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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44
……
然而实际却是——
惹下娄子就跑路什么的,这也,太不道德了吧!!
“身为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做出这等‘畏罪潜逃’的丢脸事呢?”
东门丹如是教育他昏某人道:“所以,我们至少也应该要等他事主到了、同他们当面讲清楚了…再光明正大的跑路也不迟啊?!”
君浩表示极其非常以及特别赞同!
夏汀浔:……
原谅她吧,早应该死心了的。
副将郭宇此番冒雨走的急,回来的也快。等到临近下午茶时候,不光是他郭宇,就连佟家的家主老爷、和那不曾见面过的佟氏夫人也跟着一起赶来了。
夏汀浔斜倚在二楼客房的窗格子间。
看那楼下街面白茫茫积水中,一辆外观装饰极其低调的单拉马车,在远方风雨中飘摇而来。马车行到客栈门前停下,自车厢里踉跄走下来了一对中年男女。
正是佟家家主夫妇。
楼下大堂响起了店家伙计的问候声,接着是刻意压低过的上楼脚步声…隔壁房间的房门轻响过了下。夏汀浔知道,这是郭宇牵头之下,那夫妇俩特地赶来‘觐见’此番丢下他们儿子在那山野林地里、生死不明的‘罪魁’某位。
只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大半……
……
佟府上最近的气压有些低。
原因无他——
整整四五日过去了,自打那日府中两位正房嫡出的少爷都跟随着近来‘暂住’的‘主家公子等一行人’外出闲逛时,不知怎就逛着逛着逛上了东城郊野的荒山……
事发后,府上但凡精壮机灵的小厮仆婢通通都被派上了山。连同州府衙内紧急调派来的不少差役,大队大队人马集合起来,地毯式的将那山上搜寻了一遍又一遍,然则并无所获。
更直白点可以说是……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佟家夫人素来体弱。
据说当天听到消息回来后还哭晕倒过好几次。
这厢前楼院子亭角的廊檐下。
夏汀浔手头正捻着棋子,却又不禁回想起先前听那‘香儿丫头’说到过的:佟家的大少、四少,都是正房夫人所出…也只有大少和四少,都是夫人的儿子……
“阿浔,你在想什么?”矮桌对面传来声轻唤。夏汀浔回神来,听得君浩出言提醒她道:“到你走了。”
“嗯,哦…”
胡乱应过声后,草草放下棋子,“君浩哥,你说…”
“我们这帮子人呢,若在旁人看来,面子上的惹不起是归惹不起,可该埋在肚子里骂的,却又丁点也不会少…”君浩看似是笑了下,复又低低地叹道:“不过也无须多虑。毕竟,亦有言所谓…是非善恶,到头来,终都有报。”
檐外雨声依旧淅沥。
东门丹从不远处的廊角边转出。
快步往这边来,负拳禀道:“公子,先前您吩咐过的,彻查州府衙内…”
“结果如何?”
君浩漫不经心问了句,视线始终盯着棋盘未曾离开。
“当日曾为夏姑娘做过书录的那位文吏,已然身亡。”东门丹面色不佳,“说是日前休沐,在归家途中过河桥时脚下打滑,不甚仰面跌入水中,等到周边路人七手八脚的帮忙捞上来时,人没能熬得过夜,当晚便去了。”
“知道了。”君浩道。
似乎察觉自己这般态度着实冷淡了些,还补充问过句:“家中可有安抚过了?”
“州府有治中主事,早已为他家中妻儿老母送去抚恤。”
东门丹回道。
便就没了下文。
夏汀浔在旁坐的是莫名焦促。
然则对面那人依旧神色淡淡的落下一子,道是:“官子。”顺带再好心提醒她一句,“你要输了。”
闻言间急看棋盘。夏汀浔方才发觉己方手执的黑子,不知何时,竟都被对方借机取巧到包抄。那黑白分明之间,自己走的先手竟还被人给团团围成了馒头馅儿……
“不成不成,刚刚是我走神儿的!”姑娘可不服输!
伸手就将他先前落下的棋子与他原般照旧的‘收’了回去。再细琢磨了下,眼见面前局势大大的不利,索性要赖便干脆赖的更彻底些——
左右两手协同齐上,连连移去退开好几枚要紧处的棋子儿。
这才豪气万丈的道声:“再来!”
“这落子定局,岂有收回之理?”
君浩哑然,又不大好意思给依样赖皮回来。
愣是闷着满肚子气儿憋出来张鼓鼓胀胀的包子脸。这边重新捻了棋,边还在小声逼逼地嘀咕她:“所以说啊,这凡事还真不能心急,若要心急,一准儿的就要输…”
夏大姑娘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来往反复,五子行过。
旁边的东门丹看不下去了,“汀浔姑娘,你为何要走那边?你若要走那边,岂不是正正入了他的…依我看应该走这边才是…”抬手间便助她成功破开两道僵局。
“观棋不语真君子!”
棋路被毁的君浩愤愤然地抬眼瞪他。
再低头时,猛然发觉自己棋盘上的子儿…莫名其妙竟又少了俩?!果不其然,对面夏大姑娘的脸上正憋着笑意。反观向来不苟言笑的某位,他竟还能一脸淡然地充作旁观。
“不玩了不玩了,你们以二对一不说,她还偷棋耍赖!”君浩气到无话可说。
当即撂下棋子,使出小性子的不干了。
“这就不玩了?”
东门丹绷紧的脸色反而严肃起来:“不玩了,总该可以说说正事了罢?”
“你要说事说事呗,硬还搅和掉我的棋局…”
君浩暗自翻他个白眼,“什么事儿?”
“这事到底也足够稀奇——若非有位流连烟花德行败坏、为求自保而道出实情的州府属官有心告知,臣直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的呢。”东门丹还刻意卖了个关子。
下句说来,便是一颗重磅炸弹:
“臣据闻说,近来有坊间传言,说是本国君上您流连烟花、自我作践不说,竟还被那花街妓子迷到神魂颠倒。甚至还许言若那妓子生得麟儿,便就算作这南国日后…名正言顺的大殿下。”
“噗——!”
夏汀浔刚喝下肚子的茶水就差没给全喷出去。
“啊??”
君浩整个人都似在犯懵。
随即反应过来,“哪个造谣黑完人还不偿命的?捉住了直接给我拖出去打、往死里的打!”拍桌破骂,想必是气极了。
此时四下亦无旁人。
东门丹多年来伴君左右,平日里虽少不得许多玩笑话。可这话说出,单看那人瞬间黑下来的脸色……
自知这回准是刺中到龙逆鳞。
便坦然下拜道:“臣亦觉得此番流言黑的极为龌龊。这般传言,非但想要中伤与君上您,就连日后的中宫娘娘以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定论的小殿下都要牵扯进来…”他眉头紧蹙,“实乃丧心病狂,恶毒之极!”
一家人就是要被黑出个整整齐齐的……
夏汀浔下意识都缩了缩脖子。
“可经查证来,这事却也并非完全讹传妄语。”
稍顿过下,东门丹迟疑着继续说道:“臣顺那属官所提供的名姓一路追问,也确实在南城烟花街的一间妓馆里寻到…咳、女子,那女子声称怀有月余的身孕,正是君上…”
“东门丹,我看你是越来越没主见胆识了不是?这等荒诞之言,还要本君教你如何行事?”君浩面无表情,神色漠然。“再敢妄言、污及王室旁人,今后无论是谁,但凡有过,一律杖杀,绝不容情!”
一律杖杀都搬出来了……
“可那女子的手上…”东门丹欲言又止。
“手上如何?”
这般吞吞吐吐的作态,当真像极了他脑海中死命在克制住的那个细弦…砰地一下,断了。
“区区不明女子、满口胡言中伤、还是烟花妓馆,手上她难不成是有本君亲笔御书的圣旨落印,还是本君亲口承诺说要香车凤辇吹吹打打的迎她入宫为妃不成?!”
君浩恼道。盛怒之下,竟都有些口不择言。
人家可不正有您那亲印加盖出来的‘保命符’么……
东门丹暗暗叫苦。
夏汀浔也在暗暗地叫苦。
这事如若瞒而不报,多半也就当个笑话传着传着也过去了。怕只怕捡到人家不高兴,还偏偏拉扯在一起来搅和…结果终于也就消停不下了。
“自从先前那位扬言说要状告遂州上下的乡野老妇,到你这佟府里头的神神鬼鬼乱七八糟,就连同方才州府衙内曾作书录的那名文吏,桩桩件件,疑点重重。你们乐意隐瞒,本君也懒得过问便是。暗中补缺瞒天过海的法子天底下有多的是,选什么不好,偏偏竟敢选得杀人灭口放火毁迹的路数?”
某人这厢骂到兴头,非但这回新账要给掰扯清楚,就连先前旧账也要一起翻来。
“旁人与我随意糊弄,可以,若等哪天真瞧着不大顺眼就拉出去剁了便是。东门、东门丹!你吃熊心豹子胆了?跪地上抬手去摸摸你的良心、还对得起扑通扑通跳着的它么!”
“……”
院中细雨还在沙沙作响。
夏汀浔发誓,自打相识以来,任凭许多次的曾有见他笑过叹过亦或故作深沉般的沉默过。但若细细算来,此番还真得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的、见识到他真正的动怒……
世人皆传,景君昏庸。
有史来记载,自古昏君但凡做到极致的,多多少少难免都有沾上点‘喜怒无常’、‘乱发淫威’、‘残暴不仁’等等诸如此类的形容词来……
冰凉凉的雨点随风飘打在颈间面上,微凉。
夏汀浔不自觉打出了个寒颤。
一如她始终无法想象出来面前这位若是笑起来、便如同春花般灿烂的少年,该要如何同戏文子里所书传唱过的历代君王那般、威严肃穆的端坐金殿,高高在上。
挥手间号令文武,翻云覆雨,誉享万世……
她亦无法想象,若有朝一日,有朝一日,他若当真是累了、倦了、也怨极了这浑浑噩噩的人世间。到那时,自那时起,这世上又该有多少无辜的人事遭受不白?
“这事,你若不整顿出个彻头彻尾,没完!”
骂也骂过,火气也就消掉不少。君浩甩手撂下来句:“乏了。”
便提步转身往回屋走去。
看样子是要歇着了。
等他身影彻底消失在那回廊的尽头,夏汀浔不禁又偏头去看那位被他唾口骂到狗血淋头的武安侯爷。东门丹…向来是昂藏七尺,孔武有力的冷面青年,他此刻直挺挺的跪在这冰凉地上,埋着脑袋……
细碎冗长的刘海儿低低垂在脸上。
看不到他面上表情,亦无法揣度他现下的心情。
只能听到他那突显的喉间似乎溢出了些细微的声响,看到他的整个肩头都似在隐隐颤抖着……
“东门大哥…”
夏汀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任何安慰性的话来。
又或者还该庆幸君上他尚不知那春禾丫头腹中所怀骨肉——乃是当初假他玺印,借他名声,毁他清誉的大众脸逆贼。还有那‘叛逆家眷’一条的罪名再压下来……
脑壳疼,真脑壳疼。
抬手揉了揉眉心,正寻思着该要如何打包收场…却见那旁东门丹已经自顾自站起身来。挥手间拍却衣袍下摆沾染的灰土,面上一如寻常般的风轻云淡。
看那微微似乎有些上扬的嘴角,似乎还竟有些…愉悦??
“东、东门大哥,你、你没事吧?”
夏汀浔看不懂,也想不明白,一时间更拿乔不定。这该不会、被骂成傻子了吧?
东门丹却不甚在意的摆过下手,示意他并无碍。
也不曾多言,转身便离去。
夏汀浔愈发诧异的紧。
草草正准备收拾好棋盘时,恰巧遇见他手下副将郭宇,正往这边急急赶来。在此环顾几圈都没找见他们家主子,相互问过后,便拐弯抹角先同他打探了。
“要说起主子同咱们君上的‘恩恩怨怨’,那可简直三天三夜也说不带重样儿的。”
郭宇小可爱挠着后脑勺,“不过据我知道的,主子他应是向来都嫌弃君上得过且过懒懒散散地不搭理事儿;而君上呢,他也嫌弃主子是样样包揽样样要管就跟个老妈子似的…可也够招人烦的厉害。”
夏汀浔连连点头。
事实如此,有目共睹的嘛!
“但我们这边私下,却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儿。”
“说在世人看来,君上他这般成天乐呵呵地游手好闲、总老像是个长不大的娃娃一般…又待身边人事向来宽厚,便就算有谁冒犯些什么过错,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大都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任作罢。”
“夏姑娘可曾有试想过下——”
言及此,他下意识都压低了声音。
“这古来人君帝王,但凡能稳坐王位直至百年的,又有谁能单靠着‘与人和善’四个大字便可保得家国安宁?旁的不提,单就这般软和随意的性子,只怕就此拉出去、不拉出去都要先输掉旁人一大截的…”
若要拉出去了,还不得是被人按头在泥巴地里的欺负?!
背后忽而传来声重重的咳声。
郭宇猛地回头时,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背后多出来个人影。
看那拧成川字的眉头,以及如同淬过寒霜似的臭脸……
小可爱郭宇这回哭都哭不出来了。
“四十军棍,自己领去!”
去而复返的东门丹,莫得感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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