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爱情

　　素婷是关心她的，“你和这位叶先生……”
　　叶屿笑笑，“我和她，都是工作上的关系，至于其他的误会，我不想解释。”
　　素婷很尴尬，“我不是要八卦，只是不仅阿乐过来了，叶先生你也过来了，我忍不住多问两句。”
　　叶屿道：“我是无所谓的，只是我已经对不起阿乐，我不想让她再有任何困扰，希望你能理解。”
　　不理解也得理解，她道：“我明白，毕竟项目到了关键时候，我也是关心阿乐才多嘴。”
　　叶屿道：“多谢关心。”
　　这时，门口响起一把男声，“叶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陈睿！
　　林雅乐转头，看到了他那张阴晴不定的面孔。
　　叶屿道：“陈睿，是你。”
　　素婷觉得好奇怪，“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叶屿道：“他和他上司曾经来找我洽谈工作，我对他印象深刻。”
　　又是印象深刻，林乐峰也是这个评价，就算不是同一届，多年之后林乐峰也记得他。
　　素婷更加奇怪了：“为什么你会对他印象深刻？”
　　叶屿道：“理由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陈睿摇摇头，“过奖了，毕竟我不能和你们比。很晚了，大家回家吧，再见。”
　　他示意素婷，素婷唯有跟着他走。
　　每次他露出消极情绪，她不能劝，素婷一直很揪心，却无能为力。
　　叶屿和林雅乐走在后面，他问她：“素婷和陈睿都是你以前的同学吧？”
　　“是。”
　　“能够克服家境，有这样的成绩，他很不错。”
　　林雅乐以前隐约知道陈睿家境没有他们好，她对他轻笑，“不是每个人的家境都像你这么好，可以出国留学，然后遇到我哥。”
　　叶屿笑：“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出国，你出国的话就会更早认识我了。”
　　林雅乐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就算我出国，也不一定去美国啊，当初我和庄世乐想去英国。”
　　他不说话，她顿时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唯有跟着他坐电梯。
　　出电梯，叶屿开了口：“原来我的猜测是对的，你是为了庄世乐才不出国。”林雅乐想辩驳，她也是为了自己，可是这话在自己看来也非常苍白。
　　“有很多事，你不用猜的。”
　　叶屿不再言语，默默送她去地铁口。

　　第二天，她早起看在餐桌旁看报纸，翻了一下，赫然发现某版面除了报道中国及全球金融形势之外，居然还有“金融花边”报道金融从业者奢侈荒诞的生活：金融业作为平均收入最高的行业，其从业人员大都多金帅气又年轻，多少大学生梦寐以求能去四大或者投行工作，过上奢华的生活……而他们的感情生活也多姿多彩，据透露……比如最近的人大校花林雅乐被包养抢人老公事件在网上闹的沸沸扬扬，奇怪的是，事件中两位主人公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这是为什么呢……
　　这份号称具有全国影响力的报纸，还附上了网络上的配图。
　　她突然吃不下早餐了，抓起包包就往门口走，“妈咪，我赶着上班，不吃早餐了。”
　　妈妈李静愕然抬头：“这么急……”
　　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庄世乐不在，她不想面对家人再一次的诘问……
　　她不想坐地铁面对汹涌的人潮，下楼直接开车出去。
　　车子行驶在道路上，她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对车子执着，至少，一个人驾驶时，车子给出了一个独立思考的私密空间，缓冲了自我或者对他人的尴尬。
　　她调整好情绪，一如既往昂首阔步走进东福，为这个项目做最后的努力，就算是休息间隙偶然听到这里的职员交流报纸上的绯闻，她表面上也能做到镇定自若。
　　下午，她在座位喝着矿泉水，陈睿走进门来到她身边，“阿乐。”
　　林雅乐打起精神，“有事吗？”
　　陈睿道：“下去走走吧，想请你喝杯咖啡。”
　　林雅乐摇头，“今晚不用工作到那么晚，应该不需要咖啡。”
　　陈睿道：“自从再遇见你，我一直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你是要我在这里说吗？”
　　她无奈和他一起下去。
　　在林荫道上，他开门见山：“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你真的好吗？为什么网上有你和叶屿的报道？”
　　她已经完全没有脾气了，“再过几天就该消停了，我无所谓了。”
　　陈睿问：“那庄世乐呢？他怎么说？前天我好像在天河北看到他了，你，你和他怎么了？”
　　林雅乐默然，好一会儿才问他，“如果你女朋友被人指责出轨当小三，你会和她分手吗？”
　　陈睿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毕竟体验不到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
　　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陈睿一直就是这样，把我们，你们分得很清，她也不指望他会回答，“就算不分手，心里还是有想法的吧。”
　　林雅乐像是在自言自语，陈睿看着她，“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点头，“什么问题？”
　　“如果你和庄世乐分手，如果我再一次向你表白，你会接受我吗？”
　　虽然有很多人以各种方式对她表白，但当对象是陈睿的时候，她还是震惊了，捂住嘴说不出话。
　　这时，身后一把男声响起，“阿睿，至少她并没有一口回绝，你应该知足了。”
　　他们转头，叶屿和素婷就站在不远处。
　　素婷极力克制内心的痛苦，“陈睿，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你当着林雅乐的面回答我。”
　　这一天毕竟要来临，陈睿道：“那个问题，对你真的重要吗？”
　　素婷极力忍住泪水，“七年了，我们认识七年了，你可以不回答我，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陈睿道：“你问吧。”
　　素婷眼睛直直看着他，充满了伤心情绪，“直到现在，直到这一刻，你究竟爱我还是爱她？”
　　陈睿也看着她，然而并不回答。
　　林雅乐别过头不看他们，叶屿想要打破僵局，“素婷，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自己就没有答案吗？”
　　素婷不管不顾，“陈睿，我告诉你，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没有资格和林雅乐在一起了！”
　　陈睿皱眉，却不得不承认，“我知道。我并不是在期待什么，我只是希望阿乐的一句话能给自己这么多年的执着做一个了结。”
　　素婷不能接受：“我呢？你打算怎么和我作了结？”
　　陈睿道：“素婷，你爸爸妈妈还是行动了，过段时间我就会离开东福，我也已经答应他们不再纠缠。”
　　素婷道：“所以你就去追求林雅乐是吗？你有没有想过，林雅乐再也不是以前的林雅乐了，你又凭什么去纠缠她？”
　　陈睿正想回答，素婷继续指控：“陈睿，你就是一个懦夫，你什么都怕，既然你爱她，你忘不了他，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敢对她说明你的情况？你根本已经没有资格再接近林雅乐了！”
　　陈睿痛苦地把头偏到一边，“我知道，虽然同在一片天空下，我们却早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素婷无限感慨，每次她帮助他的时候，他就会拿这一句话自我安慰。她无法指责更多，转而问林雅乐：“林雅乐，你呢，你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吗？当初和现在，这一刻这一秒，你是怎么想的？”
　　林雅乐道：“你说得对，我再也不是以前的林雅乐了，我的心也没有那么大，现在的我，连我自己也不一定喜欢，现在的你们，也不会喜欢我。陈睿，对不起。”
　　素婷道：“陈睿，走吧。”
　　陈睿向他们轻声道：“我先上去了，阿乐，谢谢你。”
　　他们转身离开，林雅乐问：“怎么回事？你好像和他们很熟啊，熟到连个人感情都要找你做指导。”
　　叶屿故作轻松，“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有魅力。”
　　她道：“我只想知道你和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屿问：“我公司有一个广州城中村拆迁项目，去实地考察的时候认识了陈睿，和他也算谈得来。你以前去过他家吧？”
　　林雅乐摇头：“没有，这有什么关系吗？”
　　叶屿皱眉看着她，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这么说，你们中学六年同学，你都没有去过他家？”
　　林雅乐道：“真的没有，我受邀请去过很多同学的家里，他从来没有邀请过我啊。”
　　叶屿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他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有机会你们不介意，我再带你们过去那边吧，时间也不早了，上去吃饭吧。”
　　吃完饭，叶屿和大队人马马不停蹄地又开会，激烈讨论股市何时触底以及公司何时上市。近期中国股市的诡异表现表明，一个多月前的金融危机已经在切实影响中国，需要论证的，只是受害程度。叶屿带领小组成员进驻东福和GK，基本把之前基于奥运和亚运题材所做的盈利预测完全推翻，也就是说，之前所有的审计以及投资项目全部要重做。
　　林雅乐是很开心的，毕竟有事可干，不用理会其他事。她也和庄世乐通报了情况，他知道了叶屿不仅来到了广州，而且和GK有合作。随着金融业形势牵动国民神经，林雅乐这花边中的花边也很快前浪死在沙滩上，他对于她和叶屿共事表示默认。
　　这天下午，她过去东福，在大门口赫然发现西装革履的陈睿正抱着一个纸箱，里面装着一些文具文件夹，看样子，可不就是TVB剧集里被炒鱿鱼的经典形象么？
　　她很诧异，走过去问他：“阿睿，怎么了？”
　　陈睿放下箱子，笑容平静，“市道不好，炒老板鱿鱼咯。”
　　她难以置信：“是不是那天说的素婷父母……”
　　陈睿轻声道：“和他们没有关系，现在做楼盘销售的，房子卖完了，我也就要走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到你。”
　　她想起叶屿的话，立刻问他：“可以告诉我你家的地址吗？我过去找你。”
　　陈睿明显一愣，随即咧开嘴笑了，“我家在天河区那边，你你想去可以让素婷或者叶屿带你去。”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禁脱口而出：“庄世乐呢？庄世乐知道你家在哪里吗？”
　　陈睿道：“他高一的时候去过一次，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了。”
　　林雅乐道：“留在东福职业前景很好，你真的要走吗？”
　　陈睿笑，“就算一直从事某一份职业，将来也会有退休的一天吧。辞职完全是我自己的决定，既然都是干销售，做小生意，我想回到家里，这样应该会自由一些吧。”
　　她道：“如果你做生意要用钱，我，我还是有一点钱暂时没有用处，如果你需要的话……”
　　陈睿轻声打断她：“阿乐，不用。我可以的。”
　　谈钱都是很敏感的，她也要上去了，“好，我要上去工作了，你有我电话，有需要就打电话给我吧。”
　　陈睿弯腰抱起箱子，“阿乐，再见。”
　　她笑一笑，不忍看他背景，转身走进去。
　　陈睿离开东福的这一天，是公元2008年10月28日，相对于年初、5.12、9.15，某些人也对10.28有着切肤之痛，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是股市散户。
　　中国股市虽然历史短暂，但其间惊心动魄的浮沉却并不少，从6140到1664，也就一年的时间。
　　林雅乐是下午开会间隙上网浏览网页的时候知道的，这么久以来，公司和团队的担心终于成为现实——股市，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他们立刻又召集人彻夜开会，经过艰苦谈判，东福方面不得不同意暂时搁置整体上市计划。
　　至此，东福面临严峻局面——集团股价跌至历史低位，内部坏账剧增，现金流剧减，好几个项目资金链面临断裂风险……
　　叶屿和林雅乐他们凌晨撤场，留空间给东福关门算账。
　　她开车回家，匆忙洗完澡，倒头就睡。
　　第二天，她反而比平时早起了一点，这个点爸妈已经出门了。最近经济形势不好，做生意的恨不得有三头六臂，一天是四十八小时，都见怪不怪了。她洗漱完毕索性打开电视看早间财经。央视、地方、港台，全部是关于昨天内地股市的……
　　她心烦意乱，继续转台，看到了比较轻松的娱乐新闻，正介绍近期值得期待的电影。
　　呵，庄世乐所在的娱乐圈多么歌舞升平，永远都是这么的光鲜亮丽，好像现实生活之中的金融危机对娱乐圈完全没有影响。
　　娱乐节目来到“娱乐睇真D”环节，那位著名的本土主持人说道：“今日我们来八一八关于新晋偶像张敬杰的绯闻究竟是真是假。张敬杰作为我们广州本土发展起来的明星，先在香港凭借公益广告，之后在北京加入首屈一指的影视公司，目前北大即将毕业，顶着有为青年的头衔，这两年人气发展势头强劲，之前刚刚出名的时候就已经和同门师姐陈昕传过绯闻，这一次，他搭档陈昕以及杨靖菲出演《CBD爱情印记》，有传他拍完《小鱼儿》之后移情别恋，和在一起合作的杨靖菲打得火热，大家来看一下这些照片，辨别真假。”
　　屏幕上几张照片闪过，看得出是偷拍的，内容是在一起吃饭，在某街道行走，一起上车……
　　主持人继续说道：“传言杨靖菲为了他狠甩正牌男友楚皓阳，昨天有记者向他们求证，他们都是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按照娱乐圈惯例，这种态度有两个可能，要么宣传，要么真的在一起……”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慌忙拿起遥控关掉电视。沉静了很久，她才从虚空中回过神，赶紧拿包上班。
　　一路不敢多想，车子终于开到公司停车场，她却不敢出去。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同在广州城，却并不能保证每天都能见面，而且，昨天晚上，他也并没有打电话过来……
　　她低头靠在方向盘，真的很想哭，却根本不敢哭。好一会儿，她拿出手机，打给庄世乐。
　　电话很快接通：“阿乐，这么早？”
　　她声音很低很轻：“在哪里？昨晚没有接到你电话，我很想你。”
　　他轻声笑，声音慵懒：“我也很想你啊，昨天下午发信息给你之后就一直忙拍摄，凌晨才回家，手机也没电了，本来想打给你，但是又怕你已经睡着了，你打电话过来我才醒，听着你的声音醒来，真好。”
　　听着他的声音，她恢复一点点心情，“好了，我要上班了。”
　　“这么早吗？”
　　她道：“晚上再聊。”
　　“不要，我还想和你说昨天……”
　　“我真的要上班去了……”她挂断电话，电话再次打过来，她并不接，他试了三次，她也是由得电话震动。
　　他发短信过来：怎么了？
　　在茶水间的时候，她看到这条短信，心情低落，回过去两个字：开会。
　　她出来，恰好两个高级经理进去，双方点头致意，她留心了一下，假装玩手机，站在外面，偶然听见一些“内部消息”，其中一个经理说：“你听说了吗，北京那边说，本次实习生转正名额由原来的二十名缩减到十名，除非工作能力特别彪悍，否则大都留下有政府背景的新人……”
　　“不会吧？实在不够人手谁来干活？”
　　“上面说，外面那些被裁掉的投行职员，哪一个不比那些菜鸟强？外面招就是了……”
　　她迈脚走开。
　　她想，她终于不用再纠结了，站好最后几天岗就是。
　　下午下班正想和同事们去吃饭，庄世乐的电话到了，她连忙说声抱歉，走到一边接听。
　　“下班了吗？”
　　“正想和同事去吃饭。”
　　“我就在你公司楼下，下来吧。”
　　她轻声惊呼：“你怎么过来了？”
　　他道：“想见你。”
　　“你等一下。”
　　她向同事表示抱歉，随即拿起包包下楼。
　　十月底的广州天气依然有一热，她看见在大堂的他西装革履，而且还是和她一起挑的高级西服，明显是从拍摄地赶过来。
　　他看到她，笑了一下，走到她身边，“晚饭想吃什么？”
　　她不能言语，只是伸手抱住他。
　　他笑，“走吧，我带你去吃你喜欢吃的。”

　　享受完最鲜美最正宗的海鲜私房菜，他带她来到中大码头散心。
　　她心情好了很多，“要夜游珠江吗？”
　　他道：“走路就可以，坐船的不要。”
　　“为什么？”
　　他再也不要兜圈子，看着她，问她：“你今天是不是看了我和杨靖菲的报道？”她一愣，随即别过头看向江面，任由江风吹拂头发。
　　他从后面抱住她：“阿乐，对不起。”
　　她道：“我知道那是假的，但是我还是很介意。比你对于叶屿这件事更加介意。”
　　他道：“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好。”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我也做得不好，我们就不要相互检讨了。我一直信任你，你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他道：“我也是中午才知道，我已经叫人处理了。”
　　她反过来安慰他：“歪曲事实的报道与宣传让人很不开心，恰好我也有一点应付心得，那就是忽略它，做其他有意义的事。”
　　庄世乐语气很酸：“难怪你都不理我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想笑又想哭，“你就不要和一个快失业的人计较了。”
　　他道：“你这么能干不可能失业吧。”
　　“不是开玩笑的，你帮我想想，不做投行我要做什么。”
　　他在她耳边轻声道：“做我的好老婆。”
　　她看着那开阔的江面和璀璨的星光，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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