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清甜心底溶

　　时间一天天过去，半月之后莫桑的身体养得差不多了，这天清晨她早早的起床，开门便见到窗外片片的白雪，纷纷扬扬，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回廊的檐下叠着厚厚的雪，满满的挂在沿上，莫桑伸出手接住落下的一大片雪花，冰凉冰凉的，浸着手心，好像感觉不到指头的僵冷。
　　南月离站在回廊的尽头看着她，这几日她的脸色渐渐好转，自从虎头在他的指使下成天围着莫桑打转开始，她的脸上渐渐多了笑容。
　　莫桑捧着雪花偏头便看见了他，将手收起来，静静的看着他，南月离走上前来，轻声道：“下雪了，不怕冷吗？”
　　莫桑笑着摇摇头：“以前很少看到雪，觉得新鲜，很漂亮。”
　　南月离点点头，将自己身上的裘皮大氅披在她身上，转身看着飘雪的湖面，毫无征兆的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暖暖的，让莫桑冰冷的手发麻，麻到心尖，莫桑悄悄的看着他，他侧着脸凸显出高高的鼻梁和他长长的睫毛，睫毛微微颤动而他却静静的没有动，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度，阻止了她想要抽回手的想法，莫桑只觉自己心跳加速，呆呆的看着他。
　　记得上次来离园的时候，南月离第一次见她，她刚和虎头打完架，他也是这样静静的看着湖面，那时她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的陪着他，虽站在他的后侧，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仍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无言的孤独，和淡淡的忧伤，那时不知这个风华绝代的少年为何会有这厚重却淡然的忧伤，只是莫明为他感到心酸，只时懂了，站在他的身边，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而莫桑却还是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这样的站在他的身边。
　　“义父是镜月的主人，也是药公子的师父。”南月离淡淡的开了口，回头看着她。
　　莫桑艰难的皱了皱眉头，润润嘴唇，想开口，却被南月离出声打断了。
　　“月儿说你喜欢正堂里的摆设，陪我去那里坐坐吧。”南月离眼中带着笑意看着她，这倾倒众生的笑容让莫桑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南月离就这样牵着她的走，慢慢引着她往正堂走，莫桑梦游般的嗅着他身上混着菡萏的香味跟着他来到那圆窗下的木台前，台前已挂上了厚厚的帘子，台内分割成一个小小的空间，地台中间的火盆生着火，墙边的矮几上已沏好了茶，看来他早有准备，大红色的帘子让小小的空间更显温暖。
　　莫桑摸摸这红色的帘子，质地柔软，厚溥适中。
　　“这是母亲织的，小时候我就记得，冬天的时候母亲就会这样挂起来，喜欢靠在这里看书，冷星冷月就围坐在她的身，我和夜风总是跑到院子里打雪仗，冻得傻呵呵的才跑到她的跟前。”南月离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回想着小时候的情景。
　　莫桑拉拉他的手，担心的看着他，他回握了一下，摇头笑笑：“没事的，小时候不敢回想母亲在时的事，现在慢慢习惯了，回想的时候心里也是高兴的。”
　　他扶着莫桑跪着在火盆前，轻轻拨动了几下盆里的银炭，噼啪几声轻响，跳起几点小小的火星，他再将一个娄空的铜盖放在火盆上，莫桑看着这铜质的盖子很精美，在别处也不曾见过，便盯着看了好半天。
　　“这也是母亲让人做人，母亲总喜欢让人做些小东西。”南月离看着那个精美的铜盖微微的笑。
　　“你的母亲很了不起。”莫桑抬眼看着他，南月离认真的点点头。
　　“记忆中母亲是很爱笑的，在园子里指手划脚，让大家帮着她种菜，种花，让张伯和赵三儿他们学做农活儿，离园的孩子全部在一起念读习武，大家都很开心。”南月离慢慢的开始讲从前的事。
　　莫桑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他面带微笑，眼睛里全是明媚的温暖，让人移不开眼睛，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南月离，说了这么多话的南月离，面带微笑，全然不见他平日里的清冷孤独，说的全是他小时候在离园活生的趣事，引得莫桑听得也不觉面带微笑，四周安安静静的，只有南月离带着磁性缓缓的声音。
　　说完了七岁那年和夜风闯下的几桩祸事，他停了下来，看着跳动的火光，不再说话，慢慢的笑容凝结在唇边，眼中的哀伤一点点浮现。
　　莫桑轻轻移到他的身边，慢慢伸手握住他两根指头，轻轻的摇摇他的手，皱着眉头看着他，他缓缓的抬头看着她担忧的脸，轻轻扶上她的肩，将她拉到怀里，两人都没有说话，什么也不用说，那些悲伤感同身受。
　　“丫头，留下来吧，不要想什么配不配得上，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在我身边就好。”南月离用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你在长生镇的客栈和容易成刘妈妈的克洛娜发生争执，那样子可真算是有几分娇纵，第二次见你的时候，你房里和虎头打架那回，我当时想这丫头看着清秀，怎么却像个泼妇似的，真是个娇纵又野蛮的丫头，心中很是厌恶，可不知为何却总是寻着你的消息而去，一路下来，我不曾想过，我们却已是如此了，后来我细细想过，小时候听义父和张伯他们说起母亲年轻时的事，才发现你和母亲竟是很相似的，留下来，陪着我，不要再去理会江湖中的那些事，那不关你的事。”
　　莫桑暗道，原来他那天也在那家客栈里，可是自己怎么可能和月灵儿像呢？和她比自己像一只随时等着被拔毛下锅的鸭子，她就是高贵美丽的天鹅，莫桑离开他的怀抱低头道：“我怎么会和你的母亲像，她那么好，聪明善良，又，又那么能干，我都好崇拜她。”
　　“傻丫头，母亲自然是好的，可义父说她年轻的时候也如你这般，看着呆呆的，可心思多着呢，你们的经历不同，但骨子里却是有几分相似的。不要计较那些，不要想着学什么武功，只要，只要你的心里有我，在我身边就够了。”南月离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丫头，你的心里有我吗？”
　　莫桑的心又一阵狂跳，有吗？有吗？为了他可以连自己都忘了，算不算有？从见他开始就莫明其妙的为他心酸，算不算有？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可能她便和秦澜一起回到镜月平静的生活，而他在她的心里可能永远只是那海市蜃楼里美得让她心动，孤单落没得让她心酸的一幕，从第一次见他起，他便不在她预计的生活里，因为他太美，他太远，他是那样的不真实，不可触摸，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他这样的围在火炉旁，听着他说自己儿时的趣事，他拥她在怀，问她的心里是否有他，同样的那么不真实。
　　看着莫桑久久的没有说话，南月离轻叹一声：“我不逼你，当初你和秦师兄两情相悦，我，我实不该这般。。。”
　　莫桑正在自己的思绪里，听他这样一说，抬头看着他，是啊，怎么办，本来以为只要躲在离园，就不会再见秦澜，时间长了，他会以为她死在了江湖人的手里，或许就将她忘了，很快他就会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了一个叫莫桑的女子的生活，可如今要怎样？她还不知道黎仲远会怎样看自己，她可以安心的生活在离园，一辈子不出去吗？她对自己说过要努力配得上南月离，她做得到吗，就算做到了，她该怎样面对黎仲远，怎样面对迟早会见面的秦澜？
　　南月离看着莫桑皱着眉头变幻不停的脸色，恢复了他原有的清冷，有些落没的缓缓道：“是我唐突了。”
　　说罢就要起身，莫桑还在回想他刚刚的话，却见他已起身，不知为何心中烦乱万分，只怕他这一去两人便再也不会有今日这般围炉叙话的时候，不曾多想伸手便拉住了他：“你别走！”
　　南月离停下来，回头看着她，莫桑急道：“我只是不知如何面对他和他的师父，就是你的义父。”
　　“而且，我是这样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你，会留下我么？”莫桑低下头难过的说道。
　　南月离静静的在一旁坐下，温言道：“你和秦师兄分开，也是情非得已，只多算是天意弄人，义父早已将镜月的事务交他处理，他的一举一动江湖中人都看在眼里，有很多事他也是身不由已，但如今你确实不适合出现在他的身边，何况是我，是我不由自主的寻着你，秦师兄和义父要怪也该怪我，我会和义父说清楚的，到时秦师兄要怎么罚我，我都心甘情愿。”
　　莫桑咬着嘴唇摇着头道：“不是的，我第一次见你，便。。。。心不由已了。”
　　“丫头，你说什么？第一次见我就。。。什么？”南月离奇怪的看着她，想上次在离园时正是莫桑和秦澜情浓之时，莫非她真的如她所言，水性扬花？
　　莫桑低着头小声道：“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离园。”
　　南月离吃惊的看着她，确实有些意外，一直都是他在暗中留意着镜月的消息，虽早听说秦澜身边有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但第一次见到确是在长生镇的客栈里，但她见到自己应该是在离园。
　　“是在扬州八宝楼外的渡头，那天下着小雨，你一人站在渡头，我在八宝楼上看到了你。”莫桑低着头咬着嘴唇：“那时只觉得你好孤单，回头你却不见了，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脑子里常常想起你撑着伞一个人站在雨中的样子，后来，我到了离园，再见到你时，就知道那是你。”
　　南月离久久的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有窗外纷飞的大雪远远的发出簌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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