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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榻上那个女人确实醒了,只见她睁了睁眼睛,看了四周一圈,但很虚浮乏力的样子,整个人完全直立不起来。
钟婉菱看到萧昀的时候,他正坐在她的榻旁,而她向后一仰倒的时候,萧昀甚至比她动作还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伸出了手,扶住了她的背,让她可以面对着他。
钟婉菱心里一涩,微微低头,睫毛颤动着,将情绪掩得严严实实。
“有趣。”
她听到表兄在他身后这样说,语气颇为意味深长。
她轻轻牵了牵嘴角。是啊,可不是有趣么,他原来也有那样紧张一个女子的时候。原来,这所别院里果真藏了一个女人。还是个这么美丽的女人。一瞬间,心里真的很自惭形秽。
很多联想便在此刻涌进了脑海:他偷偷看的书,陈大夫的话……许多佐证都说明了,她现在真的没有误会他。
但是,是不是还是应该给他个机会,进去问问呢?
不……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两人都还不是夫妻,她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但,到底婚约犹存,一日不解婚,她还是有半分资格过问他的事的,尤其是感情之事。
便在她这样的犹豫中,榻上那个女人突然向前一倒,喷出一大口血,然后又昏迷了过去。
“她又晕过去了。”萧阳忽然惊呼。
原来是个身体娇弱的小娘子。钟婉菱这么想着,就见萧昀紧张地转过了头,催促陈大夫赶紧为那个女人诊治。
钟婉菱直直地盯住他,他的额边有汗水滑下,神情更是相当严肃,那感觉,仿佛下一句话便是:“救不活她,我砍了你。”
陈大夫急忙上前,掀了掀那女人的眼皮,又看了看她的嘴唇,道:“这,原本以为是好了,但现在看来……”说到此,钟婉菱听不见陈大夫在说什么了,因为他附到了萧昀耳边,说得很小声,就连身边的萧阳也未必能听见。
她看见萧昀在陈大夫说了什么以后,蓦然变色,眉头紧紧地蹙起,双手更是捏成了拳。
显然,这个女子与萧昀关系密切,而不是萧阳。
钟婉菱淡淡地笑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正在见证生离死别的场景。那么,即使她真的想要确认什么,似乎也不大适合这个时候进去打扰他们。
她很通情达理,转身就想走,谁知表兄却忽然拦住了她。
他几乎没有犹豫地从窗户边走到了大门口,双手用力一推——
门打开,里面的人,除了萧昀,全都诧异地看了过来。
萧阳反应极快,立刻吩咐旁边的几个仆人:“还不快把他们带出府外!”
“是。”几人抱拳应是。
萧昀没被推门声惊动,在听完陈大夫的话后,他直接看回了榻上的曲清清,仿佛根本不在意进来的是何人。
陈大夫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恐怕刚才醒过来是回光返照,依我看,这曲娘子当真撑不过几天了。”
他闭上眼,勾了勾唇。
等来等去,依旧没有一点进展,表兄那日到底是不是自杀他无法得知。
而曲清清本人,萧昀几乎已确认,她当年回洛阳途中,因太过美貌被人掳走,从此堕入了深渊。
他虽然把她从风尘里救了出来,但同时,他也害死了她。
倘若她继续留在荥阳侯府,哪怕依旧如最低等的贱婢般活着,无名无分地跟着荥阳侯,但她不会受伤,也就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生命垂危的地步。
不过,对于曲清清这样曾经是大家闺秀的人来说,过去几年恐也是地狱般的生活,是她不愿再回想的惨痛经历。
他算是帮她解脱了吗?或许是,但他不愿这么安慰自己。他分明又害死了一个人。
他想起表兄当年对他的关照。
他没有亲兄长,表兄就如他的兄长。
他七岁的时候,曾经不小心打碎了正安帝极喜欢的琉璃花瓶,那是他准备送给林妃的。可想而知,那时还是孩子的他有多害怕,毕竟姑姑虽是正宫,但一直不太得宠。而他那时,也才刚刚出入宫廷,并未太得到正安帝喜爱,在正安帝眼里,他大概只是个走亲戚的小孩。
虽然害怕,他依旧打算勇于认错,随陛下责罚。
但表兄却先一步去到正安帝跟前,认下了这过错。哪怕正安帝是极其喜爱他这个太子的,依旧罚他跪了一下午。那时他也不过九岁。对于一个孩子,这惩罚足够了。
罚跪结束的时候,表兄几乎站不起来。后来,他卧榻许久,膝盖仲得像馒头。
他去看望表兄的时候,自责不已,表兄依旧温和地说:“你是弟弟,我是兄长,自然是我照顾你。再说了,他是我的父皇,不会怎么样我的。你下次拿东西的时候小心就好。”
正安帝沉迷女色及修仙,朝堂愤怒,太子却一向兢兢业业,并能在朝堂与父皇之间求得平衡。一方面,既能得到朝臣的一致称赞,认为他继位后,定能革故鼎新,纠正正安帝的过错;而另一方面,正安帝依旧喜爱这个儿子,父子之情得以保全。
他曾将朝臣的愤怒言谈告诉表兄,甚至补充道:再这么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弑君的行为,到时候皇帝可别怪朝臣无情!
表兄依旧温和地笑笑:“可以理解。”
“只是,他们可以弑君,我不能弑父啊。”
萧昀闭着眼,想了很多。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身边很吵闹,他知道这不是难受的时候,很快振作起来,并睁开了眼。
他这时才仿佛真的想起了曲清清所在的这间屋子闯进来了人。那么,不能暴露曲清清的身份便是第一要务了,毕竟,循着曲清清过往的经历,进而推测出他萧昀正在干什么,对于有心人来说,不是一件难事。
而当他看见正被姜子游护在身后的钟婉菱时,他才彻底清醒了。甚至反应了过来,他应当是被两人跟踪了。
他的神色一瞬间冰冷起来。
*
钟婉菱是真的想走,留在这里,完全是给自己心上插刀子。
她看到了什么?
她走进来后,萧昀根本看也没看她一眼,而是非常怀念又爱怜地凝视着榻上的女人。
她的心都要被撕碎了。
他对她的温和,在这个女人面前比起来,完全就是……就是对小猫咪的施舍。
枉她先前因为他的温和与耐心感动不已,想尽办法告诉自己,他还是有点喜欢她的。现在看起来,那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而他的视线终于从那个女子脸上移到她身上的时候,还一瞬间沉了下去。
她这下是真的连那个女人是谁都不想再问了!
可是表兄不知道怎么了,直接就闯了进来。或许他也为她抱不平吧。
但她真的不想大家都难堪。
那几个仆人都被姜子游的强大气场所震慑,被撂倒两个后,纷纷站在了远处,不敢贸然前进。
钟婉菱上前一步,扯了扯表兄的衣角,轻声道:“我们走吧。”
“走?”姜子游回过头看她,露出笑容,“就这么走?你不想问问你的未婚夫,这女人是谁?他藏着她又是做什么?他们的关系有多久了?”
萧昀一怔,霎时明白过来,自己该担心的不是曲清清身份的暴露。他似乎是被当成了在外偷腥的人。
他从喉咙里尴尬地咳出一声来,这么一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轻松,还是该更加严阵以待。
他看向钟婉菱,她也正看着他,但对视一眼后,她非常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难道她也是这么想他的?萧昀蹙眉,觉得他们表兄妹两人的想法简直荒谬,荒谬到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辩解。
萧阳也听出来姜子游的言外之意,立刻挥手将房里的闲杂人等全都赶了出去,关上门,这才走回来,不服气地说:“你说的这是什么东西!你自己是纨绔,在外轻浮浪荡惯了,现在给我阿兄泼脏水是个什么意思!”
姜子游微笑道:“正因为我自己是个纨绔,在外见识得多了,这才一眼识破。君侯,大家都是男人,那点东西就不必我点明了吧。”
“表兄。”钟婉菱实在听不下去了,别的男人也就算了,萧昀也这样,她简直接受不了,她不想听,她想捂耳朵,她低着头,似乎有了哭音,“我们走吧表兄,我不想……我不想待在这里。”
逸出一丝哭腔,声音变得糯起来,显然和平时的活泼声调不同,萧昀不由认真观察起她来。
她咬着唇,非常难堪地低着头,双手都绞在了一起,整个人仿佛受了天大委屈。
萧昀原本确实不屑解释,但她这个样子,看得他一时心软,不由朝她走过去。
她却和小兔子一样,飞快地侧过了身,盯着墙壁发呆,显然是不愿和他说话了。
萧昀心里叹口气,只好又绕了过去,怕她又转身,边走路边直接就说了:“这个女子,她不是……”
“确实不是。”姜子游双手背后,看着他,打断了他的话,“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钟婉菱猛地转头看表兄。
萧昀更是突然止步,神情严肃地望向了姜子游,目光中闪过的一瞬诧异叫姜子游看得仔细。
而姜子游只是悠闲地立在萧昀面前,朝他微微笑着,仿佛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他只是轻轻戳破了一个泡泡,一派地闲适自在。
然而他确实说了。
萧昀微微一笑,淡然地问:“可知你在说什么?”
姜子游不答,只看向钟婉菱:“还记得我们去请陈大夫时,那仆人是怎么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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