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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着你好
杀人。
这么强烈而又忌讳的词眼，南昀上一次听到它的时候，还是在南若箐的葬礼上。
这让南昀的脑子有着一瞬间的空白。
“我说了啊。我当时很想动手。”苏宇白倒是坦坦荡荡的。
“哪个层面？”林影问。
“字面意思。”苏宇白道，“就是单纯想揍人。没其他想法。”
林影点了点头，接着问：“那后来，你是怎么平静下来的？”
苏宇白快速的扫了一眼南昀：“......就，有人帮忙。”
这点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林影的观察，想了想苏宇白妈妈之前在电话里跟他描绘过的经过再联合上今天他们两人的描述，大致也都能猜出来了。
“确实，这么听下来你的状况确实有所改善。”林影先抛出了一个结论。
南昀听完之后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再怎么说，有所改善也是朝好的方向在发展了。
“在有一定外力干预的情况下，你已经可以在遇到那些刺激时快速冷静下来且保持理智了。这是很好的进步。但同样的，也暴露出了新的问题。”林影道。
比苏宇白先开口的是南昀。
“是什么？”南昀问。
“如果下一次再出现类似的状况，他没有了那个外力的干预呢？”林影尽量把解释说的简单易懂一些，“长期的依赖，并不能治本。”
“他需要重新学会对自我有所控制。”
谈话结束之后，苏宇白要去接受一些常规的检查，南昀就在楼下大厅等着他。
坐到大厅的椅子上，他看了看头顶的天花板，回忆着刚才林影说过的话。
外力的干预？
是什么呢？
他努力把回想了一下这两件事情，思来想去发现，除了这些事刚好都踩在苏宇白的雷点上，剩下唯一的共通点就在于——
每件事，都有他的参与。
这个外力干预，恐怕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在等宇白？”
南昀回过头，就看到林影站在他背后。
“啊。是。”南昀点了点头。
“不用那么局促。诊疗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林影笑眯眯的看着他。
南昀瞧着他那个样子，心里再三犹豫，最后一咬牙，就要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想知道，宇白还发生了什么事？”林影直接看穿了他的想法，一语道破。
“嗯。”南昀也不藏着掖着，“您能告诉我吗？”
“作为医生，我不能透露病人的隐私。”林影坐到他的旁边，舒了口气，“但你作为他的朋友，也有权去了解这些。毕竟整体看下来……你对他挺特别的。”
随后他指了指天花板：“基本的情况你应该也已经了解了吧？”
南昀点了点头。
“那就行。”林影松了一口气，“不然我这一下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起呢。”
“除了被人霸凌和差点被......以外，还有什么吗？”南昀被那个词卡的嗓子眼都疼。
“嗯。有啊。总的来说你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林影也点了点头，露出回忆的神情，“他，差点捅了那些人其中一个。”
南昀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你也别把事情想得太夸张。”林影看着他这个样子，赶忙顺毛，“就当时，有个傻逼把他和他妈妈撞下楼梯了，他妈妈为了护住他脚都折了。说实话啊，受了那么多的气，还差点被人......我不说你也懂我什么意思，最后好不容易能有个交代了，还搞了这么一出，换谁谁都得疯。”
“他当时为了防身，就随身揣着一把折叠的小刀。之前也都没用过，就那时候拿出来了。要不是有他妈妈和其他人拦着，估计那天两个人都得够呛。”
盛夏时节，外面烈阳当空。
可南昀却觉得自己冷的不行。
怪不得当时他说，要不是有他妈妈拦着，他就要和他们拼了。
真的是拼了。
不考虑任何后果的，全然无所谓了的，彻底放弃了的。
南昀背靠着墙仰着头闭上眼，安静又缓慢的消化着这一切。
林影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没再说话，给南昀一个缓冲的时间。隔了一会儿后才开口问：“说起来，我一听你名字挺耳熟的，老感觉以前在哪儿听过。”
南昀疑惑地睁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认两个人是第一次见面：“您记错了吧？”
“是吗？嘶.......不对，你等我想一想啊......”林影没管南昀的否认，而是自顾自的回忆了起来，“南昀......南......姓南......”
林影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想起来了。
“我好了。”苏宇白从楼上走下来看到两人，下意识蹙了蹙眉，瞪了林影一眼，“你在这儿干嘛？这么闲的吗？”
林影被他一句话活活气笑了，也没功夫再去回忆是不是认识南昀，回嘴道：“这诊所我开的，我想在哪儿就在哪儿！”
“那我是不是还要给你鼓个掌，夸你两句？”苏宇白切了一声，拉起南昀的手，“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记得来复诊！”林影追在后边儿吼着。
苏宇白一只手拽着南昀，另一只手抬起来挥了挥，至于当没当回事，那就另说了。
进行诊疗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短，两个人打算先在附近逛逛，再去书吧找陆千倩和秦墨。
“检查的结果怎么样？”南昀问。
“啊？哦。”苏宇白低头踹着脚下的小石子，没想到南昀会突然开口和他说话，“都挺正常的。其实我也看不懂那些指数，只是人护士姐姐看完说没问题。”
南昀点了点头：“那就好。”
诡异的沉默。
苏宇白继续低头踢着石子，南昀继续跟在他后面两步注视着他的背影。
后知后觉，才发现，从诊所出来，走了那么长一截路了，两个人牵着的手还没松开呢。
怪不得刚刚有几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往他们身上多看了几眼，他还以为是不是他们身上沾了什么东西。
不过南昀也没有松开。
他轻轻回握住他的手，然后稍微使了点力气，扯了扯他。
苏宇白顿时停下了，回过头来：“嗯？”
“林医生都和我说了。”南昀稍微弯了弯腰，把哄人的姿态先放出来，“没想到我们十二这么帅呢？冷酷杀手。”
“......杀手个屁。”苏宇白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我可不想当。”
“那肯定不当。毕竟我们是社会文明主义熏陶过的文明人。不做违法的事。”南昀弯起眼笑道。
苏宇白看他笑，心中那份郁结就消了一些：“......你别太在意他说的那些。不过林影今天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挺需要重新学会控制自己的。”
以前是要努力让自己不再那么容易被愤怒冲昏头脑，虽然现在也是啦......但总归，还是多了一些要加以抑制的。
比如那还在日益增长的，已经溢出了的感情。
“嗯。医嘱还是得听的。”南昀认同的点了点头，“但没关系，不想控制的时候咱就不控制。”
“啊......啊？？？”苏宇白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还有种说法是，老憋着也会出问题吗？”南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所以如果实在不想控制了，就不控制。”
“天塌下来了，还有我呢。”
“......你这说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了。”苏宇白尝试压抑了一下自己因为他这番话而变得澎湃的心境，声音都有些颤。
“被我感动了？”南昀问。
“感动。都快感动死了。”苏宇白真情实意的说着，“他们都是告诉我，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得对自己有所管控。”
南昀盯着他，捏着他脸的手顺着往上，帮他把有些长了的刘海拨开，露出他的眼睛。
“可他们也没有告诉那些让你失控的人，不要主动伤害别人。”南昀轻声道。
受害者有罪论，他真是听够了。
“十二。你有主动伤害过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吗？”南昀问。
苏宇白连续深吸了几口气，还是觉得呼吸不太顺畅。
“......没有。他奶奶的我又不是和他们一样的吃饱了没事干。”苏宇白握紧了左拳，咬牙道。
“那就行了。”南昀微微一笑。
熟悉的白桃味儿充斥在整个鼻腔里，发尖扫过他的侧脸，稍稍的有些发痒。苏宇白石化在了原地，好半天，眼珠子才勉强能转了转。他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对于南昀突然的拥抱手足无措到了极点。
南昀没管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牵着的那只手没有松，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揽住了他，然后顺着在他背上呼噜了几把。
“我陪着你好。”南昀道。
苏宇白瞬间就红了眼眶。
“......阿昀。”他回拥着他，把他紧紧的搂到自己的怀里，哑声唤着他。
“我在。”南昀依旧拍着他的背。
“你怎么这么好啊。”苏宇白感叹道。
“是吗？”南昀想了一下，“你说是就是吧。”
被晒得有些发臭的柏油路，旁边树上的蝉鸣，呼啸而过的车流声，还有些分辨不清的杂音。
苏宇白感受着这些混乱。忍不住沉溺。
渐渐的，感官好像变得有些迟钝，嘈杂的声音变的空灵，刺鼻的味道变得淡薄，逐渐远去。
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
只听得到他和他的声音。
原来人是那么的贪得无厌，又是那么的容易满足。
贪心他的主动，渴望着下一次更进一步。却也甘愿退却一步，告诉自己，哪怕无疾而终，也能抱着这些回忆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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