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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此事无计相回避
“哦……”南宫煌低头将手中水灵珠含在嘴里,散发的冰凉清爽瞬间蔓延至全身,舒缓了他的焦虑,说不出的舒畅;他随即盯着温慧惨白的双唇,心脏开始突突狂跳,人也跟着泛起了踌躇。
“蘑菇什么?!再给你拖人就真的拖死了!”计都三奇看不过去,在一旁不耐道:“这会还有工夫不好意思?你不来就我来!”
那怎么能行?南宫煌不敢再迟疑,闷声应了,便弯下腰,轻轻盖上她的唇。那触感,柔软冰凉,她身上那股极淡的冷香若隐若现,引得他心神皆荡。
“对了——就是这样——”计都三奇满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疾不徐地继续指挥:“接着撬开她的嘴巴,催动你的内力让她把水灵珠吞下去……”
南宫煌照做。舌尖,灵巧地撬开双唇,掠过牙齿,便能尝到属于她的柔软与甘甜——他从未如此亲近过女子……然,时机未到,此刻,他只能听从医者的指示,竭尽全身内力,推动水灵珠进入她口中,徐徐往下……
“好啦好啦!臭小子!你要占便宜占到啥时候啊!”耳边响起戏谑的笑骂声,计都三奇见他半天不起身,忍不住调侃道:“等她醒来你有大把时间亲!”
此时温慧的身上已经缓缓泛起柔和的幽蓝色光亮,水灵珠已经开始作用。五灵珠,蕴含天地间五灵之力,维持着清气与浊气的平衡,也吸纳了无尽的灵气,其治愈之力,自不是寻常药石堪比。
“呃……”南宫煌听罢立即抬起身,俊脸微红,神情赧然,只是看着温慧,刻意回避计都三奇戏谑的目光。
只见那蓝光越来越盛,不断散发出荧蓝色的光晕,一片盈盈的幻彩将她牢牢包裹住,她的面色仍旧泛白,但呼吸已开始变得均匀而沉稳。
“这……这么……神奇?”南宫煌不敢相信地望着她。若不是,那次机缘巧合下的“英雄救美”,又怎会这般轻而易举?心头没来由地涌起纷杂的情绪:惊喜、后怕、侥幸、敬畏……种种交织在一起,他不禁瞠目结舌,说不出半句话来。
“嗯……”计都三奇沉吟地点点头,自是心中有数,“六界神物……果然名不虚传,不过……”
“不过什么?”
计都三奇顿了顿,微微垂下头去,想起了什么,悠悠道:“每个人都是属性,金木水火土各有不同。这是构成人体的先天之本。水属性,就如同她一般,太阴体质,为人或好内恶出,却驯服且富有同情心,心灵手巧,擅精艺术……”
南宫煌心中一动,赞同地点点头。
“……木属性则为少阳之身,为人諟谛自重,处事精细谨慎,好为外交且擅长人际交往。土属性则为阴阳平和之身,居处安静,无为惧惧,无为欣欣,不过度惊恐忧虑,不过度兴奋……”
嗯……絮儿和星璇,果然不错。
“而雷属性为少阴体质,小贪贼心,会贪图蝇头小利,常存害人之心,见人有亡,常若有得……”
雷元戈那个傻大个,啧啧……
“至于火属性嘛……”计都三奇说到此处,却忽而停了停,抬头看了南宫煌一眼,才继续道:“火属性为太阳之身,其为人随意自得而不拘谨,好言大事却喜无能虚说,志发四野,败而无悔……”
“这个……呵呵,也算准吧……”南宫煌干笑了几声,前面说的倒是不假,只是这“志发四野,败而无悔”,却是有些……
反复咀嚼着他的话,南宫煌还来不及想出个所以然,便听见计都三奇的语气忽然变得恭敬谨慎,对着身后道:“星璇大人!”
“啊……”南宫煌猛地回头,只见自己的身后,直挺挺的站着三个被他遗忘的伙伴,三双眼睛,均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令他不由得呆愣在原地。
星璇未说什么,波澜不惊的眸子扫过石榻上的温慧,淡淡对计都三奇道:“她没事了?”
“是!星璇大人!”计都三奇拱手应道。
南宫煌望着他身后的王蓬絮和雷元戈,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却不期,这会儿的计都三奇却忽而对他不耐地摆了摆手,催促道:“看你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又让我见了水灵珠,就不收你诊金了!走走走!我还要做生意呢!”
“我……这……哦,好吧……”南宫煌老实应道。这个时候,也只能是大恩不言谢了,唯有弯腰抱起温慧,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心下,忍不住一阵感叹。
想着这计都三奇,当初自己还总是明里暗里嘲讽他小气。现在却如此面冷心热,这般地医者父母心。看来,大隐隐于市,难怪真正的高人被称为大智若愚,却往往是举重若轻。其实,也不奇怪,里蜀山卧虎藏龙,要是全无能力的妖怪,又怎能逃出锁妖塔?只叹自己年少气盛,心比天高,总是以一种先入为主的思维定势去评价别人。若不是人家心存宽容,不计较他的自以为是,冥冥之中,也不知道会损失些什么……
南宫煌心思几番辗转,兀自叹息,在蜀山呆久了,竟然也会以修仙之人自居,而看不起其他种族。自己明明就是半人半妖,也好不到哪去……
边想边走到门口,那三个人却仍旧站在原地看着他。
“山洞里可能环境太简陋。”未及他开口打破尴尬,星璇便淡淡嘱咐道:“煌,你就带她去客栈休息吧!”
“嗯……”南宫煌点头答应,忍不住又望了一眼王蓬絮。她一直默不作声,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南宫煌嘴唇动了动,歉然的目光几下流转,望了望怀里的温慧,终究变得坚定,迈开步子往妖魔小筑走去。
斯人已去,渐行渐远。
王蓬絮几步跟随,终是停在了半路。
良久过后,人群熙攘的街道,开始变得渐渐静寂下来,娇小的身子显得更加纤细单薄,却并不无助;只因身后,那个挺拔的的身影,一直不离不弃。
“星璇……”沉默许久,王蓬絮悠悠开口了。
星璇知她心情,也不催促,轻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絮儿,是煌哥哥救的……”她的声音变得轻灵,似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那次,我顽皮去唐家堡偷酒喝……谁知道,被那个道士茅如松抓住了。他,他把我关在笼子里,说是要,要拿絮儿赚钱……絮儿当时,好害怕好害怕……”声音开始发抖,双肩也打着轻颤。星璇不忍,默默地将双手放在她的肩上。
“后来……”她停了一会儿,声音却又变得喜悦,“是煌哥哥……煌哥哥救了絮儿。当时,煌哥哥温柔地看着我,我……我就想,原来有个人能够接纳我,不嫌弃我,还对我这么好……”
“……絮儿只想,若是一直能跟在他身边,该有多好啊……”
“再后来,絮儿终于能用人身跟他见面了!”王蓬絮声音一顿,像是回忆起最开心的事。只是,旋即语气便黯淡下去,轻轻地摇着头:“可是那时……他身边已经有了……温姐姐……”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渐渐变成了啜泣:“……煌哥哥,他只有自己不知道,只有跟温姐姐在一起的时候,他……他才会笑得那么开心……他会说好听的话哄絮儿,但是……他从来没有像看着温姐姐那样……看着絮儿……”
南宫煌每次对温慧说话,或是调笑,或是苦笑,或是佯装生气,或是坏笑讽刺,表情千变万化,若不是挂在心上,又怎会幸福至眼底眉间?
王蓬絮含泪摇了摇头,悲伤却笃定:“他只有自己不知道,只要温姐姐在,他的眼睛……便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蓬絮……”星璇心疼她,大掌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身后的人,虽没贴近,但却一直带给自己阵阵温暖。王蓬絮突然转过身来,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望进他的,“你……你为什么对絮儿这么好……为什么……”
她又如何不是明知故问?星璇沉稳含蓄,然而,所有的感情都蕴含在眉尖微蹙,眼波流转之间,欲言又止,知情的人,又怎么会不懂得?
“我也不知道,”星璇笑容很淡,但眼底难掩柔情,慢慢地,一字一句道:“自从那天你第一次吃我做的食物,你的信任,你的称赞,让我心中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杀戮、复仇、友情之外,我又多拥有了一份温软的柔情,这是你给我的……”
王蓬絮静静地听着,忽而心里一紧,脑子里冷不丁地升出了一个念头,陌生得让她本能地想抵抗,却不料这个念头反而越来越强烈,令她愈发地紧张发抖。
她低下头,偷偷看着眼前那双银白色的长靴,心中的这股情绪越来越膨胀,最终,撑着她缓缓抬起头,再次望着他沉静的面容。眸光依旧温柔,漆黑的双瞳却隐隐藏着她所看不透的深邃,也正静静地看着她。
“星璇……我、我……”王蓬絮脸上泛起红霞,声音不知怎么,变得颤颤巍巍,她好不容易开了口,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要说什么了。
“你……你还……我……”呼吸变得急促,吐字也异常困难,到最后,越说越小声,越说脸越红,星璇波澜不惊的脸,让她如鲠在喉,无论如何也再难说出一个字。
星璇淡淡地看着她,花颜娇羞,水一般的眼眸泛着热切的光,紧张的情绪显露无疑。他却若无其事一般,又是淡然一笑,温柔地抬手,将挡在她面前的一捋发丝放至耳后,轻道:“不要自卑……”
“啊?”王蓬絮心砰砰跳,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你要努力追求你想要的,不要轻言放弃。”目光中满是鼓励,却让听话的人愣在原地。
自己想要的?王蓬絮呆呆地看着他,感到心中升起的那股浓浓的情绪,包括紧张和不安,被他这番话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带来了一丝轻松但更多的却是失落和困惑。她看着星璇温柔如月光的脸,此刻却不觉得解脱,反而仿佛被他拉进更深的一层纠结。
想要的?什么又是,自己想要的……
猛然间,她脑子里忽而闪过幽娘那双悚然的眼,和那些窥破人心的话。对了,她说过的,“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王蓬絮不由得打了一阵寒颤。
“走吧,我给你做好吃的!吃完了,就要开开心心的。”他却不再多说,自顾自地往另一个望向走去。
星璇……
王蓬絮望着的背影,自始至终,他都是那般孤绝,一个人来,一个人离开。
两人的距离逐渐拉大。只是,数步之遥后,身后那个娇小的人影,便振动双翼,快步跟了过去。
“嘎嘎……大个子好可怜啊!”似乎有个人被忽略了,那人头顶上的小黄鸟,此刻飞出来,叽叽喳喳地,说着风凉话。
“孤孤单单一个人!”另一只抢着火上浇油。
“哎……好在有我们三个陪着你……”最后一只不忘假意安慰。
“闭嘴!”雷元戈站在原地,自言自语般地吼道。
妖魔小筑内。
南宫煌静静地望着床上的温慧。
他跟掌柜打了声招呼,便将她安顿在一间厢房里。此时,她的脸色已经恢复常态,呼吸绵长,看着跟睡着了没两样,也许是因为体力还没恢复,模样却有些孱弱。
南宫煌默默地看着,须臾,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一下一下地,描绘着她的五官。
不久前,他问重楼,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究竟什么样,才算是喜欢呢?
现在,他仍旧说不清。只是,这短短的时间里,面对特定的人,升出的那快乐、那甜蜜、那失落、那揪心,以及那份患得患失的惶恐,时时刻刻,萦绕在心头,他分明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
他的手指逗留到已经恢复红润的双唇,心中不由得一动。以口喂她水灵珠的情景,似乎有种魔力再次牵引着他。他无法克制地回想当时,在他的舌尖碰到她的时,那辗转厮磨,缠绵爱昵,在她口腔内一寸寸地滑过、碾过。那会,若不是揪心她的生死,加上旁边还有个计都三奇亮堂堂的双眼照射着,他几乎都便要忘了催动内力……
猛地,心猿意马间,他忽然抽回了手,有些落荒而逃地离开房间。这会客栈的外面杯盏交错,谈笑声此起彼伏,没有人注意到他不平静的内心。他靠在门的外侧,呼吸急促,好似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一般狼狈。
原来,这就是这么得寸进尺的过程:她不在的时候每分每秒地想念,在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靠近之后又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
“温慧……”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叫她。他默念这个名字,因为在乎,这两个字也变成了脑中的敏感词,一听到便能吸引全部的注意力,忍不住地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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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摇红,微弱昏黄的光亮给整个屋子蒙上了一层疲惫与悲伤,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温慧坐在床上,双臂环抱着双腿,神色恍惚地望着面前这件华丽的裙子。
幻彩流霞,美轮美奂。
这是她前几天用仙蝶蜕做成的广袖流仙裙。
这广袖流仙裙是为上古宫廷中的至宝,式样华丽无比,望之心醉,如今在民间已成传说。制作它,需要用蝴蝶仙落下的仙蝶蜕,这便是在胜州的时候,罗晋给她的。民间传说中,蝴蝶仙是由生前相爱,却不能结合的爱人,为爱殉情之后,魂魄幻化而来,并会吸取天地精华,历经千年,修炼成仙。它会保佑世间一切相爱的人,被世人信奉为爱情的守护者。据说它的蝶蜕有奇异的功效,能使爱恋的对方永不变心。
心里对他的感情,由于分离,而变得明朗;而后的那几日,她愈发带着无尽的期待继续编织,低眉浅笑间,满满都是期许。绯红色的襦裙,袖口、衣襟下都镶有精致的缘饰,加上身后金银粉绘花的薄纱罗制作的披帛,更显得飘飘欲仙。
只是,这一切,都在里蜀山见到他二人,以及那个字的时候,轰然瓦解。
即使从两人对话间听到多少暧昧让自己心底冰冷,也没有那个字令她那般地触目惊心。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身旁一直依靠的大树,倒塌了,不在了,苍茫大地间,只剩下孤零零的自己。那种噬骨的冷意,带着绝望,让力气一点点抽干,即使穿再多的衣服,也无法抵挡内心的寒冷。这种可怖的感觉,她从未有过。
为什么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之后,他却已经是别人的了?
她央求雷元戈带她进入地脉,好帮他分担辛苦,不料,却在失魂落魄间,着了幽娘的道儿。
原来,这幽娘其实是具有千年道行的蜘蛛变化而成,曾与人类男子相恋而遭遗弃,从此堕入邪道,以幽怨女子的魂魄为食。她阅人无数,又由于亲身经历,故而深谙人性,更懂得男女之情中的爱恨痴缠,因而精通读心之术。她见到温慧和雷元戈进入地脉,稍一试探,便得知几人之前的情感纠葛,故而想出了毒计。
“广袖流仙裙?这是你做的?手艺好巧啊!跟那个炽炎甲正好凑成一对吧?你这个姐姐,当得也真是好,人给了人家,还送件衣服!”
“还想什么呀?这不明摆着吗?想着他想到死又能怎么样?你彻夜给人家做衣服又能如何?男人嘛……都是喜欢听话乖巧的小女孩,你难道不知道吗?谁叫那小姑娘那么漂亮伶俐呢?”
“这里是没有你的位置的,等任务完成了,谁也用不到你了,还不是得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
幽娘的话,一字一句,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刀刀剜在心口,比任何伤害都要令人绝望和窒息。
只是,两人之间却又一次多了尴尬,原本的纠结苦闷又涌起了浓浓的羞窘和不安。自己以后,该如何自处?怎么面对他?
此刻她全身乏力,内力蓄不起来,任凭她怎么使劲,丹田内依然空荡荡的。忆起昏厥前幽娘那狠戾的惨叫、和混杂的刺耳笑声,周围仿佛惊恐的呼声,不禁摇了摇头。临敌经验都有很多,为什么这回却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当时,她自己清楚,到底用了多重的内力,就算对方是钢筋铁骨,恐怕也要震碎,而此刻自己居然完好无损地呆在这里,还真是福大命大。
原来,经历了所有糟糕的事情之后,都能再前面加上一个“更”字。
温慧垂下眼睑,这会门外的喧闹声更盛,像是杯酒正酣。看这里的布置,应该是里蜀山的妖魔小筑吧?
她缓缓地走到门口,打开门稍稍张望,人声鼎沸,瞬间冲入耳膜。楼下大厅的妖怪们喝酒喝得很欢,一个胖胖的球体在中间机灵地穿梭。温慧看了看,便招呼他上来。
“姑娘,有什么需要吗?”绿色球体一蹦一跳地跑了上来,抬起两盏小黄灯似的眼睛看着她,这是里蜀山常见的妖怪小刑天。
“他们喝的什么酒?”温慧好奇地问,看着那么开心。
“那是‘醉梦饮’,”小刑天道:“妖界有名的消愁酒,喝了能忘掉所有烦恼。”
醉梦饮?
可堪醉梦红尘境,世间万事尽消磨。
忘掉所有烦恼?烦恼真的能忘掉?温慧突然想起了那臭酒鬼司徒钟,终日醺醺然,却逍遥洒脱,自是不负青天睡这场,松花落尽尚黄粱。人生呵,既然一言难尽,倒不如疏狂一醉,图个痛快。
内心的那股情绪实在是折磨得人太过难受,她一下子,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管了,便道:“那给我也拿几壶吧~”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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