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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应过我的
被飞火炸伤的兵士们相继发出惨烈的叫声。莫无忧下令撤退,但外围已杀声震天,他没有料到云逸会那么快招来了救兵。混乱中,莫无忧下令全军迎战后便跃下马,拼尽性命,在此刻他唯一想到的是他要站在无殇的身边,他要砍掉凤细玉沾满鲜血的手,永远都不让她再靠近无殇半步。
百济兵卫将细玉和无殇紧紧围在中央,混乱之中更混乱的是细玉的心。黑夜里,云逸月白色的身影正在向她靠近,细玉的脚不自禁地往前挪了半步,却被莫无殇筛糠般的身体挡住。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答应过我的……”
细玉对上他淡淡的眉眼,黑暗中的火光跳动,憔悴的光影波动在湖面上,脆弱得可怜。地面上碾碎了的枯枝碎叶,在无殇戚哀绝望的眸光里生出了无穷的阻力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双腿就这样被凝注,身子软弱地后滑了一步,再也没有勇气朝着云逸的方向走去。
“玉儿……”
莫无殇说了什么,细玉根本没有听清楚,因为云逸和几个影卫已冲到了他们身边,百济的兵卫们迫于无奈只得拥着他俩往后直退,踉踉跄跄地退到湖边一棵枯死的黑槐旁边,终于没了去处。打斗声四起,云逸穿过人群从幽深的夜幕中飘然而落,细玉仰起头看到天上的月亮和云逸星空一样的眼眸,心底的思念欲狂,醸成一杯冰凉的烈酒浇在了细玉处处是火的心坎上。
到了最后,他们还是不能一起走,她和云逸仿佛永远都置身于一滩黑漆的沼泽之中,永远都不可能拔出自己的身体,往想走的方向而去。细玉真的慌了,慌得眼睛都模糊不清了,手中的刀不辨了方向,直直地往莫无殇的脖颈之间割去。窒息的感觉袭来,细玉的手抖了抖,耳边传来莫无忧急遽刺耳的叫声:“不——”
云逸月白的身影好像停了一下,周围的喊杀声也在一瞬间静止了,唯独被她挟在肘间的莫无殇倒下了,和那枚从她手中滚落的刀刃一起,往满是枯叶的地面倒去……
“无殇、无殇……弟弟,”莫无忧发疯的野狼般冲来,跪在无殇的身边,抱着已将被鲜血染透的亲人,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你不会死,无殇,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
有那么一瞬间,细玉总觉得自己的眼泪会留下来,可惜它们没有,只是僵在了酸涩的眼底,逐渐清明的视线中依然是斗得肉绽骨开的两军兵士,还有莫无忧充满仇恨与绝望的脸。
莫无忧封死了无殇周身的穴道,血终于止住了,他像野兽般凶狠地瞪着细玉:“你的家人他们都在,好好地在慈州望骨川畔的青泽峡谷里,囚禁他们的是我,给他们下毒的也是我。无殇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伤害你的事情。三年前,你爹谋反的罪名是我扣上去的,你凤家全族的血债、你姐姐被侮辱死去……这些都是我做的,跟无殇何关!你为什么一次次地伤他!凤细玉,你果真是瞎了眼,辨不清是非,辨不清爱恨,你死一万次都不能弥补对无殇犯下的罪行。”
“骗人!”
“是我矫诏让你和凤玉进宫,无殇在赶过来救你的时候被打昏了。你家人中的毒只有我能解,知道为什么我不杀他们?为什么你能在天夏安稳地度过三年光阴?因为无殇跪在我面前整整求了三天,他说他会登基,他说他再也不养海棠花了,他说他会做一个让百济骄傲的好皇帝,只求我放过你的家人,放你离开百济。”
“你骗人……”
“毒是在凤家被抄之前,我给玉娘的,她放在穆王府后院里的井水里,无色无味,只要服食三个月,就算你爹不谋反,也会发疯。我明日就可以带你去望骨川。一切都是我做的,为什么要记在无殇的头上!”
细玉忽然觉得好累,就像葬了姐姐的那个雪夜一样累。一屁股坐在了身边死了的兵士身上,沾得满身都是血,无殇就在她的对面安安静静地躺在莫无忧的怀里,睡着了一般。
无数的刀架了过来,冷冷地抵在莫无忧的脊背上。云逸立在持刀人中央,目光柔和地向细玉伸出手,他微微蹙着眉,寒潭似的眸中一抹忧虑:“玉儿,来,跟我走,我们现在就去接你的家人,然后回天夏,去那片开满海棠花的山谷,一辈子都不再出来,好不好?”
细玉的唇动了动,眸子里全是水色,不慎明亮的火光中,云逸白色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脑海里全是海棠花缤纷的落英,莫无殇的笑容和云逸清隽的脸孔交替出现,她知道自己和云逸再也走不到一起了。
仿佛一万年那么久的刹那,细玉的泪珠掉在了冬天衰败的枯草上。她狠下心一眼也不看云逸,在身上摸了一会儿,掏出了一枚红色的丹药爬到不远处莫无忧的面前,颤巍巍地递了过去。
“这是赤霞丹,你给他服下,我们去轻舞阁,我找人救他。”
莫无忧替无殇拂去背血黏在脸庞上的发丝,抱着无殇的手紧了紧,心底生出尖锐的石柱,硬生生地戳出一片鲜血淋漓:赤霞丹,无殇啊!你怎么会允许这狠毒的女人如此折磨你就!
“相信我,虽然是毒药,至少现在可以救他的命。”
莫无忧咬牙接过丹药,将它按入无殇苍白的唇:“我发誓,你们所有人都会付出代价,你们对无殇做的,我会十倍百倍地还给你们。”
细玉仿佛没有听见莫无忧恶毒地诅咒一般,仰面望着云逸冷僵冷的眼睛,他的手还保持着刚才来牵她的动作。
“对不起……”
天边的爆响惊起林间归巢的乌鸦,淹没了细玉本就不够响亮的声音。
“王爷,百济援兵到了,斩了莫无殇和莫无忧,退兵吧。”
云逸深深地望了细玉一眼,身形一顿,而后利落地执起长剑。剑锋呼啸地往地上跪着的莫无忧砍去,可是却在半空却止住了。细玉在哭,她用身体护住莫无殇,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般,正在瑟瑟发抖。云逸叹息一声,她一直就是这样,看似狠戾,实际上却心软至极,可以被一两句话轻易收服。
吴伯惊讶地望着细玉:“姑娘!你这样……”他的话说了一半,看着云逸脸色难看,便吞到了肚子里。她这样,还如何能与王爷再续前缘?
喊杀声传来,身着紫衣的百济皇家亲卫迅速地向他们靠近,像烟雾般席卷了大地。
“王爷!”影卫再次提醒。
云逸霜冷的眸子忽然一沉,那柄顿在半空中的剑被狠狠地抛出,嗵地一声坠入了水中,玄夜自此永寂,星光追随者云逸离去前月白色的背影,永远不再出现在细玉明夜的天空之中。
树影婆娑,细玉心碎地闭上眼睛,周围的世界何时静下来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云逸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莫无殇的亲军砍掉了逃得最慢的那个天夏士兵的脑袋,折返回来。
亲卫军首领,扫视了周围由莫无忧带来的那些百济残兵后,突然拔剑指天,大声喝道:“杀!”
紫服亲卫随即而动,剑气凌云席卷整个湖畔,到处都是百济士兵的鲜血,玄色的水被血染得更深了。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先前那些百济士兵就被斩杀殆尽。
莫无忧驻马回望,忽然仰面对着月空笑了起来,笑声响彻天际,疯了一般,他垂首又看看怀里的人,失神地喃喃自语:“无殇,你将这些人斩杀殆尽,是怕他们将你被挟持的消息走漏,影响大婚吗?”
莫无忧整个人像是被击垮了一般,死寂地望了眼被侍卫押着的细玉:“哥哥成全你,无论如何,大婚都会如期举行,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再不去轻舞阁,赤霞丹就要失效,他必死无疑了。”细玉被结结实实地捆在马背上,有气无力地道。一声悠长的鞭响扫过她的脊背,然后又落在马匹的身上,细玉咬了咬牙,耳边又响起呼啸的风声,她抽了抽嘴角,极为难过地笑了。马蹄飞驰扫过落了一冬的枯叶,明年落英轩内的海棠花,应该还会似往昔般云蒸霞蔚吧……
桨声灯影里的轻舞阁由于细玉的到来乱作了一团,莫无忧骑着马直接从轻舞阁的正门冲了进去,驱散了一屋子的恩客,姑娘们被百济皇家亲军赶到□□。丘染慌慌张张地从屋内出来,一眼就见到了被捆成粽子的细玉,怒气直冲脑门,腾身踹飞了那几个押着她的侍卫,将她抱了下来,割断绳子,从头发尖儿到脚后跟检查了个仔细,才将一颗心揣到肚子里。
姜徵修哈欠连天地被几个士兵押大厅里,有些不明状况,不过看着来人架势,怕是要让他救人,于是瞥了眼毫无血色的莫无殇,又打了个哈欠:“死了,葬了吧。”
丘染窃笑,狡诈地等着莫无忧当场喷血的场景,谁知,细玉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抱住姜徵修的腿:“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姜徵修瞪着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细玉,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一声闷响。莫无忧也跪在了不远处:“求你救无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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