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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
一片轰隆巨响中，程夏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声嘹亮的鸣叫。
随即后背一紧，身子一轻，才终于令程夏意识到原来并不是幻听。
那股力量一直抓着程夏在巨大的尘烟中腾空向上，所有的箭雨都落在了地上，地面一片狼藉。
耳后传来了翅膀用力扑扇的声音，阿都紧紧抓着程夏的衣服，愤怒的叫声划破天际。
“阿都！”
程夏悬在半空中，低头看着那片刚刚形成的废墟。
他愣愣地想：原来阿都已经能带着我飞这么高了……等等，１１４呢？
想起１１４，程夏心里一紧：该不会被埋在下头了吧？
他赶忙低头寻找，却一眼看见了尘烟慢慢散去之后，那抹亮眼的橙色。
少女森若仰着头，望着阿都，面色扭曲。
“会飞的生物……都该死。”
阿都回以一声咆哮。程夏听得出来，它似乎生气了。
“飞行是一项非常好的生存和战斗技能，你不能因为你不会飞就嫉妒它，实在是太小气了。”
这道从容不迫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程夏猛一扭头，激动的差点把脖子扭歪：“Ｋ０１！”
森若背后不远，Ｋ０１站在另一堆瓦砾之上，朝程夏挥了挥手。
阿都猛地往下俯冲，在安全的距离内松开了爪子，程夏借势落在Ｋ０１身边，这才发现１１４正闭着眼睛躺在Ｋ０１身后。
他吓了一跳，赶忙冲过去看１１４：“他怎么了，受伤了？”
Ｋ０１没回答，倒是１１４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就是有点想吐，我想躺会儿。”
看他除了脸色发白，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程夏这才放下心，诧异地问：“为什么会想吐？”
１１４的脸色更白了：“你如果被人拎着头朝下来回晃，你也会想吐！”
程夏明白了，默默地转头。
阿都盘旋在森若头顶，不同于以往面对她时的胆怯，它现在似乎愤怒之极，绿色的圆眼睛全是怒意。
Ｋ０１打量着森若，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了。之前一直以为是可以沟通的生物……既然不是，就杀掉吧。”
森若冷笑了一声，眼神凶狠，但是看着她青紫色、混合着黑色液体的脸，难免会觉得有点滑稽。
她冷冷地看着Ｋ０１：“大话。人类……不过是弱小的生物而已，也敢说这种大话？”
“人类是很弱小。”Ｋ０１这么说的时候，尽管现在气氛紧张，程夏还是忍不住郁闷地看了他一眼，但他不为所动，继续说，“可我不是人类啊。”
“还有——”Ｋ０１指向天空，微微笑了一下，“它也不是。”
像是得到了进攻号令，阿都猛地一吸气，随即张开大口，“轰”地一声，一团又一团爆裂的火焰冲着森若落下。
烈火连续不断落下，森若似乎并不想直接接触这些火焰，立刻腾身闪躲，不断后退。
程夏颇有点欣慰地想：阿都的放火水平似乎进步了。
还未燃尽的火焰发出噼噼剥剥的爆裂声，阿都拍拍翅膀，急速俯冲，利爪对准森若扑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森若竟然一把握住了阿都前爪，纤细的手指好像有千钧之力一样，任凭阿都如何努力都拔，不出爪子。
森若冷笑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阿都却很不给面子的用力一扇翅膀，坚硬的长羽用力拍在森若脑袋上。
尽管不是片拍在自己脑袋上，程夏依旧控制不住，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阿都的翅膀有多坚硬他当然清楚，就这么拍在脑袋上，铜头也得拍平了。
人都说打人不打脸，阿都和１１４一个德行，专往脸上打。
程夏默默地鄙视了这俩家伙一下，就看见在那一击之下，森若的手松开了，后退一步从阿都的翅膀中挣扎出来。
森若的头当然没有扁，她只是流了更多黑色的血液，阿都尖锐的长羽在她细嫩的脸颊上划出了许多深深的伤口，她的表情看起来也更愤怒了。
她张开口似乎要咆哮，有那么一瞬间，程夏觉得在森若身上看到了浓重的黑色阴影。
随后阿都又再气势汹汹的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不知何时到来的白发老人挡在森若面前，一只手按住阿都的脑袋。
阿都一拍翅膀向后倒飞，圆圆的绿眼睛鼓鼓的，紧紧盯着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瘦弱的黑发男孩儿小心翼翼地躲在与时后面，伸出手拉了森若一把，却被森若不耐烦地甩开。
“是他们先来找我麻烦的！”满脸黑血的森若表情阴郁，声音尖利，“爷爷，他们一直跟着我，看到我吃饭的样子了。”
与时转过脸，看了Ｋ０１一眼，说：“误会。”
Ｋ０１挑了挑眉，没有作答。
他并不清楚什么吃饭不吃饭，也没兴趣再知道。
刚才他放任阿都和森若战斗，自己一直站着没动，现在与时和小文都出现了，他才慢慢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臂。
“既然都来了，就一起消灭掉。”
与时皱了下眉头，又强调：“真的是误会。如果你们是看到森若有什么不对劲，我可以解释。”
一直闭目横躺的１１４腾地坐起来，大声喊：“有什么可解释的，她满嘴血还没擦干净呢！连自己的宠物都吸，你以为你是吸血鬼啊！吸血鬼也没这么不讲究吧？”
听见他说话，Ｋ０１饶有兴趣的侧了侧脸：“吸血？”
“我和１９７亲眼看见的！就因为看见她吸血，她就追杀我们！”１１４立刻告状。
程夏向Ｋ０１解释：“那只白猫死了。我们远远看见它的尸体，然后森若就出来要杀我们。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嘴上全是血。”
想了一想，程夏压低了声音又补充一句：“白猫的血是红色的。但是森若——你看她的脸。”
虽然１１４说森若是吸血鬼，但程夏却隐隐约约觉得，她杀了自己的猫，恐怕不止是吸血而已。
与时听见１１４告状，脸上露出了一点似乎是无奈的笑意：“森若当然不是吸血鬼。我的孙女——”他充满慈爱的目光转向森若，抬手轻轻的抚摸了下森若凌乱的长发，继续说，“我可怜的孙女，她只是得了一种怪病，一种嗜血的怪病。”
满头白发的老者转头看着Ｋ０１，语气里有点怅然：“磁场的影响太过强大，森若发生了和别人不一样的异变，我束手无策，没有办法……我们也知道别人会觉得害怕，所以一直躲在这里。可是，可是森若的病一直没有好，她需要进食新鲜的血液，不然整个人都会衰弱下去。”
“自从你们来了这里，我已经告诉森若不要再吸血了，会吓到你们。”与时苍老的双眸中似乎闪出了点点泪花，“可是她太饿了，实在忍不住……可怜的孩子……”
与时动情地说：“这次吓到你们，实在是很抱歉。”
Ｋ０１说：“我没有被吓到，你不用道歉。”
与时愣住了。
很好，Ｋ０１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噎人。程夏默默地想。
迟疑了下，与时才又扯出一个慈爱的笑：“那太好了，既然你们原谅了森若，那我带她回家去了。”
Ｋ０１立刻摇头“不行，你们必须死在这里。”
口吻坚定，用词简单，就像在说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事。
与时满脸皱巴巴的愁苦：“我已经说了，都是误会，森若只是得了怪病……”
“她没有得病。”Ｋ０１打断他的话，说，“我觉得她很健康。”
一时之间，与时有点不明白Ｋ０１的意思，茫然的，用那双愁苦老人的浑浊双眼看着Ｋ０１。
Ｋ０１依旧平静却笃定地说：“无论是她吸血的行为，还是捕食各种生物——包括人类——的行为，对于你们这种生物来说，怎么能叫生病呢？”
与时依旧看着Ｋ０１，浑浊的双眼却渐渐暗下去，露出一丝精光。
“那种行为，对于你们来说不叫生病。”Ｋ０１甚至露出了一个淡定的笑容，“叫本能。毕竟——是吞噬一切生物的深渊嘛。”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怀疑，程夏依旧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目光不断的在对面的三个人身上穿梭。
怎么看，都是三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无论是自己所看到的，还是猜测分析的那些情况，他们身上确实有着很多诡异的反常。
如果他们是深渊，似乎一切诡异的行为都有了解释。
可是——
“深渊？他们是深渊？”１１４吃惊的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不，不可能吧？他们明明是人的样子啊？”
“Ｋ０１说是，就一定是。”程夏低声回答他。
但是在程夏心中，也是一样的惊讶。
Ｋ０１从不说假话。可他们明明是人类，怎么会是深渊呢？或者说——深渊怎么会变成人类的样子？
天空湛蓝，阳光温和，程夏却莫名觉得浑身发寒。
在Ｋ０１说完那番话之后，森若发出了一声满不在乎的嗤笑，那个瘦弱的黑发男孩儿小文紧紧挨着她，单薄的身躯似乎在瑟瑟发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头更低了。
与时依旧在看着Ｋ０１，但那些慈爱或者无奈的表情都已经不见，眼中闪烁着狡猾的精光。
“也许你说的对。”
过了片刻，与时直起了腰，转头看了下森若和小文，“这些事情。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本能而已。”
咯咯咔咔，如同骨骼裂断的诡异声响从他身上不断传来。
“我不应该过多考虑什么，我只需要遵循本能而已。”
像是什么阴影降临的魔法，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体中散发出黑色雾气，雾气蔓延，越来越大。
一团纯粹的黑色中，一双黑洞洞、仿佛无底深渊的眼眸缓慢地眨了眨。
“我只需要遵循本能，吃掉你们就行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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