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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米又不见了
“你一定要把纸交给仁恻。”九米说着把那一沓纸交给路边的小沙弥,一遍遍嘱咐。
“那些官兵就在外边,姑娘快走吧。”小沙弥小声说。
“嗯!”九米点点头,避开那些四处游荡的官兵,往东边跑。
之前为了见仁非,她在法恩寺外转了几圈,发现一处墙壁有很多凹陷,很易攀爬,从那儿出去不会被人发现。法恩寺的房子很多,有多地方都有官兵游弋,九米左拐右拐地绕过去。路过一处宝殿时,看见很多人带着孩子来拜佛,大多是平民女子,带着自己的孩子来求佛祈愿。其中一个母亲和一个很小的孩子,那孩子大约两三岁左右,由母亲牵着走得跌跌撞撞,那母亲脑袋包着蓝纱巾,不断回头看那孩子,为孩子一再地放缓脚步。九米的娘很早就因为饥荒饿死了,她一个人被爹爹抚养成人,对于母亲的记忆,根本没有多少。九米忽然觉得胸口很痛,很想她的爹爹。
九米掀开布布帘走进洞里,华药忙迎上去,见她脸色不好,担心地问:“怎么了?”
九米摇头,“没事儿,呆和尚不在寺里,我把东西交给寺里的和尚,让他们等他回来就交给他。”
闻言华药松了口气,但九米的脸色不好,整个人都怏怏的,华药抬手摸摸九米的额头:“你生病了吗?”
九米摇头,在毯子上趴下,任华药怎么逗也不笑不说话。
“剩下的纸你先写着,我明天去跟仁非要些纸来。”九米说,说完转过身去面向墙壁,不再说话。
华药越发担忧,过了一会儿试探地问:“九米,你饿了吗?”
她是妖怪,但九米不是,也许是因为没饭吃所以饿坏了,所以没力气说话。老半天不见九米答应,华药走过去一看,才发现九米躺在毯子上已经睡着了,眼角淌下两道泪痕,横着流到耳朵根,流到枕头上。
连着几天九米都有些郁郁寡欢,只是每天都送字到法恩寺去,她的情绪一天比一天低落,话越来越少。华药不知道她为什么难过,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睡觉的时候紧紧搂住九米。她发现九米有时会半夜醒来,然后悄悄地哭。
这天,是一个阴天。晚上,天很黑很黑,月亮全被乌云遮住了。
沉默几天的九米拉开布帘往天空看了许久,然后进来穿上靴子,说:“我出去一会儿。”
正在写字的华药停下笔,疑惑地看着她,已是三更天,还要出去干什么?但未等华药发问,帘子已落下,九米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九米一夜都没有回来。
华药掀开帘子,掉光落叶的树枝在寒风中乱颤,冷风从缝隙里涌入洞中。
华药等了一夜,九米一夜未归。
天上白晃晃地,太阳已经出来了,但被云层遮住,只看到一道亮圈。天空飘下一些白白的东西,等落到眼前才知道原来是雪,纷纷扬扬,纷乱纠缠。这是雪,九米曾绘声绘色地描述过地。她见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场雪,可是九米却不知所踪,九米是来不及回来,跑去了别的洞过夜了?但是为什么都要到中午了还不见人。还是被她爹爹抓回去了?或者都不是。
也许,仁非知道她去了哪儿。
华药最后看一眼洞穴,走了出去。
漫天的雪都扑到地上,要到地上抓那个小心翼翼在林子行走的姑娘。华药记得九米叮嘱过她不要飞到天上去,因为一飞到天上就会被看见,就会被捉住的。可是华药在林子里走了一阵,实在走不出去。九米带她回来时拐了很多路,她根本没有记住怎么走回法恩寺。
华药抬起头,冰冰凉凉的雪落到她脸上。根本不知道法恩寺在哪个方向,要是能飞上半空去看看就好了。心里想着,回过神来时人已在半空中,华药才看到满山都裹上银装,不远处屋顶覆白的寺庙楼宇清晰可见。她往前飞了一会儿,看到一些熟悉的小路,忙落到地上往法恩寺奔去。
忽然,眼前涌出一大群人,向她围过来。她忙转身往回跑,看见后边正站着一个华衣宝冠的公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住了脚步,不知往哪儿跑。公子手里的折扇刷地合上,扫飞欲落其上的飞雪,飞雪四溅,划出凌厉白光。
“大人。”所以的官兵下跪。
周敛左手虚抬,所有人站起,顿时,四周又都是森森人墙。华药凭空而起,在一颗高树落下,然后抱着树干低头看着他。周敛握着手里的骨扇抬头看她,一言不发地和她对视。他的眼底有些乌青,似乎也和她一样几天都没睡好。
“你,是不是把九米捉走了?”她冲他喊,嘴巴抿出生气的弧度。
他眯起眼睛,等看够了,才悠然道:“我没有捉她。”
“那她怎么不见了?”她根本不信。
“下来我就告诉你。”
“不下!”
“下来。”周敛的语气加重了些,目光也变得危险。近十天几乎不休不眠的寻找,他并非一点火气全无。
“不下,你把九米放了!”华药不为所动。
“我没有捉九米,但我知道她去了哪儿,你若肯下来我就告诉你她去了哪儿,还可以带你去找她。”周敛恩奈住那股烦躁道,生怕她一抬脚尖又飞得无影无踪。
“我才不下去,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华药说,这几日九米日日念叨,她当然没那么容易被骗,她愤愤地道:“你要把我捉住,然后要我嫁给你!”
纵然是满腔的怒火,听着她恶狠狠的语气,周敛也忍不住笑出声。他既好气又好笑,还觉得无奈,一看见她,她活生生在他面前说话,哪怕是冲他发火,他心中的怒气和烦躁自动消了一半。周敛觉得很是无可奈何:“嫁给我不好吗?”
她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我又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嫁给你。我喜欢仁恻,我只嫁给仁恻!”
周敛嘴角一抽,回击道:“可他不喜欢你。”
这句话直戳到她心里,她咬牙,大声说:“不喜欢,以前喜欢过,现在……也会喜欢上的!”她觉得九米的法子一定行,很快仁恻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就靠着你那几张大字吗?”周敛道,他一摇手,一旁的桔福递上一大沓纸,上面似乎写着字。周敛拿来翻开,华药看见上面的字,那正是她连日来写的大字!华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整个人都傻了。
“你只知道埋头写,难道不知道这几天仁恻师傅都早出晚归吗?九米把纸给了寺里的和尚,那和尚把纸又交给了我。”仁恻叹道,只觉得喉咙嘴角都是苦的,“你当仁恻为何频频出门,就是为了躲你。你还不明白吗?”
华药浑身一震,抱着树干的手抓紧,她摇头:“不,才不是……你们都喜欢说谎,我不跟你说话,我要去找九米。”说着她抬抬头,准备找好方向飞走。
“你要去哪儿?”周敛问,看着她单薄的衣裳。
“我找九米去!”华药大声说,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她的脸上,冻得她的小脸微红,她握着树枝的手也泛起红。她是妖,但也仅是草木化身,若是行走在林子还好,直面漫天的白雪也会被冻着。以她的执拗劲,一定会昼夜不停地找她的朋友,找不到不罢休,被冻得更傻了还要找。她倔强的眼睛和戳人心窝的话让他又苦又涩,但是,他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她回家去了。”周敛道。
“嗯?”华药惊讶地看向他。
周敛仰头看着她,想多看一会儿她的脸,他说:“九米回东风寨去了。”
哗啦啦啦,雪花四溅,那颗树上的积雪被抖落,上面的姑娘转眼已飞到天上去。下面的人忙闭上眼睛躲开飞雪。唯有穿着最尊贵的那位大人,还在痴痴仰头。
“不会再有人来捉你,你只管回小木屋去,住在洞穴里终归不好,会冷的。华药,过段日子我再来接你。”周敛的声音被风雪吹散,华药头也不回地往东风寨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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