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生

　　一把弓满满拉开，箭头对准水中大石上的身影，耶律德光的眼睛是红的，声音发颤：“胡图图，这一世你只能是我的人！我决不会让你有机会躺到别人怀里-----”

　　贴着河面，一阵风吹过来，“啊嚏----啊嚏------啊嚏--------”图图连着打了三个喷嚏。湿透了的衣服粘在身上，实在不大好受，风一吹，能冻到骨头里去，鼻涕都流了下来，忙抬头，撤了堵耳朵的手指，想去制止那失控的水流。

　　二王爷被这三个喷嚏，打得心肝儿连颤三下，忙喊：“快回来！再呆在那上面，你要受寒着凉了----”

　　这个不喊还好，一喊，图图目光移过来----二王爷手里的箭还端端正正地对着她呢。

　　“扑嗵----”图图顾不得擦鼻涕，一头扎下水，施展她的拿手绝技----“狗爬式”泳姿，不大雅观却效率不错地向对岸游去，“啪嗒啪嗒......”，身后激起一片水花。

　　二王爷气恼之下又有几分好笑，想再喊她回头，估计也听不进，可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到了对岸吧？于是，放箭。

　　郎奴他们这时反而倒不急了，因为二王爷射出去的箭，枝枝落空，都是擦着那片迅速移动的水花而过。

　　越是放箭，图图越是拼命地划拉，这个时候是逃命唉，哪里还敢多想？不要说被当场射死，会成有怨无处申的孤魂水鬼。若是被射中，再活捉回去，这条小命也迟早会断送在他手里！虽说是兄弟，美人老师脸板得再挺，也不会太吓人...这一个，图图光看到他笑容，都会起鸡皮疙瘩......人在害怕之下，会暴发出无穷潜力，图图这个时候简直就是超水平发挥，本来以为中间要寻块石头靠靠歇歇的，却一口气被她游到了对岸。

　　终于趴到了河岸边，大口喘气.......周围没有箭射过来了，大概是距离太远，射不到，心中便有几分得意，抬头看天，哇，天是那么蓝！嗯嗯，眼前这水虽然有些冷，但却是那么清！嚯嚯嚯----终于自由了，阿嚏！

　　图图爬上一块高起的石头上，立起来，回头看看对岸矗立着的三座“雕像”，心里那个高兴！“哟嚯-------”，用力向他们挥动手臂，啊！朋友再见----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啊！不，还是永别吧！

　　得意洋洋地站在石头上，胡图图双手叉腰间，仰天大笑三声.......决定，转身，走了。

　　看着对岸那个手舞足蹈的身影，二王爷钢牙咬得“咯嘣咯嘣”响，一伸手，却是对着郎奴：“箭！”

　　郎奴一惊，却不敢不依，从他身后箭囊，取出一支看起来比平常短小却通体乌黑发亮的箭来，恭恭敬敬地递上去，欲言又止：“王爷-----”

　　耶律德光点点头：“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只是让她再也跑不动而已------”

　　短小的黑箭，射出去悄无声息，却比平常的箭速快了许多，对着胡图图的一条腿，就飞了过去。

　　说来也巧，在石头上转身欲走的胡图图，这时觉得一只脚的脚底板有些硌，所以略矮了身子，想以金鸡独立的姿式，提起脚板翻看......

　　这一矮，正好.......本来射腿的变成了射屁股，当，当真是二王爷用意险恶龌龊，为人卑鄙无耻下流到了极点！

　　“啊呀-----”，随着剧痛，图图伸手一摸右边屁股，再一看，哇，满手鲜血......更糟糕的是，此刻她一只脚正好提起，身形没能把握住，左右晃动，“咕咚-----”重新落回水中。

　　巧不巧的，这石头下正好有不少打转的旋涡，对于这种旋涡，一般会水的人都会尽量避开，免得被卷进去。这一下，胡图图身不由己，正好落到个涡旋里，还来不及开口大骂，就沉没了......

　　水面上，悄悄浮起一朵血花，慢慢绽开，最终消失不见了。

　　-------未完---------

　　二王爷呆住了，郎奴和巴哥他们也惊呆了。

　　“图图-----图图-------啊！都滚开，给我滚开，我要下去救她，快放手！”

　　耶律德光疯了似地要往水中闯，郎奴和巴哥拼了命地拦住，三个人在河边扭住一团。

　　隐约能听到官道上传来密集的马蹄声，“不要放走契丹狗！为兄弟们报仇----”喊杀声由远而近。

　　双目赤红，陷入半疯狂状态的二王爷，眼中除了远处那片水域，已看不到任何东西，更不用提耳朵。

　　郞奴和巴哥对视一眼，目光交错中，已是心意相通：

　　“怎么办？动手？”

　　“----这位爷，要是事后算帐呢？”

　　“那，也好过----我俩个回去，让地皇后给生吞活剥了吧？”

　　“嗯-----这倒是的，爷再狠，也狠不过他娘......”

　　“一起动手？风险共担？”

　　“好！”

　　........双双出掌，遂不及防的二王爷应声软倒。

　　一声唿哨，唤来岸边吃草的马匹，将主子横放在马鞍上，郎奴翻身上马......巴哥挡掉远远飞来的几支流箭，也上马尾随而去。

　　只剩下一辆无主的马车，和草地上散落的衣物、绣鞋，在滔滔濡水边，孤零零地躺着。

　　策马赶到的赵将军，没有随众一路追契丹人而下去。他带着几名亲兵，沿着河岸，往下游，一路搜寻。

　　在刚被卷入旋涡的一瞬间，图图突然想到，小时候在嘉禾乡下教她习水时，大哥哥和自己的对话：

　　“图图，看到河面那些水草和来住的船只了吗？以后你学会了游水，千万不要冒然靠近。”

　　“为什么呀？大阿哥----”

　　“水草会缠着你，无法浮上水面；来往的船只下，会有涡流，人会被吸进去......如果碰到旋涡，一定要避开，不然即使爷娘再多生几个阿哥出来，都来不及救你！”

　　“若我被淹死了，姆妈会剥了你们几个的皮！不过，大阿哥，我得问问你----要是真地被卷进去了呢？”

　　.......

　　大阿哥啊，妹妹这下子真地被卷进去了呢！身边，连一个阿哥都不在呀！

　　图图挺自豪自己有时候还是蛮谦虚好学的，至少在这个问题没有白问，不但问了而且记住了答案。所以，当被卷入旋涡时，她并没有拼命挣扎着急于浮出水面，只是憋住了气，放松身子，顺着水流往下....感觉水已经很深时，斜着向下划动手臂，直到手触摸到了河底的石头。

　　抱着石头，固定住自己身体，感觉到旋涡那可怕的吸力从身旁擦过。图图又摸着石块，一点点挪动，确定脱离险境后，才浮了上来，换气。怕被岸上人发现，又继续顺着水流潜游了一段，直到进入岸边的一片芦苇丛，才半趴在水中，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抱起了自己，图图竭力挣扎：“放开！放开，我不跟你们走！快滚开----”

　　“胡姑娘，是我，是你赵大哥-----啊，胡姑娘，你受伤了？”

　　图图这才记起，感觉到伤口痛得厉害，不由呻吟一声：“哎唷，痛死我了----XX的，真不是东西！若不是被射中，也不会掉到水涡里，差一点就去见阎王啦......喔唷唷，真痛！赵大哥，你千万不要让男大夫来替我治伤，不瞒你说，其实我不是男人，我是女的啦---不能让男人看那里呀，为什么射我这里？真不要脸！！！”

　　赵思温抽动着脸上的肌肉：“胡姑娘放心，十六小姐都和说过，我知道的----”憋着笑，很辛苦。

　　“唔----”图图放心地合上眼睛，又突然睁开：“赵将军，你先不要告诉多多她，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看到对方点头，才放心地又一次晕睡过去。

　　一个月后，渤海沿岸，蚕沙口村。

　　蚕沙口在当时是个海河转运的大码头，从平州治所卢龙，经马城，沿大溯河有一条水运航道直达这里，是江南商船来往河北的必经之地。蚕沙口又是渤海的湾中之湾，浪缓滩平，往来商船多避风于此。

　　已经过了小雪节气，北方的冬天来得早。不远处的海面上，已经没有往日船只进进出出的热闹，大多份的渔船静静地停泊在港湾里，等待来年春暖花开。连沙滩都显得分外萧瑟零落。

　　村东，一庄户人家，院内。

　　穿得十分臃肿的图图揭开厚厚的门帘，从屋里走了出来，正在院子里翻晒几张动物毛皮的赵氏，忙迎了上去。

　　“图图，怎么出来了？院子里有风，你们南方人可受不惯这里的寒冷---还是回坑上去躺着吧，屋子里暖和些。”

　　图图摇摇头，苍白的脸上郁郁寡欢：“不了，嫂子。一直躺着也难受，想出来晒晒太阳。”

　　赵氏拿过一条凳子，让她坐着，这才笑着说：“梨儿姑娘是不是又出去打听，有没有吴越来的商船了？这光景，来往的商船很少，过些时候河道一结冰，就什么船也没有了，总要等到来年开春。要我说呀----图图，你们也别急，也别嫌弃嫂子家里简陋，就留在这里过年，村子里过年也挺热闹的。你赵大哥这几天也快会回来，要是你们觉得寂寞，跟他一起去平州城里玩几天......还是等开了春，天气暖和了，再回去也不迟。”

　　图图真想要说话，院内被轻轻推开，同样穿得十分臃肿的真理儿，走了进来，一张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还不停地跺着脚。

　　赵氏急忙拉开门帘，催着两人都进屋去烤火。在屋里火炉旁边坐着的赵氏老太太，笑着将真理儿拉了过去，摸摸她的手：“冷吧？你们身上这种衣服可不抗冻。今儿个，让我媳妇翻出几张皮子，替你们俩个，每人做件皮袄子，就不用这么冻着了。”

　　图图和真理儿感激地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

　　“太麻烦你们啦----”

　　“不用了，小姐和我快要离开了。”

　　啊？图图和赵氏婆媳俩一样诧异地回头，看着真理儿。

　　真理儿笑着点点头，对图图说：“今天，有一艘商船刚入了港，虽然是闽南的，船主却与我们家二少爷有旧交，已经答应两天后，带上我们一起走。”

　　晚上，图图和真理儿挤在坑上，头抵着头，兴奋地说话。

　　“终于，可以回家了！过年时，应该能到家，又可以吃到火发大伯的红烧蹄胖啰----”

　　“嗯，小姐最近总不吃东西，原来是想吃蹄胖......老爷、太太，还有少爷们看到小姐，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呵呵，我要他们每人给我一个大大的红包！一定要包得很大很大的那种......抚慰我那受伤的心灵和屁股。”

　　“噗-----伤口还在疼吗？”

　　“没事了，只是不小心碰到，才会痛......唉，多多她现在做什么呢？素烟和茗烟不知道怎样了？还有牙里果......”

　　“我来之前，五爷将牙里果少爷和茗烟一起接到他府里去了.......小姐，我不明白你明明想着大家，却为什么不肯先回晋阳城？还不让告诉她们你在这里，反而让我骗多多小姐，说你已直接回了杭州，要我也回那里去？”

　　“我不想让大家笑话.......”

　　“小姐，真理儿更不明白了----被绑架，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担心被人笑话？难道是因为箭伤在屁股上，嗯，是有点不雅......但，这个也不好笑呀。”

　　“别说了，甄豆腐，有些事你不明白----”说完，图图烦躁地翻个身。

　　甄梨儿（真理儿）眨了半天的眼睛，搞不懂她家小姐怎么又生气了？有些事不明白？她是不明白-----

　　当天在晋阳城里，突然接信，得知小姐平安，欣喜若狂。依主子嘱咐，对众人撒谎告别，跟着赵将军派来的人，一路狂奔到平州，却还是没遇上自家小姐。又碾转到了海边蚕沙口村，才见到在赵将军老家养伤的小姐。

　　初见图图的惨相，真理儿的豆腐心顿时裂得粉碎，化作颗颗豆腐泪，才一个月不见，这个还是她家小姐吗？几乎少了一半的份量，还那么憔悴......顿时，放声大哭，直哭到睡梦中的图图被惊醒，不耐烦地伸手赶她；直哭到赵家嫂子，悄悄拉着她到外面屋里，千叮万嘱：“----你家小姐这次落在歹人手里，吃了很多的苦......有些事，如果她不想提，你千万不要问！记得，不要问！”

　　真理儿一听她小姐受苦，又是泪如潮涌，哪里还去多想，再说～～不问就不问，我家小姐的伤心事，我老提它干什么？

　　所以，除了照顾图图，替她换药，还有得空就去码头打听过往船只，真理儿还真是什么都不问。连她家小姐最近月事好象不太准，心里头疑惑，却也不敢冒然去问。

　　唉，正是一场可怕的恶梦，等我们回到吴越就好了，以后一定劝小姐不要再到处乱走了......嗯，以后一定要紧跟着她，不能再出差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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