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vb天若有情同人 此情可待成追忆

　　李医生的朋友如约而来，一位知性美丽的女士，一头烫卷短发衬得她干练又不失优雅。她走进屋子时，京生和Julian都是一愣，想不到李医生还有这样的朋友。李医生简单介绍：“这是吴博士。”两人都和她握了握手，除了李医生：“不客套了，先说一声抱歉，没能亲自去接你，我着实不能轻易走开。”
　　吴医生并不在意。“没事，我这不是来了？而且还是安然去接的我。”她脱下大衣，李医生亲自接过给她收好，招待体贴至极。“香港比新加坡冷许多。”她寒暄几句，随即转入正题：“病人在哪里？”

　　华港生坐在椅子上不安地看着对面的人，吴医生态度随和自然，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港生的不安渐渐消去，女性特有的温柔令他平静下来。
　　李医生道：“听了你的建议，平常与他交流时都像对孩子一样跟他说话，这些日子情况还好。”
　　吴医生看着港生瘦削的脸。“他生病后，饮食情况如何？”
　　“最开始是不吃东西的，后来终于愿意吃一点，必须是他熟悉的人劝他或是喂他才行。”
　　吴医生转头看看屋内三个男人。“他不排斥你们几位，对吗？”
　　“严格地说，他熟悉的只有我们三个。”
　　“他发病前是认识你们的？发病之后也还记得你们？”
　　“……也不是。”久未开口地Julian补充道，“……他记得名字，却有些认不出人。”
　　李医生和京生都察觉出Julian的隐约难过之意，吴医生不在这里多问，看看望着自己的港生，又问道：“那他平常与你们交流吗？”
　　“基本不说话，只回复几个简单的词。”李医生摇头，“说话时有点口齿不清。”
　　吴医生点点头，做出大致结论。“看来不是病理性精神障碍，发病原因还是与外界刺激有关，是心因性的急性应激反应。”
　　华京生听得一头雾水，又不好意思再让她重复一遍，他不确定再重复他也能听懂。Julian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抿住双唇，看着时而恍惚的港生。李医生听了，皱起眉头。
　　“算起来他这个样子已经有几周了，若是急性，会有这么长时间吗？”
　　吴医生略一沉吟。“说不好，个人与个人不同，但这么长时间不好，个体可能早有抑郁倾向，或是在更早之前就受过刺激。在这次致使他病情发作之前，他还有经历过什么事件吗？”
　　吴医生和李医生都将目光放在两位家属身上，不同的是李医生目光中多了一份深沉。华京生和Julian遥遥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想到那天的事情，华京生目光中似有责怪之意。
　　Julian迅速转开目光，他想到在公寓里见到他时，阿哥已经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原来那时候阿哥的情况就已经不太好了，自己视若无睹，却还拉着他求欢。悔意从脊背弥漫上来，重重压垮了他的肩膀。
　　Julian在那边懊悔，华京生却有更多的猜测。自己的责备目光只是一瞬，他暗自觉得港生同Julian的事不是鲁伯特之泪的尾巴。只是他不完全知道港生的情况。
　　“也许和我们爸妈有关。”他并不确定，努力回想弟弟那些日子的事情，“那时他女友去世不久，我们父亲也因病去世了，而且——”
　　他猛地打住，京生不知港生和母亲发生了什么，却将那天重逢时的奇怪细节与氛围统统隐去，他不敢妄言。
　　“——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直到前不久他们才相认。”
　　听到提及夏青，Julian头低得更低了。
　　华港生好似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似的，不安地扭动着，欲开口说出什么。众人都注意到他的异常，屋内的诡秘气氛消散，都紧张地盯着他。而如此多的注意力一下子在自己身上，港生更是着急到说不出话。
　　良久，他几乎是尽力唤出几个音节，声音极轻。他道：“……妈。”
　　几人脸上都浮现出难过神色，就连吴医生也动容了，她眼角泛红，握住港生的手，柔声回应着：“港生……”好似母亲回应着孩子，“我在这，不要怕……”
　　她虽比港生年长些，但她的年纪到底是做不了他母亲，可她尽力给他分享出一些慈爱。
　　港生在她的安慰下放松下来，眨眨眼睛，面前的女人不是母亲，他却也能感受到被关爱的感觉。

　　吴医生并无过分探究港生过去事情的意图，不知是李医生提前给她打过招呼，还是她心思伶俐看出这兄弟几人之间发生过不寻常的事情。安抚好港生的情绪后，她快速在病例本上密密麻麻记了什么东西。
　　屋内一时有些安静，李医生在这片刻的静默中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早前他母亲也受过刺激，出现过失忆的症状，港生以后是不是也有失忆的可能？”
　　此语一出全屋人都不由得一惊，吴医生很是吃惊的样子。华京生对医学一窍不通，母亲和港生的病在他看来是两件事情，联系不到一起；Julian却完全不晓得此事，他疑惑地看向李医生，李医生不理会他的困惑，给了华京生一个眼神，示意他说明此事。
　　华京生望着港生，不由得心虚，忍不住吞咽口水。
　　“她……港生的妈妈因为事故从二楼摔下来过，还因此截肢失去了一条腿。”他面露难堪，此事说到底是自己的过错，“后来她的记性大不如前，许多过去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什么？她的腿……”出生询问的竟是Julian，他完全不晓得这些事情，李医生拦住想要继续问下去的他，承认道：“是的，你当时没回去不清楚，其实你妈有一条腿是假的。”
　　Julian瞬时僵在原地，脸上苍白没有血色，李医生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转过头去问吴医生。“他母亲有过这样的毛病，港生会不会也会发病？刚才Julian也说了，港生记得他，却认不出他。”
　　这下吴医生也觉得有些棘手了。“这要从遗传的角度来看了，我也没法给出答案，就算见到他妈妈也不一定能确定。”她思索着，“他妈妈精神状态如何？有没有精神障碍的表现？”
　　李医生摇头。“我没有过直接接触，说不出有什么问题。”他问京生，“你妈妈平时状态怎么样？”
　　华京生也尽力去回想着。“……就与常人一样，没什么分别，与人交流也很正常……”他迅速明白吴医生在问哪方面，“医生，我妈没有精神问题！她只是失忆，而且，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只是过去一些令她痛苦的事情她记不清楚。”
　　吴医生指尖敲着笔杆。李医生犹豫道：“会是家族性失忆吗？”
　　吴医生略带愁容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那倒不会，这种很少见的，如果真是家族性，那我倒要珍重港生和他母亲了，这是能上教科书的病例……况且一般都是女性发病，男性很罕见。”
　　她那双好看的眉眼又陷入深思。“如你们的描述来看，应该不是病理性精神障碍，港生发病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外界的刺激，但是……”
　　李医生和京生都最怕这个“但是”。吴医生道：“但是遗传是很奇妙的，这是先天；而环境是后天。这两个对个体的心理发展都有重要的影响。”吴医生见华京生表情又开始迷茫，便换了一种说法。“拿饮食习惯来说吧！例如现在有人调查养父母与孩子饮食习惯的异同，发现即使与养父母生活许久，孩子的饮食习惯依然和亲生父母有更多的相似之处。”华京生的迷茫并未完全散去，吴医生说得更通俗易懂些。“比如说不爱吃鱼，这种饮食偏好，父母与孩子很可能是一致的，这是先天；但是若是一家人都是以海为生，食物上只能倾向于海物，这就是后天环境影响。先天和后天有时候也不是完全矛盾的。”
　　华京生好像终于听明白了一点。吴医生继续道：“港生妈妈在遭遇不幸的事故后，因为受了刺激，选择性失忆就是她的防御保护机制。那么港生在遭遇变故后，潜意识也可能会以选择性失忆来保护自己。这便是一种遗传——我说的遗传不单是局限在基因代码上的不同，是广义的、还在意识层面体现的。”
　　李医生马上道：“我好像明白了，照这样解释，由小及大，也能理解荣格所说的‘集体无意识’。”他赞叹着，“朝云，你真是有做教师的天赋。”
　　吴医生轻轻笑了笑。“夸奖我了，李生。”
　　华京生早就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了，他只明白结果：“那港生……”
　　“具体会不会发生，还是要等他现在的心因性障碍痊愈了以后再观察。家属平日陪伴他，还是要多给他提供积极情绪，我想痊愈的机会很大。未来再就诊时，我希望能见见港生妈妈。”吴医生摸摸港生的头，郑重地将病例页收好，又掏出一张名片来。“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华京生接过，细细察看，惊异于吴医生的不俗职位履历，心中对港生的病感到些希望，即刻放松下日日悬着的一颗心。
　　李医生也拍拍港生，无意中打量他，发觉他目光盯着一点，随着那方向看去，港生正看着Julian，Julian低着头，几乎将自己存在感都隐匿起来，整个人都被低沉情绪包围，若要形容，除了懊恼与悔恨，李医生也想不出别的。

　　吴医生已将所要问清的病情悉数记录后，已经临近午后，她正有起身告别的打算。华京生还有不放心之处，同吴医生在客厅说着什么。李医生趁这个间隙走到Julian身边，在他耳边轻声道：“Julian？”
　　对方疲惫地尽力抬眼，无声询问何事。
　　李医生望着他不太好的脸色，提醒道：“打起精神，就连港生都在担心你。”
　　Julian闻言立即抬起头朝那人寻去，港生果然在看着他，见自己突然转头，两人对上视线，港生欲垂眼避开目光，似是放心不下，还是小心抬眼打量自己。
　　Julian的表情不自觉地缓和几分，目光中阴郁被柔和替代，他给港生一个笑容，港生见他如此，竟也低头迅速的笑了一下。
　　李医生不再多说什么，悄悄走出屋外，加入到京生和吴医生的谈话，Julian则起身坐到自己阿哥身边去。

　　“……我是可以去台湾的，当然，如果你们能来新加坡也可以。”吴医生说着什么，看见李医生走来，问道：“李生，他们以后要去台湾？那你……”
　　李医生点头。“这几个孩子去，大概率是不回来了，将来复诊，若是在台湾，我只怕要缺席了。”
　　吴医生问诊这半天，终于表现出一点难得的好奇之意。李医生解释道：“去台湾找他们妈嘛！一家人不能总是分隔两地……”他说的轻描淡写，没透露出更多信息。
　　吴医生脸上出现遗憾神色，李医生又道：“不过若是在新加坡，也许我能去。”吴医生听到此言又有些欣喜。
　　华京生看着，暗自诧异，这吴医生似乎知道些李医生的事情，可李医生又不像完全信任她。吴医生脸上的喜色并未完全褪去，她的笑令她不像一位医生，更像一个女人。
　　“我难得回来，齐医生和安医生都要给我接风，李生也一起？”
　　李医生面对邀约，露出迟疑。
　　华京生立马道：“去吧！李医生，放心我们几个，你这几周为了我们都没能出去逛逛，吴医生难得来，你也应该陪伴人家才是！”
　　李医生疑惑地上下打量华京生，华京生咧嘴一笑，李医生看出他的不怀好意，在吴医生看不见的角度恶狠狠瞪了他几眼。他转过头，面对吴医生表情又迅速转换成愧疚神色。“抱歉，朝云，我实在不能走开，让安然和齐佳陪伴你吧，下回有机会我去新加坡找你。”
　　吴医生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齐医生和安医生便在门口探头查看情况。
　　齐医生也表现出委屈神色。“梁哥真的不陪伴我们？”
　　就连安医生也相劝。“朝云姐难得回来，Dr.李你走不开，不如我们也不出去了，订些外卖来就在家里吃。”他马上补充道，“我们去别的房间，不打扰病人。”
　　两人齐心协力，这下李医生也不好意思再推脱了。
　　“好吧，朝云，你们先去别的房间聊天，我这边马上过来。”
　　三个人脸上都是喜色，李医生笑着送他们出去，关上屋门的瞬间。李医生面无表情，左手迅速大力抓住华京生肩膀。
　　“小子，你刚才搞什么鬼？”
　　华京生一脸冤枉。“你看不出吴医生多盼着你能陪她？”李医生眯着眼，注视的目光中闪过危险气息，华京生马上故作夸张道：“我也是帮你撮合！你说你是孤家寡人，我好心当月老，给你牵条红线。”
　　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你看看你，这么大年纪了，喏，你的手手术后总是时不时发抖，以后还能从医吗？”他扫过李医生抓着自己的手，李医生听了渐渐放松力道。“你又无儿无女，未来日子怎么过？不如找个女人照顾你，在将来你老的走不动时，还能给你推轮椅。”
　　李医生感觉他这一番话是关心自己，听着听着又觉得阴阳怪气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忍不住笑了，却透出些讽刺来。
　　“别瞎为我操心了，大毛，你怕是不知道，这栋楼的租都由我收。”他收获意料之中的惊呼，有些懒洋洋的得意。“不然我为何能使用二楼所有居所？就算不出诊了，我靠当包租公照样安享晚年。”
　　华京生沉默片刻，换上一副可怜的表情。“这位富翁，可怜可怜我们兄弟三人，我们现在无依无靠，还有病的有病有伤的有伤……”
　　李医生颇觉得无语。“你也老大不小了，一点正形也没有！”他严肃起来，“要是我离开的片刻，真的有警察上门来检查诊所怎么办？”
　　他手指着华京生。“你敢说这事没有发生过？”

　　华京生当然记得，警察在楼下搜寻时，自己和港生躲在最隐蔽的卧室里，医用屏风后面偶有仪器响声，躺着的是昏迷未醒的Julian。港生不知发生了什么，缩成一团，华京生尽力安抚着他，自己一颗心却也悬起来。

　　他当时已做好打算，若真有警察上门盘问，他便要抢一支枪冲出去，引开差佬的注意，给李医生时间保护好港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发现两人。

　　如今想来，这个设想并不高明，还有些愚蠢。好在警察并未发觉二楼处有什么蹊跷，也没在诊所病例中发现什么Julian的蛛丝马迹。简单搜查一楼诊所后便离开了。
　　想到这儿，华京生收敛起玩笑心，郑重道：“谢谢你，这些日子多亏你守护我们。”
　　李医生见他正经，反而不习惯起来，摆了摆手，正要走时，华京生忽然叫住他。
　　“对了，海哥的事情……我其实一直未对Julian说明，你觉得我现在应不应该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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