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狙击

　　次日晚上十点左右，电视新闻上播出了警方逮捕KM在逃人员的新闻。电视中的罪犯虽然被戴上了头套，但是叶希还是认出来那是路明远。
　　方昊一进房间就见叶希盯着电视屏幕目不转睛的，他瞥了一眼电视播放的内容，便知道了这人在想什么。
　　“什么时候去接路哥？”方昊闷声问到。
　　叶希回过头来，正好和方昊的眼神撞上。他们这样对视了一会儿，方昊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说：“我一会儿把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出去，这两天进货的单子也先缓缓。车子也得准备，还得多带上几个可靠的打手……”
　　听方昊这样念叨着，叶希不禁露出笑容。他走到方昊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肩膀。方昊身子一僵，随后便听到叶希那温润的声音响起。
　　“等小路回来，让他做我们的证婚人怎么样？”
　　“……什么？”
　　看着方昊那双满是震惊的眼睛，叶希的心中有种说不清的喜悦感，“去哪里举行婚礼好呢？荷兰还是丹麦，冰岛好像也不错。”
　　对方若无其事地说着有关幸福的事情，方昊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他咬着牙，眼角有些湿润，双手颤抖地抓住叶希的前襟。叶希一笑，问：“你高兴吗？”
　　方昊却没有回答，只是讷讷问到：“为……为什么？”
　　“为什么啊……”叶希笑着说，“因为我爱你啊。”

　　想得到一个人，就要先俘获他的心。用最美的谎言，最真的表演，来得到一个人。

　　冰凉的水流过皮肤留下刺痛的感觉，方昊一次次用双手捧了水管流出的水扑在脸上。他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有些茫然。猛的又像受到什么刺激一般，他打了个冷颤，飘散的思绪瞬间聚集起来。低头看着水透过指尖流下，方昊觉得有些烦躁。他关上水龙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卷发，露出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
　　这种佯装坚强的样子，真是完美。

　　警局的拘留所里关押着短期拘留的犯人，他们中一部分人等待审判，一部分人则要转移关押。
　　林柏轩进来的时候特地绕了隐蔽，好不太注目——最里面的房间里关着路明远。
　　“做戏就要做全套，你不把我关起来，怎么骗得过金少仁和叶希？”
　　“我知道啊。”林柏轩说，“但是你能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吗？你都不知道我给你戴上手铐的那一刻有多难过。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
　　“行行行，你官大，你说了算。”路明远啧啧嘴，“多大的人了还撒娇，也不怕队里人笑话。”
　　林柏轩咧咧嘴，把电脑放到路明远手中，在他的身边坐下。
　　拘留室里只有一张床，路明远打开电脑，投入到工作当中。林柏轩撑着下巴看路明远认真的样子，心里空落落的。他这样看了会儿，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路明远冲林柏轩招招手，林柏轩就坐回了他的身边。一把搂住林柏轩的肩膀，路明远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个加密文件：“这个是我搜集的关于KM的东西，还有死去的卧底名单，纸质的我销毁了。”
　　“加密密码呢？”
　　“你的长度。”
　　“什么长度？”
　　“下面的长度。”
　　林柏轩瞬间黑了脸——你这是闹着玩呢？
　　路明远却不以为然，“生日什么的特殊日子太容易破解，编一个复杂的又不容易记住。现在这个密码只有你我知道，还好记。除非你背着我跟别人睡，不然谁能知道？”
　　林柏轩终于知道路明远为何如此优秀了，“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好了不闹你了。”捏捏林柏轩的脸，路明远把电脑合上，拉过来林柏轩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了几个数字和字母。“记住了。”
　　林柏轩应了一声，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来一部新的白色手机，“找到筱妍之后，我把你原来的那部手机销毁了，这是新的，我找白陆改了系统，一般都信号追踪查不到的。”
　　“那个白陆这么厉害的啊，什么都会。”
　　“老白家个顶个的聪明，他尤其是个人精，而且十分可靠。”
　　“你信得过的人，我自然信得过。”接过手机，路明远又问：“你准备怎么对付周云桦。”
　　林柏轩想了想，“抓贼要抓现行，使个套呗。”
　　路明远啧啧嘴，“老流氓耍心眼子，牛比。”
　　对于这个夸奖林柏轩欣然接受，他笑着看着路明远，说：“和我分开之后，你要保护好自己。”
　　“……这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路明远抿了一下嘴唇，“我可是卧底之光，奥斯卡影帝级别的，你不用担心。”
　　“那也得让我关心你一下啊。”握住路明远的手，林柏轩在他的掌心落下一个吻，“无论你表面的多么若无其事，你的内心多么痛苦悲伤，我都会与你一起承担未来的一切。”
　　路明远笑了一下，“在这种地方说情话很奇怪的，林警官。”
　　“奇怪吗？”林柏轩说，“探视时间就这么一会儿，我得抓紧时间表现表现。”
　　“行了，夸你两句就上天。”路明远抛给对方一记白眼，而后却收起玩笑的样子。他看着林柏轩，表情有一丝的忧伤。“有件事情，还要请你帮忙。”
　　“什么？”
　　“亮子的遗体……能等到我回来再处理吗？”
　　知道路明远对古亮的死心存愧疚，他肯定是想给这个弟弟一个体面的葬礼，林柏轩挺直身子，回答到：“你放心，我会跟白陆说的。”
　　路明远点点头，道了一声“谢谢”。

　　“快走吧。”路明远说，“明天可不要心慈手软，不敢对我开枪。”
　　这句话刚一说完，他就见对方皱起眉头。不过这种反应已经比以前好多啊，以前要是谈论起有关生死的话题，林柏轩一定会大吼着说“不行”，这个以沉着果敢而出名的特侦精英唯独在关于自己的事情上会如此激动不安。于是路明远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想以师兄的身份来安抚对方。可林柏轩的眉头却皱的更深，他抓住路明远的手，眼神不曾离开路明远的脸，满是担忧。这样的表情让路明远的心也揪起来，但是在控制情绪这方面他向来得心应手，于是他笑着问到：“干嘛一副生离死别的表情？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时间到了，再不走就要被人怀疑了。

　　面对一切都要保持清醒准确的判断，不能让个人感情来影响一举一动。林柏轩松开路明远的手，勉强扯出个笑容——他知道对方的心里同他所感，也不想再把这种悲伤扩大。
　　“那我走了。”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林柏轩看向路明远，“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路明远点头说：“你问吧。”
　　“你刚才说的我的长度，是指我没xx起来时候的长度，还是xx起来的长度啊？”
　　“……”

　　下一秒，林柏轩就直接被路明远踹了一脚。
　　“mdzz！”

　　果然是个老流氓！

　　然而所谓的生死，可不是只考一句话就能轻描淡写而过。

　　2014年04月11日凌晨五时二十三分，X市公安局特侦队押送KM干部L某前往省级公安厅。
　　冬末春初，五点的天还是暗的有些可怖。旁边的座位发出“吱”的一声，好似不堪负重。方昊赶忙蹭了蹭眼睛，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后露出那种率真亲切的笑容抬起头，却在看清楚身边男人的脸时瞬间沉下了脸色。
　　穿着西装的金框眼镜男人摊开双手，说：“不好意思啊方先生，我不是叶老板。”
　　翻了个白眼，方昊低下头继续翻着手机上的消息，眼角的余光打量对方擦得铮亮的皮鞋。
　　方昊心想：真不愧是金少仁，之前都落魄成什么乞丐模样了洗干净剪了头发照样西装革履斯文败类。

　　他们俩算不上是熟悉的人，一起坐在车里就显得十分诡异尴尬。方昊看起来算个直率坦然的人，对金少仁的厌恶之情不言而喻。可金少仁是个脑思路清奇的绝世奇葩，别人越不待见他，他就越往跟前凑的那种。“你貌似不高兴。”
　　方昊没有回答。
　　金少仁一点都不被对方冷漠的态度打击到，他接着说到：“那让来猜猜你是为什么不高兴。”
　　是因为我占了叶希的座位心气不顺，还是因为路明远要回来了你担心地位不保？
　　方昊抬起头，他眯眼打量着金少仁，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是个王八蛋狗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呢？怎么说我和叶老板也算是朋友，而且我蛮喜欢路明远的。”
　　“哼，你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方昊冷笑一声，“你察觉不出来别人对你有多厌恶吗？”
　　金少仁却还不在意地说：“我当然知道你有多讨厌我，不过你喜欢的是叶希，我喜欢的是路明远，咱们俩互惠互利各取所需，不是很好的选择吗？”
　　方昊一怔，而后露出看怪物一样的眼神，骂了句“疯子”。
　　“我是不会对不起叶希的。”
　　“真的吗……”金少仁还想说什么，车门却被打开了——叶希站在车外，面色不善地死死盯着金少仁。他还是第一次在人前露出这种厌恶和愤怒的表情，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要把眼前的人抽筋扒皮一般。“滚下来。”
　　平时温文尔雅的男人突然变得语气凶狠，着实吓了方昊一跳。金少仁却只是摆摆手，笑着说到：“我只是和方小哥聊天，又不会把他拐走，你生气干什么？”
　　“滚下来。”叶希又冷冷重复了一遍。
　　见对方如此，金少仁轻哼了一声。他下车，上了后面一辆灰色的车子。
　　叶希坐到方昊身边，关上门一回头又换上了平时那种温柔优雅的笑容。“金少仁和你说什么了？”
　　方昊一愣，心跳有些加快。“……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嗯。”露出笑容，握住方向盘，方昊说：“我们出发吧。”
　　叶希笑了一下，说：“好。”

　　一黒一灰两辆车驶出金区，他们开往宏桥——这里是去往省会的必经之路，而且宏桥最近施工，只开了南北两条车道，人也不多，追击也很困难。
　　是个劫人的好地方。

　　把车停在拦网后面，他们等待着警车从这里路过。五点二十三分出发，那么到宏桥的时间大约是六点左右。叶希目不斜视地看着宏桥入口处，方昊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抬起头，看着探照灯左右摇晃，就像是他的心情来回摇摆。
　　我到底算什么呢？

　　“来了。”
　　叶希的话让方昊回过神来，他看向入口——警车的远光灯在黑暗之中十分显眼，只有两辆车，看来得有五六个警察……
　　方昊不禁握紧方向盘，叶希却覆上他的手背，告诉他不用紧张。
　　“一会儿你只负责开车扰乱那些条子，我和其他人救人。”
　　“嗯。”

　　“前面在施工，咱们绕道走吗？”
　　“不用，反正这个点也就几辆车。”林柏轩对张风说到，“而且这条路是最近的，你就好好开车吧。”
　　“行。”
　　林柏轩看着身边坐着的路明远，他仰头闭眼靠在座位上，似乎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丝毫不在意。林柏轩也靠在座位上，他瞥了一眼路明远腕上的手铐，顿时觉得异常扎眼。他叹了口气，又看向路明远的脸。对方听到他的叹息声，睁了一下眼，与他交换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又扭头继续闭眼养神。
　　心领神会，林柏轩看向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沉寂人心，一切都无法清晰辨认。突然，有一点光逐渐扩大——有车在向他们靠近。
　　“有人！”
　　“啊？”张风还未来得及反应，那辆车就从侧面冲他们撞过来。张风紧踩刹车，他们却仍旧被撞出了老远。他的头在车窗上很磕了一下，脑子瞬间就有些不清楚起来。他听到林队吼了一嗓子，等他把脑袋晃清醒的时候，路明远已经开门跑出去了。
　　路明远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叶希的车，他打开车门，刚要上车，林柏轩却追上抓住了他的胳膊。路明远被拷着手，根本使不上力，他被林柏轩扯着后退。突然一声枪响，林柏轩拉着路明远侧过身子。他看向开枪的人——一个身穿棕色风衣的男走下车，他举枪对着林柏轩，冷声道：“把他交给我。”
　　这就是叶希……

　　林柏轩并不回答，而是按住腰侧的枪支。因为架着路明远，叶希并没有开枪，他微微侧过头，方昊便开着车朝林柏轩冲了过去。林柏轩下意识要躲，路明远便趁机给了他一记肘击，挣脱了他的钳制。见路明远逃走，叶希立刻开枪，林柏轩一个翻身躲到车后，方昊便倒档想要撞伤对方。
　　这时后面跟随的警察跟了上来，顾飞羽一下车就要抓叶希，却被金少仁拦住了去路。金少仁的手下朝警方开了几枪，警察们完全不能前进。
　　“别浪费时间！”金少仁吼到。
　　叶希闻言，拉住路明远的手就要上车，张风却从他们背后开了一枪打在车门上。叶希抽回手，转身拿枪指着张风。林柏轩却是翻上车顶，拿枪对准了他的心脏。
　　“砰！”

　　叶希一怔，他讷讷地扭过头，却见路明远挡在他的身前，下一秒便倒在他的身上，衣服被鲜血染红。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几乎窒息而死。

　　“小路！”
　　见对方分神，林柏轩上去就要抓住他们。方昊却猛的踩大油门，滑行漂移急转，一下子把林柏轩甩了出去，撞在防护栏上。张风要上去支援，叶希却朝他开枪，弄得他只能躲在警车后面。
　　“快上车！”方昊喊到。

　　看着那辆黑色轿车开远，金少仁也立刻撤离。他不忘再玩弄这帮子警察一下，把好几辆警车的车胎打爆了，然后扬长而去。
　　胸腔被撞到剧痛无比，林柏轩艰难地爬起来，没走两步却又倒了下来。张风赶紧跑过去扶他，问：“林队，你怎么样啊？”
　　“死不了。”林柏轩说到。他看着那远去的两辆车，心情越发沉重，“立刻通知刘队，就说咱们被KM的残余势力埋伏袭击了。”
　　“是。”

　　“小路，你怎么样啊？”
　　叶希拿出来手帕给路明远包扎按压着肩膀上的枪口，他不停地问着路明远，对方却因为失血过多意识不清，只能微微动着嘴唇。
　　“我明白了，没事了。”抱紧路明远，叶希说着安抚的话语，“没事了，你已经回到我身边，了，我会保护你的。”
　　这些话一字一句都传进了方昊的耳朵里，他看着后视镜里叶希抱紧路明远的手，心里更不是滋味。但是他不能表现出一点不开心，“现在回Eden Hall吗？”
　　“先去医院。”叶希说。
　　“那金少仁。”
　　“不用管他的死活。”
　　方昊舔了下嘴唇，“我明白了。”

　　“路明远被劫走了？！！”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周云桦就听到里面传来刘海东怒声训斥的声音。他心下一沉——看来金少仁他们已经把路明远救走了。
　　等怒骂声停止，周云桦才敲门进去。刘海东康复回归，前面的很多工作都需要向他详细汇报。周云桦做工作一直很认真踏实，刘海东就说：“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特侦队的大家都很辛苦努力，特别是林队。”
　　“小林子就是个直脾气，干起活来不要命。你性子稳，平时多提点他一下。”
　　“好。”

　　从刘海东的办公室出来，周云桦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短信陷入了沉思。
　　【路明远我带走了。】

　　我到底是在做好事，还是坏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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