上篇

作者:只活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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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九 此情堪比烟花灿


      今到北地,虽天寒酷冷更胜京中,然边陲小镇期盼庆节的欢愉,丝毫不输九京。感,于寻常百姓,仅仅得一檐遮雨,清淡三餐果腹,如此简单,便心满意足无所奢求,而思及,京中,位高权重者,享人间富贵,仍贪欲无度,为求私利不择手段,乃至背离仁义良知。人心若少“贪”之一字,天下百姓可多多少福泽?朝中余等身负责任,何等重要,一念中,可改春秋。

      此次亦将是玉,第一次在外过除夕,夜望灯火如星,忆卿,旧香似还满怀,一腔相思苦,奈何隔千山万里,如回回朔风可挟,玉痴想,复返卿身侧,共望寒梅懒,飞雪踟蹰春与还,岁岁如此,年年同复。这是何等乐,何等幸,于玉,此生,只此一愿。

      年年春渡西阁棂,岁岁屠苏碧盏饮,今昔醉待梦千里,得以相思一怀寐。
      ——玉夜书于北傩镇

      唇畔漾着遮不住的甜蜜笑意,这是自他离开九京到北地后,给她写的第三封信,才不过十日,就已经送来三封信,不可谓不是勤快啊。将信笺小心折好,收进妆奁的夹层内,合上奁盖,就听见外面,炸开“嘭嘭”的几声巨响。

      小茵推窗望去,夜空中,烟花璀璨,火树银花燃烧沉沉夜色,耀眼的遮蔽天幕,以最强烈最张扬的美,画出浓彩一幅,夺尽人眼目。

      伴着无数烟花的鸣响,京郊的远山佛门禅寺,也敲响辞岁的钟声,声声悠长,抵彻天际,宣示新年的来到。顿时,宫城内外响起震天的炮竹声,贵至天家皇族,低到微末贩庶,都在一同庆祝着辞旧迎新的除夕夜。

      “新年快乐,玉。”和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她低声遥祝心上人,新年里的每一天,都快乐无忧。

      宫城内,那边的暻华殿,灯火通明,张灯结彩,丝竹声声争报春,正德帝大设宫宴,与文武百官殿上同乐,庆祝除夕夜,以示亲恤臣属。而檀贵妃,做为后宫地位最尊贵的嫔妃,代后职,则在丽雩殿主持招待百官命妇、女眷的宫宴,也是演绎一派皇家盛宴珍馐如流水的奢华。

      轩辕翊按例出席暻华殿的宴会,共正德帝一起陪席,和百官一起守岁,不在东宫内。正主不在,“曜翥宫”的宫人太监,她准予不用守职当班,全部下去邀了平日要好的伙伴,自个开宴,好好过节。

      放下窗框,暗自喟叹,这夜,只有她独自一人,孤单过着到这时空后第一个除夕,举杯饮下这冷冷清清,愈加思念那远在北地的人。

      一壶千日春,几小碟小点,一盘红梅珠香,一碟花菇鸭掌,一碗莲蓬豆腐,紫铜炉上的紫砂小锅,炖着清煮鹿肉,“嘟嘟”翻腾着热气。描彩绘桃花的宫灯,影摇曳,普天欢庆新春的繁华里,她却人单影只,听窗外浮生喧嚣,心生怅惘漠漠如烟织。

      托腮凝眸,望着紫砂火锅上冉冉水汽,意趣阑珊,恹恹的寻思,自个一人,也没有什么好守岁的,不如早些歇下算了。

      正兀自无聊,窗户被人轻轻叩响。

      “谁?”讶异的问。

      窗外传来一声轻笑:“迎春节庆,熙熙众生天下同乐,怎可独余卿落寞单单,在下想邀姑娘,一起把酒雪中赏烟花,不知可否赏脸?”

      推窗循声瞧去,窗外廊下,负手站着一人,披氅缚金弁,笑盈盈看她,星眸澄亮似洗,俊朗容貌如画精致,偏带着武将天生的威仪气势,挺拔的身姿,飒爽隽武,身着面君的服鹘衔瑞草戎服,更显英气勃勃,凛凛傲然之姿。

      怎么会是他?怔了怔,小茵不禁好奇:“咦,你怎么在这里,暻华殿上的宴会结束了?”

      眼梢不耐的瞟向暻华殿飞挑的重檐飞角,语气极其不屑:“一殿的阿谀奉承,颂功唱德,个个争着拍马溜须,也不知是以这歌舞升平的华丽假象自欺欺人,还是欺骗天下?倒可惜了今夜席上新贡的瑶光美酒,白白被这满嘴胡诌坏了味。”

      他真真是实在忍不下去了,再不避开,必要先于醉酒之前而吐个当场御前失仪,百般忍耐坐与席间,待得天子酒过三巡,就趁隙溜了出来。

      忍俊不住“哧”的一声笑,这人,性子还真是耿直,这样重要的时刻,也不耐于配合着场合假以颜色。

      小茵料想,定是趁着这次君臣同乐的盛宴,攀枝顺势的臣工,一拨又一拨的出席,敬酒颂功,高帽满天飞,拍马屁的话也是比之以往更要花哨上几分,上演着互相吹捧的戏码。

      似笑非笑的睨他:“原来沈将军是怕了那些场面上做假,才来邀我喝酒的啊,倒让我刚好一阵欢喜,还以为,真有人记得我这么个凄苦孤单过节的人呢。”

      说来她真是有点恶劣,偏好看这一贯冷身冷眼处世的人,出现这样嫌恶的模样。这般,才是鲜活的食人间烟火的沈不惊,而不再是他人眼里常见的那个宛清霜萧瑟的广威将军。

      但见窗内那张如花更胜花繁丽的脸,全是狭促的笑,如嗔亦如烂漫,眼瞳濛濛烟波动,刹时灵气迫人,房内靡丽的宫灯,在她乌亮的发上镀旎,迤逦出的颜色,淡淡媚,若隐还现,红颜如斯,何怪人称,太宣真卿,妙丽绝穹。

      烟花在天空上声声炸响,五彩斑斓的倒映在她清澈双眸,又折入他的眼,化成酽稠的彩,肆意涂抹心中每一处,痕迹百折。一如她的身影,由不得他去细省,去抗拒,去分辨,在一次次的点滴接触中,逐渐占据心里所有的空隙。

      满满的涨得,他,感觉到从没有过的无措和技穷。

      “你怎又不知道,或许,我本来就是盼着,来你这处的……”啜笑深深望她,低沉的声音,若痴自语,梦呓般,轻得难辨闻,星火灼亮,点点隐约可见瞳仁里。

      巨大的烟火声,充斥满空气中,回响,肆意荡开其他微弱声音,小茵只见他唇微动,并没有听清他刚才的话。

      “你说什么?”

      掩下先前凌乱的心念,他笑着摇摇手中的酒壶:“我说,再不去,可要可惜了这壶我偷拿出来的瑶光,等到焰火歇了,没了这般景致,酒再好,终是少了点景韵落酒意的妙处。”

      本以为会是孤单一夜,难得有人相陪,何况是个如此赏心悦目的美男子,有美相伴,何乐而不为?

      当下应承下来,让他稍等片刻,关窗回房,取了斗篷和手笼,穿戴好,将自己捂得密密实实的,这才出了房门。

      千重檐廊下,朱柱旁,沈不惊背对着她,仰首翘望一天的七彩烟火,刹那绽放如花,在他斜鬓落下转瞬即逝的光,交错不止,寒风卷,他衣袂飘飘,一身英粲风华。

      听到她的声音,回首,笑:“走吧。”

      两人踩着厚厚的落雪,出了东宫,往御园走去,但见皇家园林里,精心培植的各色冬季花卉,傲然欺雪,竞相争美,一庭芳华不减,仿佛在彰显天家无视天象可逆天的独尊气势。琼楼玉宇,满庭皓雪皎皎,烟花的火光倒映之上,摇光霓彩乱如星落地,宫灯层层如浪连,红得靡丽,摇曳风中,宫乐飘渺宫城每一处,此时此景,恍若人间仙苑,让人生出,此身不知何身的感觉来。

      一弧朱红小桥,曲拱在碧水上,桥畔斜着一株红梅,虬枝上半花半雪两色较,横掩桥栏,如画卷一轴的雪中景致。小茵伫足桥上,听得桥下潺潺水流,探身俯首望,隐约可见,流水载着细碎的波光而过。皇家御园,冬季引南郊温泉做活水,所以御庭里,冬季才能水不冻,花常开,植物像在春夏一样的繁盛,天下间,也惟有天子帝苑,可以如此大手笔。

      “这里的景色倒是雅致。”沈不惊站在她身旁,眺望御园夜景,抻手递过一只青玉酒壶:“喏,试试这今岁新酿的瑶光,味道醇厚微带甘,酒劲却不大,很适合不善饮的人,所以这次的除夕宫宴,万岁选了它做宴饮之一。”

      小茵接过:“想不到,与这些细末枝节,皇上也那么细心。”

      暗想,这人何尝又不是心细如发,知她不善饮,照顾她酒量浅,特意选了这种酒力没那么霸道的酒来,可见他的心思细腻之至。

      细微点滴,已可窥此人并非一般的莽勇鲁将,知度明限,何等的敏锐。

      蓦地发现,没有酒杯。

      侧目瞟向沈不惊,他静静站在桥边,遥望冰雪覆彻的连绵宫宇,若有所思,两手正无意识的,在桥栏上堆落的雪上写画着什么。

      撇撇嘴,很显然,除了这只壶酒,他是两手空空,根本没有拿只杯出来。

      罢了,罢了,想当年,看林青霞演的《东方不败》,就对其中一幕,倍感惊艳,迄今难忘。水中的东方不败,红袍白衣,接过令狐冲抛过的酒壶,仰首,倾壶,酒宛一线引,豪气万千的隔空饮下,那模样,瞬即令人看得目瞪口呆。明明眉眼妩媚,却挟着气吞山河我主沉浮的豪迈,那是种出脱小女儿外的大气美,又不同于男子的粗糙。

      她当然没有林青霞演绎的那种惊人的美,不过权益眼前局限,只能学学她饮酒的那种方式。

      拔开松木壶塞,举壶微倾,酒香先扑溢出壶,凉凉的酒,带着绵和的感觉,落入口中,舌尖品到一丝淡淡的沁甜。

      她酒量浅,虽然这酒劲度不大,但亦不敢多饮,只此一口,便放下壶,回眼,却见沈不惊怔怔望她,眼中翻动腾腾云涌。

      “怎么了?”狐疑的拭嘴角,难道是自己嘴边留下酒渍?

      沈不惊忙不迭转开脸,看着远处的雪景,努力平息自己蹿动的心:“没什么,除夕君臣大宴,共庆佳节,自然不同以往,皇上当然希望宴上人人可畅饮尽享皇恩,考虑得也细致些。”

      刚才,刚才……那一幕,她仰首饮酒,梅花下,金步摇衬鬓浓,素颜风华淡,玉肌胜雪白,纤纤身影浸在烟花流光中,火树银花下,犹如烟行浮世媚。这般景象,比以往见到的任何事物,都让他胆颤心惊,即使当年独自面对万千戽摩大军,也没有出现过一丝像现在这样的慌乱……

      怎么偏偏见到,她……抬首饮酒的……妩媚模样,心头就不受控制,兵荒马乱的一片硝烟不止?

      小茵哪里知道他此时的心猿意马,把酒壶递回给他,戏谑:“可惜了皇上这番心意,你却巴巴的跑出来,对着冷风寒雪的,暻华殿的珍馐美宴,少了你大将军的捧场,可真是要逊色三分啊。”

      接过酒,心思倏地一动,带着几分自己也不明的意味,轻笑,自嘲:“我倒不以为自己有这么重的分量,先不说今天的宫宴,三公侯爵尽数出席,比不惊位高权重者,更是比比皆是,哪里还有人注意到我?”

      顿了顿,像她刚才那样,举壶隔空啜饮,一口酒渡入喉,低头,定定锁住她的每一分表情,一字一句缓缓道:“何况,刚才在暻华殿,殿上众列朝官,都把注意力放在礼部侍郎的奏请上,更加无暇注意其他……礼部侍郎,刚上谏,宝珠公主于春,即将大婚右相,而遵大居礼法,太子为长,又已经过及冠之年,按例,早应纳妃,示天下子民,储君成人,得贤内辅,遵君子道守义礼纲常,可肩负天下百姓未来之责;礼部侍郎请皇上,为太子,从诸世族名门中,钦点合符条件的名媛,册为储君妃。”

      “哦。”小茵半垂眼帘,将手拢在手笼里,漫不经心的应了声。

      想来也是,算算,入了春,轩辕翊就满二十四岁,在大居,国中男子,年满十七、八岁,已是可以婚娶,在他这么大时,许多人已经是两个孩儿的爹了。像他这样的年纪,居然还没有娶妻成婚,是少见的,尤其是在早早婚嫁的皇族中,更是绝无仅有,幼妹都要嫁了,他身为嫡子,东宫内太子妃一位,却依然虚空。

      耽误他的,是他被自己父皇嫌弃的那几年,正德帝不耐他,视为无物,其他人,哪里还敢悖逆圣意,去管他太子到没到年纪,该不该娶老婆了。

      见她面色平静,不曾有变,似不为所动,他眉梢凝沉微减,又继续说:“此时非彼时,现在的太子殿下……不同以前……太子妃候选人方面,但凡家中有适龄待嫁女儿的一众世族宗亲,无不觊觎,暗暗雀跃不已……”

      倚栏佻巧的一笑,讥诮:“那倒是,现在太子殿下,身后有踞两朝不倒的姬家世族拥趸,皇上更是一改以往态度的另眼期许,何况,还有国师——楚门暗中扶助,说白了,此时的太子妃,必是日后的一国之后、大居最尊贵的女子,谁家不想求得这样的荣耀,一门若得出一后,全族的荣华富贵,真是唾手可得。”

      “万一诞下男嗣,便有可能是君临天下的金銮之主,九五至尊,再不济,生下女子,也是天家的真龙血系,一样是尊贵金娇,处处有不同寻常贵胄可媲的优越;左右算来,都是绝无亏一毫半分的好事。迈进这朝堂,争的便是满门朱紫,但凡有点机会,哪肯放过?现在眼前有这一跃登天的千载难逢的机遇,还不和打了鸡血似的,撑着脖子鼓着劲的死命把自家女儿送,管你什么深宫似海,无数芳华空对冷阶老的残酷,在名和利面前,悉数是假的,虚的。”

      听她挖苦得尖酸又形象,不由失笑出声,更喜她的聪慧和爽快,微笑沉吟一会,道:“可是,就偏偏有人瞧不上这一跃登天的机会,太子殿下,当时就在皇上面前,诚恳向一家求亲,恳请迎娶他家女儿,为册碟宗庙的正式太子妃,却被人以自家女儿姿容粗陋,才疏学浅,不堪担当身负重责的太子妃一位而拒绝呢。”

      颇为意外,诧异的一挑眉:“哦,还有这等清高的人?我倒是稀奇了。”

      面上浮现若有若无的霜霁,幽眸凌浸,他唇角勾起抹意味深长:“你猜猜,这人是谁?”

      小茵望向他,双目交叠,他眼中似讥似嘲,冷覆薄冰,其中传达的内容,转似惊电横过,那是看破这拒绝内里的意图的——嘲讽。

      眼神一霎一动中,隐约猜出,轩辕翊在此时的局势中,会向谁家的女儿求亲才是最有利于他的处境?而那个故作之态的人,又是谁?

      垂下头,嗤笑了声,凝望桥下幽暗的水流,粼粼微光,闪烁寒色,那水流击拍在两岸碎冰上的声音,隐隐好像女子的幽泣,忍痛的低声饮怨悲鸣。

      捏起雕栏上一撮冷雪,慢慢捻下桥下的碧水,雪沫,落下前,就被不冻的水汽,融为水珠,须臾之间,痕迹似随了风。

      “你说,这有些人,怎的那么没劲,明明想要追逐最大的利益,还非得摆出个有价无市的模样,将自己手中捏着的,弄出一副不可待价而沽、只予有心人的架势,既要清高离俗,不屑于世俗荣华的浮名,又要拿捏把握着事态走向的微妙尺寸,好得到更多,更多……,这种人的心,可不是欲壑难填可喻的……”冷冷嘲笑,这些伎俩,看来某些人还真是热衷玩弄,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

      将酒壶又递到她面前:“搭了楼台,有人唱做俱佳,样样做全,有人心知肚明,但还是和着鼓锣,亦步亦趋的配合,做戏嘛,总要由始至终全套演完,方算数的,这是权场上的游戏规则,做不做戏,虚不虚这套门面,得来的结果,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接过酒壶,斜眼睨他,莞尔:“我本以为,剑气横空般凛然的人,是不懂、也不耐琢磨这些尔虞我诈的隐晦手段,一如你,孰料,你倒是瞧的清楚,心里明白得很。”

      举壶,仰头喝下一口酒,不知为何,这淡酒,此刻分外燎心,滚滚烫在胸臆。

      “我虽然讨厌朝堂的虚假平和表象下的暗斗,但不代表我不知道,殷勤奉承背后的勾心斗角,种种手段,真真假假,为的是哪般?即使常年在边疆领兵征战,毕竟我还是生在世族,从小浸于官场,哪有什么伎俩我不心知肚明的,只是很多东西,我不愿掺合,自是当它不存在的视而不见,置之不理,可是,我却无法放任你不管……”目不转睛看她,清亮的眼,璨璨熠采,闪动着不输清涟碧水的光泽。

      喟息一声,不掩怜惜:“你不属于这里,这里,是他人的战场,你不需要为了他人的贪婪,而白白耗掉自己的年华,乃至生命;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离开的,你这样的女子,想要的,绝不是浮华虚名,耗尽心虑,却只能将自己的一生,毫无意义的埋葬在别人的争斗里,是何等悲凉。”

      修长的手,指尖带着常年习武的薄茧,轻轻的抚上她唇角,麻麻的痒,他动作温柔而又自然,为她擦拭着嘴角的酒渍,随意的姿态,有如他和她,平日就这样亲近般。

      身定魂惊滞,楞在那里,不知如何以对,被他的突然举动,体察她内心所想的这番话,震憾得脑中一片空白,只是,睁大眼,傻傻看他。瞧不懂眼前俊朗的面孔,为何有如此柔情万千的表情,这样的表情,何时蕴生?在什么时候?她为什么从没有发现,他眼底奔涌着,这样气势凶猛的感情洪流?

      不,也许早已经发现,只是她拒绝去相信,相信他人的情意,不是不带目的的真挚,不是毫无计较的自然心生。

      来到这个时空的一切遭遇,让她,已经害怕去相信什么。

      头顶上的烟花,一声一声炸响,璀璨耀眼,在夜幕上描画天家的无上尊贵,高高在上的难以接近,也寂寞。火光明暗中,他的面庞,忽隐忽现,清晰又转模糊,交迭变换,不变的,是眼中浓浓的情愫,是想要呵护什么的坚定。

      迷迷茫茫,半晌,耳边的凛风携来他低仿呢喃的话,像陈述,又似征询:“待过了春,我便要回边境驻地,等到冬日回京述职,我就去求皇上,准你卸职辞京,我带你离开这里的是是非非,一起去南疆,你可愿?我们一起策马广袤平原,听南疆古老的吟唱,自由放心天地间,可好……?”

      包裹着心的硬壳,被什么击碎,无声无息的清秋凉风,虽轻,却在不经意间,依然执拗的拂进心房,带着霜的淡濡,微凉,浸进心底,一片清明闲静,定下被种种繁琐积郁的心绪。

      远处有一管箫音来,氤氲霭霭如雾情障,蔽天地,动彻人心不能待。眼前情重,呵护着她的软弱,无法忽视,不能无动于衷,身体的最深处,一隅,在感动着。

      多年后,午夜梦回,望飞阁漏月,帘微动,银筹声声更,琥珀香卷残烛。似乎依稀可见,这夜的漫天烟火,灿烂如花绽,流光飞舞不曾褪色半分,一如昔,皑皑白雪天地,英姿隽武的青年独立小桥,横梅扶雪掠他额上,衫袂迎风轻,一身洒脱风仪,笑容淡淡宛揽指凉风,他眼眸清亮,有如盛满落星,光华万千,因为,有着他当时给予一个女子的,最真挚的情感在其中,赤赤情怀袒呈。

      此情此景,亦是他一生唯一……从此,再无……

      月盈缺,时光过隙飞,昔时廊台还是此时廊,昔时小桥还横在碧水上,她青丝成霜朱颜残,身已老矣,他的音容笑貌却亘久不变,定格在她记忆,一幕当年景,流连梦里,依旧如斯动心腑。

      那夜的烟花,是她一生中所见到的最美的,也是最刻骨铭心的,以后,再不曾见过…………

      垂泪湿寒衾,她和他,隔的何止是八千里路云和月,茫茫红尘,迢迢,纵是青风渡,此生亦是难聚。

      暮然回首,尘烟落定,她已是百年身,才惊觉,原来生命中,会有那么个人在那么个时刻,说的话,成为自己一生难忘的绝唱。

      ‘我带你离开这里的是是非非,一起去南疆,你可愿?我们一起策马广袤平原,听南疆古老的吟唱,自由放心天地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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