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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4
这天的冥想课，卡亚并没有给学徒们带来任何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费索迩伽来到圆形教室的时候离上课还剩两分钟时间，她在第一排找到了班德亚和罗萨伊特，挑了班德亚身旁的一个空座位坐了下来。
“早安，斐卡。”班德亚冲费索迩伽打了个招呼。
“早安。”费索迩伽笑着回应。她看了看班德亚身边的男孩，把手中的笔记递了过去。“雷瑟还没原谅你？”
“谢谢。”罗萨伊特点了点头接过笔记，神情有些萎靡不振，“还没有，她比我想象的还要火大。”
“你拒绝了她的笔记，她当然火大。”班德亚看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那可能是近期唯一的和好机会了。”
“事实上，我觉得……”罗萨伊特迟疑片刻，“我只是觉得斐卡的笔记比较清楚。”
“哦……那你有可能这辈子都不能跟她和好了。”班德亚毫不留情地说。
啊哈，拒绝笔记——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费索迩伽听着身边的对话，忍不住挑眉。曾经她觉得罗萨伊特和雷瑟塞亚之间只是缺了点沟通——毕竟，如果不好好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罗萨伊特的怪脾气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了。不过现在她不这么想了，雷瑟塞亚对罗萨伊特的行为显然有自己的一套理解，即便这种互不理睬再持续好几年她也不会觉得询问罗萨伊特的想法是件有必要的事情。
可能就算问了也没用。这世上有一种人，他们从不相信别人的解释，他们只相信他们的经验和判断——即便那并不是真相。
比瓦里尔还麻烦的男男女女。费索迩伽在心里摇了摇头，没有继续思考男孩的交际问题。
卡亚导师的墨绿色袍角从班德亚的座位旁边擦桌而过，她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上课时间已经到了。这次她注意到她的导师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也就是说，卡亚没有给学徒们带那些用来做冥想练习的小玩意儿。
“这节课不做冥想练习吗，卡亚导师？”班德亚提出了疑问。
“是的，姑娘。练习时间过去了，你们已经对元素差异有了一定的了解，现在我们要开始一个新的议题。”卡亚平静地说，“事实上，那些天赋比较好的姑娘早在第一堂课就摸到了真相的边缘，而有一部分姑娘直到现在仍对自己需要做什么感到万分迷茫。如果你到现在还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或者将要成为什么，那么很好，这正是我们这节课要讨论的内容。”
学徒席响起一阵短暂的讨论声。卡亚的话令她们感到疑惑——她们中的绝大部分都不觉得冥想学习与个人理想之间存在什么必然联系。
“我不明白，导师。”一位老学徒发出了疑问，“就算我迷茫得不记得自己是谁，我也一样可以学会冥想。”
“显而易见，姑娘。”卡亚语气依旧平淡无奇，“即便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也一样可以学会冥想并成为一名真正的法师。所以我并不准备讨论有关自我定位的迷茫问题，我要讨论的是理想与目标。
“你可以在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成为一名法师，但如果你的理想是成为一位果农或者战士，那么你或许可以学会冥想，但法师的大门将永远对你关闭。”
“我还是不明白，法师的判定标准是冥想。”从费索迩伽左侧的某个位置传来了一个声音，“如果我会冥想，荣耀协会就会判定我具备成为法师的资格。”
那声音听起来有点像麦斯费兰德，不过费索迩伽不太确定。虽然已经当了两个月同学，但她很少听到麦斯开口，这个姑娘无论是在课堂上还是对不熟悉的人都是一样的惜字如金。
“是的，姑娘，‘荣耀协会’会判定你具有法师资格。”卡亚肯定了她的说法，“问题就在于，荣耀协会承认你的法师资格，而你也与任何法师一样具有在冒险者联盟和佣兵工会登记的权利，但是这里——”她指了指脚下，“大法师塔永远不会以简单的冥想作为成员的判定标准。”
学徒席陷入静默，所有人都为卡亚话中的意思感到惊讶。如果说法师塔是脑，那么荣耀协会就是手和脚，它是法师塔以外唯一一个有权力授予法师资格的地方。但是现在法师塔里的导师明确告诉她们荣耀协会判定的法师资格并不被大法师塔承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许你知道些什么？”费索迩伽看了看班德亚，这家伙看起来一点也不吃惊。
“法师之心。”班德亚言简意赅，“没有法师之心的人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法师。”
“那是什么？”罗萨伊特皱了皱眉头。
“我不知道。”班德亚摊了摊手，“我只是听说过这种说法，具体它是什么……我想，卡亚导师一定知道。”
哦，当然，卡亚导师知道任何事情。费索迩伽不由想起了雷瑟塞亚的话：她就算吃人你都不会有异议。
“冒昧地问一句，”什么都知道的卡亚导师语气依旧平静无波，“谁能告诉我，法师到底是什么？”
学徒席一片静默。
“如果没有人知道，那么这就是我们这节课要讨论的主题。
“我们已经研究了两个月外物，现在，姑娘们，是时候探究一下我们自己——法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教室里静默片刻，学徒们小声交头接耳，嗡嗡声再次弥漫全场。
“说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罗萨伊特皱起了眉头，“祖母告诉我法师只是一种职业，它和基塞家的杂货铺没什么区别。”
“基塞？”费索迩伽捕捉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哦，我忘了你不知道，那是拉梅尔的家族。”罗萨伊特看了她一眼，“她家世代都是开杂货铺的。祖母告诉我当法师和开杂货铺并没有区别，所以我一直认为法师只是职业的一种。”
“但现在你怀疑了？”费索迩伽注意到了他紧皱的眉头。
“唔……也许，显而易见。”罗萨伊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似乎陷入了某种思考之中。
“我看到了。”班德亚忽然开口，“那些光点是什么？”
费索迩伽转头仔细看了看班德亚：她身边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光点的存在。
只有冥想才能捕捉到那些正常感官无法察觉的异常。费索迩伽想。班德亚应该是发起了冥想。
“等我一会儿。”
费索迩伽花了大约半分钟时间摒除脑海中杂七杂八的念头，然后感知的世界再一次在她面前展开。
这个世界远比两个月以前更加神奇，费索迩伽感受着四周的情况：墙壁和桌椅温和敦厚，通体带着融融暖意——这是地元素的特征，不过她不确定那里面是否含有水元素。桌上的墨水柔顺而寒凉，在温和中带点神秘感的水晶瓶里显得格外扎眼——费索迩伽甚至能计算出瓶中墨水剩余的分量。
那种凉飕飕的感觉……毫无疑问，墨水里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元素应该是水。
它们在感知世界里不仅会表现出温度，还会展现出不同的性格。几乎每种物质都由多种元素以不同的比例与结构组合而成，每一件物品的特性都有着微妙的差异——即便是石墙砖与石墙砖之间也是不尽相同。
有时费索迩伽会产生一种错觉：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有生命的。它们有它们的生活、它们的个性以及它们独一无二的存在方式，只不过这些真相无法用平常的感官捕获，它们只肯在冥想的世界里展露一二。
冥想探究的是世界的真实。——费索迩伽又一次想起了罗萨伊特笔记上的那句话。然而冥想的结论却常常与感官的结论背道而驰：它会告诉你滚烫的开水其实是冰凉的，一匹体温正常的马儿其实比任何火焰都要炙热。
真实与虚假，这个世界的奥秘实在太多。
费索迩伽深吸口气，终于将感知探向了自己的身体。
这不是她第一次探知自己的身体——第一次是在两个多月前的逃亡路上，她刚刚遭遇过那位名叫卡里奥尔·玛鲁斯的杀手，身上还带着铁箭留下的伤口。当时她觉得她快要死了——流血而死，然而她最终没有死在那个时候。她在濒死状态下成功发动了第二次冥想，并用一句祈使式的话语止血成功。
费索迩伽不知道那句话是如何运作的，她更倾向于相信当时的事情只是濒死状态下的潜力爆发。不过不管怎么说，那件事现在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一次冥想，她确实把感知的触角伸向了自己的身体……
但你那时还不知道如何用冥想分辨元素，费索迩伽对自己说。或者更确切地说，当时她的冥想还没有强大到能够区分温度以外的事物。而且那一次冥想仅仅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深入体内。
经历了法师塔两个多月的练习，一个可以肯定的事实是费索迩伽的冥想一直在成长。它就像第一节基础课上的那个迷宫推论一样，一直在朝着某个未知的方向发展推进。费索迩伽不知道它现在的前进方向是否选择了离世界本质最近的那条路，她只知道两个月前她还无法分辨土元素和水元素的区别，而现在她已经能轻而易举把它们区分出来——在二者并非同时存在的情况下。
有些混沌不清的事物已经随着学习进展逐渐清朗起来，而更多的谜团还在陆续浮出水面。
比如探知身体。在卡亚作出要求之前，她甚至没有想到还可以这么做。
谜团有时不是谜团，而是盲区。费索迩伽这样想着，默默将感知探入了自己的心口。
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是忽然掉进了一池刚刚烧开的热水，滚烫的热流暖洋洋地将尚且算不上敏锐的感知包裹在内，四周扑面而来的热度几乎令她有了无法呼吸的错觉。
这就是生命的热度。费索迩伽不禁有些感慨。在此之前她从没有试过把感知一头扑入某个生物体内，也就没有体验过这种仿佛掉进汤锅里般逃无可逃的热度。
如果人类被生命力溺死或烫死……她的脑子里不由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好吧，那种事大约不可能发生。毕竟如果生命力能致人于死地，那么它也就不能被称为“生命”了。
费索迩伽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了下去。她花了一点点时间适应感知中令人窒息的热量，接着她就感觉到了……噢，那些是……呃，光线？
“你看到了吗？”班德亚问。
“我猜是的？”费索迩伽不大确定地回答，“它们感觉起来不像光点，更像一条一条的细线。”
“噢……”班德亚眨了眨眼，“那我们换一下，你感知我，我感知你。我有点好奇……”
“好的，我们换着试试。”费索迩伽笑了笑，“事实上我也有点好奇。”
互换了感知对象，她们很快发现点和线并不是理解差异，因为她们体内的光亮确实是不一样的。
“嘿，这不公平！”班德亚小声叫了起来，“为什么我的只是点，而你的已经连成了线？”
“好吧，让我告诉你，那是因为线还没来得及归入某一点。”费索迩伽笑着说。
“哦……该死的天赋血脉。”班德亚绷不住笑了出来，“恭喜，我妈妈说过：‘金线可以直接打通从学徒到中级法师的路’。”
“什么金线？”罗萨伊特茫然地看着她们。
“试试用冥想探知身体。”费索迩伽说，“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她们等了一会儿，罗萨伊特歪了歪头，“很热。”
“然后？”
“没了。”男孩低下了头，“应该有什么吗？”
“我在我身体里看到了光点，斐卡的已经连成了光线。”班德亚平静地说，“妈妈说，找到了金线就等于获得了开启中级大门的金钥匙。”
“那我肯定找不到。”罗萨伊特小声嘟哝，“我是个男孩……”
“不用丧气。”费索迩伽看了看他，“在我小时候，我叔叔经常告诉我：‘神灵使你成为你现在的样子必然有其原因’。”
“日神，阿罗格？”罗萨伊特皱起了眉头。
“不。”费索迩伽笑了笑，“他说的是所有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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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又在拖剧情了。原计划这节课一章完结，结果现在又拖到了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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