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赤女

　　一柳真树，一柳佑子。

　　虽说在出发之前就知道新郎官和秋叶的那位好友有着某种关系，但说实话看到佑子出现的时候，赤司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

　　“我都不知道佑子还有哥哥……”

　　好说歹说把贪吃的姑娘从桌子底下拽出来，秋叶忍不住疑问出声，佑子坚持不懈地继续往嘴里塞着蛋糕一边分神回答好友的问题。

　　“很远的亲戚了，他是本家的继承人，我是分家的小小小小杂兵。”一连说了好几个小以此表达自己与当事人关系很浅，这也是赤司有些惊讶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和赤司家紧凑的家庭关系以及围绕整个赤司集团来生存的家族成员们不同，像一柳这种传统的家族因为过早融入现代都市，分支又分得太多，家族之间的联系一代不如一代，作为其中一个小小分支的一柳佑子一家与本家的牵扯更是少得可怜。

　　那是一个大家族，但其实说穿了，大也只是大在人口众多上面，真正做到有头有脸的人却很少，因此虽然一柳家在上流社会名号蛮响，一柳佑子却是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

　　虽然佑子本人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但也没兴趣到处去诉说，再加上由于确实是分得比较远的旁支，她与本家的关系早已浅得只剩下姓氏可循，少女素来是讨厌麻烦的心态，当然也没有攀亲戚的心思，只是……

　　“听说今天的点心都是大师级别的，我就偷溜进来了……”

　　“还真像你的风格……”秋叶囧囧有神，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过真好，在这种场合碰到熟人让我也安心不少。”

　　刚捏起一块新蛋糕塞到嘴里的少女顿了下，鼓起脸颊瞪了瞪眼，口齿不清地疑问出声：“为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蛋糕上的少许奶油不经意地蹭到了脸上，原本就因为特立独行的装扮而一直被人关注的少女又收获了不少注目，但本人却似乎毫无所觉，兀自伸手擦掉奶油，然后偏过头舔了舔手指，眯起眼一本满足的模样。

　　秋叶再一次汗颜。

　　“佑子果然很厉害啊……”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自家好友这等完全无视身边人的性格还真是令人羡慕。

　　“是吗？”黑发少女舔完手指，黑眸茫然地眨了眨，“我说啊，秋叶你有的时候就是小心过头了，虽然这样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啦，不过真希望你偶尔也能大胆一次……”

　　“哎？”秋叶疑惑地瞪大眼，“什么意思？”

　　“没什么。”佑子伸手端起桌上一杯果汁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一边不经意地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不知何时被一群夫人太太围起来的红发少年，“比起那个，你不去救你孩子爸爸？”

　　“不是那种关系啦！”秋叶下意识地跺了跺脚，微微咬唇道，“再说那家伙很擅长处理这种情况的，我去了又帮不到什么……”

　　佑子捧着果汁，双目直盯着正在夫人太太们的包围中努力维持笑脸的人，然后又缓缓转向好友，秋叶正弯腰轻声问麻衣想要吃什么，视线却偶尔会瞥向赤司的方向，一脸纠结的模样。不知情的麻衣踮起脚尖眼巴巴地从这头看到那头，伸出小手正要指向自己最爱的蛋糕，不经意地瞥见被围住的父亲，她立即收回视线朝那个方向奔了过去。

　　“麻衣——”秋叶吓了一跳，急忙跟上去试图阻止女孩，却还是慢了一步，她刚拉住女孩的手臂，整个宴会厅就听到小姑娘清脆的声音。

　　“爸爸！”

　　满室哗然。

　　众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过去，穿着单色连衣裙的少女一手紧握着女孩的手站在夫人太太们聚集地旁边，因为很少被这么多人同时注视，她显得有些紧张，一副犯了什么错的模样，频频不安的视线却是投向人群中心的赤司，少年微微挑眉，却并没有动作，直到麻衣忽然又转过头来扯了扯她的手臂。

　　“妈妈，你不是有话要和爸爸说吗？”

　　“哎？”她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种话啊……

　　“那女孩怎么回事？”

　　“带着孩子来认亲？这也太老套了！”

　　“话说敢攀到赤司家头上也真是够勇敢了。”

　　“看着倒挺正常的女孩子，怎么尽想些这种偏门主意……”

　　“啧，所以说这些平民啊……”

　　女人们一句比一句犀利的奚落声先后闯入耳膜，秋叶下意识地抖了抖。她向来不是喜欢发生争执的人，平日里在学校那些女生嫉妒的言辞虽然多少让她有些郁闷，却也没有人敢直接面对着她做什么宣言，如今无端这样暴露在众人毫不掩饰的恶意之下，她一时竟有些慌神。

　　她毕竟是被宠爱着长大，没受过什么挫折的人。

　　“对不起。”面对众人似是而非夹杂着所谓上流人士傲慢的恶意，秋叶僵硬地丢下这句话，一手用力握住麻衣的手，慌乱的视线再度瞥向赤司，少年却依旧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异色双瞳清晰地映出她慌张的模样，若有所思的眼神让秋叶一瞬间觉得……这人其实是在等着看她可能会有的反应？

　　为什么……这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对不起，我们认错人了。”她咬了咬唇说完这句话，随即低下头紧握着女孩的手转身走出婚宴中心，直到走到角落处才停下脚步，握住女孩的手却还在隐隐发抖。

　　“妈妈？”即使听不懂那些大人在说什么，麻衣也能从秋叶的反应中得知不是什么好事情，年幼的女孩隐约察觉到是自己的行为给母亲带来了困扰，顿时也跟着急了。

　　“麻衣说错话了吗？”

　　“没……”眼看她红着眼似乎马上就要落下泪来，秋叶急忙蹲下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不经意想到另一个世界的赤司和秋叶是不是也曾经遇到过同样的困扰，她眯起眼微微扬起唇角，“麻衣是个有话直说的勇敢的孩子呢。”

　　“唔，是爸爸教我的。”小姑娘眨了眨眼解释道，“‘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什么，任何人都不敢对你说什么不是’……”

　　“因为你是赤司征十郎的女儿。”

　　即使年龄尚小不明白那个名字的寓意，女孩的骨子里却坚信父亲是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虽然她也曾经害怕过父亲也曾经胆小过，但自从发现父亲其实对自己很温柔之后，女孩逐渐地也被宠出了少许霸道的性子，在母亲所能容许的范围内，对非家人以外的人偶尔露出赤司血统里任性自我的一面。

　　知道父亲并不喜欢和那样的人说话，女孩一时忘记自己此刻身处的世界与成长起来的那个不同，下意识地便想去解救他，这才造成现下尴尬的场面。

　　秋叶不知不觉顿了下来。

　　她忽然羡慕起那个和自己有着同样名字的女人，尽管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也是她。

　　“啊，是小赤司的老婆，躲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刚从洗手间出来就恰好看到正在角落的母女二人，金发少年满面笑容地凑过来，随即又忽然想起什么般恍然地举起手。

　　“啊，难道说是小麻衣终于吃坏肚子了？”

　　“凉太叔叔为什么总爱说一些很欠揍的话……”小姑娘立即不满地撅起嘴，“我要去告诉爸爸。”

　　“唉唉——这个还是饶了我吧。”黄濑立即紧张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似乎是看出秋叶一副很想退场的模样，他伸手指了指窗外，“话说回来，我刚才在那边发现了一个很厉害的地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是什么？”麻衣好奇地眨了眨眼，金发少年得意地抛了个媚眼。

　　“跟我来就知道了！”

　　“黄濑君。”吃饱喝足准备进军洗手间的少女忽然出现在黄濑和秋叶之间，双目炯炯地盯着金发少年，后者立即吓得朝后退了好几步。

　　“吓！你你……你终于吃饱了？”一边说一边紧张兮兮地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佑子眨了眨眼，黑眸认真地映出他的模样。

　　“嗯。”认真地点头。

　　“呼，那拜托你下次别这么神出鬼没，整得跟小黑子附体似的……”

　　“小黑子……是谁？”

　　“饶了我吧，这是你第五次问我了……”黄濑朝天翻了个白眼，随即又蹲下来伸手抱起麻衣，“比起这个，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再待下去就糟……”

　　“凉太！”

　　常言道怕什么来什么，黄濑一句话还没说完，前方不远处就传来新娘子听起来心情并不美丽的声音，少年抬起头，看到自家表姐果然正一脸严肃地朝自己走过来，他怔了下，随即当机立断抱着女孩拔腿就跑。

　　“黄濑君……”秋叶傻眼。

　　“这小子，你以为你躲得掉吗？”新娘子习惯性地迈开脚步就要追上去，却因为长裙摆阻碍而不方便前进，距离较近，秋叶和佑子可以清晰地听到中野轻啧了声，然后今日的新娘子就当着众人的面把裙摆撩起来绑到腰侧朝外奔了出去，满室再一次哗然，而作新郎的却依旧笑得温文尔雅纹丝不动，似乎并不以为妻子的表现有什么不妥，反而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黄濑君……”秋叶顿时傻眼，原本就一脸天然的佑子表情越发显得茫然，某种直觉催促少女看向左前方人潮中心，佑子抬起头，果然看到赤司正朝这里投过来的目光，少女伸手扯了扯身旁傻掉的好友。

　　“我说啊，秋叶你刚才对赤司君有点残忍哦。”

　　“……哎？”秋叶不解地皱起眉，“我什么都没做啊。”

　　不如说她还多多少少因为那人的冷漠受到了伤害，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他明明可以不这样的……

　　“就是什么都不做才很残忍啦。”佑子状似无意地嘀咕出声，“那种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家伙大多都很别扭的，虽然不会说什么你来帮我之类的话，不过我觉得他刚才很期望你走进去把他拉出来……”

　　天然呆的少女有着与其属性不相符的敏锐直觉，尤其在看人方面精准得吓死人，尽管从小就不太擅长组织语言说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少女也能隐约察觉到那个叫做赤司征十郎的少年那一瞬间确实是在期待什么的。

　　他在期待什么呢？

　　少女好奇的探索视线在赤司和秋叶中间来回转了几次，前者依旧维持面无表情的模样，视线一直紧锁住秋叶，秋叶则是微微皱起眉似乎是在反思自己的行为，察觉到赤司的视线，她犹豫着咬了咬下唇。

　　“走进去……真的好吗？”

　　佑子恍然地瞪大眼。

　　是了，他在等她提起走向他的勇气。

　　就好像那年无知却无畏的小白兔走向红色大魔王，赤司征十郎……在如何表达感情方面意外的笨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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