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在逃圣子[西幻]

　　但阿维诺尔很轻易就将这个小家伙抓回去了。

　　发现自己被抓，他竟然也不哭不闹，甚至没有一点反抗。

　　或许早就有很多人切实“教”过他，不要轻易反抗自己不能抗衡的人。

　　这孩子大概小心翼翼了很久，哪怕被拥在软乎乎的被子里，睡不久就会突然惊醒。

　　毕竟，在寒冬中没有合适御寒居所的人，很容易在睡梦中走向永眠。

　　更何况这贝迪人随时可能杀个回马枪的地方。

　　他们或许也很不解，为什么明明还没有亡国，就有凶残不已的陌生种族在他们的家园肆意烧杀掠夺许久。

　　远远的皇帝还安坐在他的位子上，他们却当上了亡国的子民。

　　而这孩子在万籁俱寂时悄悄抓上自己的旧衣，一头撞进了无边之夜的寒风中。

　　“所以......”

　　“你是还有什么亲人在吗？”

　　阿维诺尔这样问。

　　他这样贸然问，这警惕性极高的孩子肯定不会如实说，但阿维诺尔也只是想要打开话题罢了。

　　而听到他的问题，那孩子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当起了缩起来的小刺猬。

　　“你家在哪里？还有其他亲戚吗？”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你今年几岁了？”

　　......

　　一个又一个问题砸到耳边，打定主意不吭声的小孩脸色都逐渐发生了变化。

　　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好看到像天使的哥哥喜欢在大半夜絮絮叨叨个不停。

　　“你的问题好多！”

　　忍无可忍的小孩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阿维诺尔却笑意更甚了，“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你几岁了吧。”

　　小孩看了他一眼，又一言不发地把脑袋埋回了胳膊里。

　　见他抬眼，阿维诺尔以为会得到回复，但看到他的动作，阿维诺尔不免有些失落。

　　有些闷闷的声音却突然从一旁响起：“九岁了......”

　　“嗯？”阿维诺尔眼底流露出一丝诧异。

　　他还以为这孩子最多才六七岁，说五岁都有人信，没想到竟然已经九岁了。

　　毕竟这孩子看起来那么小，又轻的像一只小猫。

　　他垂下眼帘，也是，这才是这个时代常态。

　　饥饿与死亡无处不在，而在饱经凶残异族洗礼后的土地上，每一个存活下来的人，都是奇迹。

　　暗中观察少年的小孩有些狼狈地收回目光，他埋在臂弯里暗暗咬牙，甚至对阿维诺尔有些不满：为什么要露出那么失落的表情！

　　明明......明明早就决定好什么都不说的。

　　阿维诺尔并不知道这傲娇小孩的心里活动，倒觉得他肯回答问题，无论真假，这都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于是金发的少年向小孩身边挪了挪，笑眯眯地开口：“那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小孩不说话也问题不大。

　　“嗯？难道你是想要我给你取个名字吗？”

　　“才没有！”小孩抬起脑袋，没什么肉的小脸这会显得鼓鼓的。

　　“我的名字可好听了！”

　　天知道，阿维诺尔简直把所有哄小孩的把戏都拿出来了！

　　于是他说：“真的吗？我不信，你让我听听我才知道是不是一个好名字。”

　　但小孩可没那么容易被激将到，他反而道：“只有不怀好意的大人才会不介绍自己就一直追问别人的名字！”

　　“很有道理，”阿维诺尔一点都不生气，反倒说：“那现在是要交换名字吗？”

　　别看阿维诺尔好似游刃有余，不过真到了说名字他还是顿了顿。

　　原因无他，起名废是天生的、难以改掉的！

　　阿维诺尔这个名字肯定是不能用的，哪怕圣子的真名知道的人并不多，他也不想在小节上埋下隐患。

　　他可能没什么，这些与他有过交集的人就不好说了。

　　希律这个名字在卡布里多安商会挂过名，脱离教会乱跑、没有乔装打扮的他还真不能随便乱用。

　　所以，圣子殿下给出了现编的小名：“希尔。”

　　惯会察言观色的小孩怎么会没懂出来阿维诺尔的表情？

　　但那金发的少年正眼中带着细碎的光望着他，而小孩还不太想在没有生存压力的情况下变成满口谎话的坏大人。

　　他微垂下头，已经被梳顺的半长头发遮住了他的一双眼睛，小孩终于开口了，他慢吞吞道：“我叫弗伦。”

　　阿维诺尔眼中顿时漫上笑意，抬手摸了摸这个别扭又可爱的小孩。

　　他一字一顿地轻声念着：“小弗伦。”

　　氛围很美好，如果不是他乱摸人家脑袋的爪子被快速扒拉下来的话。

　　......

　　第二天一早，小小的山洞里又升起了带着香味的蒸汽，不过这次掌勺的是小弗伦。

　　有些心虚的阿维诺尔眨了眨眼，也忙着从空间戒指里挑出些面包来。

　　面包放的久了，又干又硬，是能折磨人的程度，但小弗伦眼里却闪着光。

　　在冬日凛冽的清晨里，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粥不失为一天良好的开端。

　　只是喝着喝着，阿维诺尔就发现小弗伦把给他的面包收了起来。

　　弗伦没有避着他，阿维诺尔也不想弯弯绕绕，于是直接问了：“为什么不吃呢？”

　　弗伦：“因为这个冬天还很长。”

　　这一片不大的面包，能救他的命。

　　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两人围在火边，一时无话。

　　“你要跟我走吗？”

　　阿维诺尔打破了平静，“我可以把你送到城里的学校。”

　　“那里的生活可能也并不富裕，但会有食物和可以避风居所，你还可以读书。”

　　“从那里出来后你应该可以找到一份还不错的工作。”

　　阿维诺尔很肯定，小弗伦被说动了，哪怕表情只有一瞬间的向往和动容。

　　但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学了一身掩盖自己的本事。

　　他没有回答，反而说：“你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那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了？”

　　刚认识的闷葫芦小孩发表了对自己的看法，阿维诺尔突然有些想笑。

　　并且，那小孩只顾直勾勾地盯着他，也不说话。

　　明知道是他是在岔开话题，阿维诺尔反倒顺着说了下去。

　　“教堂里无知无觉，任由世人塑造的石像吗？”

　　金发的少年摇了摇头，“可惜了，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石头。”

　　“我向来都是我的样子。”

　　“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象，很遗憾，那大概是你的错觉。 ”

　　阿维诺尔刚说完话，就见小孩用有些奇异的眼神看着他。

　　弗伦语气中带着真切的疑惑：“当神像不好吗？它又不会被饿死。”

　　“还有好多好多的人，为它唱歌、为它送上鲜花。”

　　长长的睫毛不由颤了颤，金发的少年一时没有说话。

　　火舌从稍显潮湿的树枝中钻出，好不容易才散发出一点热度。

　　看着洞口外彷佛永不停歇的寒风，阿维诺尔的声音很轻：“与其他被抛弃、被碾压的石料相比，石像一定程度上是很幸运的。”

　　“可惜......”

　　吸进去的凉气彷佛能直抵心口，“再好的石像也只能站在小小的底座上，寸步不能离。”

　　弗伦突然有些读不懂他的神情，但也不想要他陷在这个话题里。

　　于是本能想要宽慰他的小孩开口道：“可是石像不会感到开心或难过，它只是石头。”

　　“对，它只是石头。”阿维诺尔终于笑了一下，又将魔爪伸向了小孩的头。

　　小弗伦：“......”

　　看着被他摸到快炸毛的小孩，阿维诺尔非常识趣地笑着收回了手。

　　洞口外的深冬又带来呼呼大叫的冷风，阿维诺尔刚扬起的嘴角又兀的落了下去。

　　可惜他不是石头，眼前刚被他救活的小孩也不是......

　　阴沉厚重的云哪怕饱经狂风吹动，也并没有多少变化，而阿维诺尔知道，他不能再继续留这个孩子了。

　　“你真的决定了吗？”

　　小弗伦抱着阿维诺尔给他塞满食物的小包袱头也没抬，“嗯。”

　　眼前的金发少年好似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终于如愿以偿摆脱这个人的小孩急不可耐地往树丛里奔去。

　　这孩子大概真的在跑路上有些天赋，一眨眼就跑出老远。

　　他急匆匆的脚步一刻不停，却又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弗伦转身，从把他围得紧紧的围巾里抬起小脸：“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哪怕远远的，阿维诺尔也能看见小孩眼中闪着警惕的光芒，所以他面色不变：“西维泽帝都，只是碰巧经过这里。”

　　小孩好像被说服了，毕竟有点本事的贵族士绅们早就跑得一干二净了，哪有人会专门往这里来呢？

　　金发的少年站在原地久久望着他，小孩却头也不回，道别的声音一路经过深冬的洗礼，遥遥传来。

　　“再......再也不见！”

　　终于散去雾气的午后，小孩将包着食物的包袱小心地藏在怀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荒凉的丛林里。

　　小小的孩子果决又义无反顾，也用着同样果决的方式掐断了两人的交集。

　　......

　　才怪！

　　那是弗伦的选择，阿维诺尔也有自己的选择。

　　按他的观察，这个孩子估计还有亲友在，情况恐怕比他好不了多少。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熬不过这个冬天，阿维诺尔不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哪怕没有其他人，他也不可能放任这么小的孩子自己一个人在荒山野岭冰天雪地里受冻受饿。

　　其他季节还好，冬天作物不长，万物休眠，饥肠辘辘的野兽一口一个小朋友。

　　只是小孩警惕性太高，不愿意轻信别人。

　　阿维诺尔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身姿灵巧地掠进一派荒凉气象的林子里，哪怕披着灰色的亚麻斗篷，金发的少年也如同漫游在冬日的精灵。

　　寒风吹啊吹，催起了一朵朵冰花，有人却讲起了童话，他说：春天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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