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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人聚
初夏,天微热,风清朗。
柏水端着水杯从茶水间里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看着腕表上显示的时间整好六点,脖颈酸疼隐隐地不太舒服她转了几圈,又抬手用力按着左肩好几下后才放下。心不在焉地抿着杯沿却忘记了这是开水,烫得她连忙就着滑椅往后退了好远,水渍跌落也湿了刚打印好的初稿。舌尖还在发麻她无暇顾及,对于这样粗心的低级错误她只是感叹了声然后将页面垂至空中,屈指弹动页面水珠沿着往下滚落,留下了好几道水痕,还好她反应快没有湿透不用再重新打印。
“柏姐,还不下班啊?”
“嗯。快了!”
“行。那柏姐我先走了!”
“好的。你路上小心!”
柏水视线回到电脑屏幕上,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快速跳跃着。大约二十分钟后,柏水才关闭了电脑。她打量着晾在一旁的纸稿,除了几道微微的皱倒同时也确认了纸稿上的内容确认看不出什么问题后才放进了文件袋里,收拾桌面准备下班。
“柏水。”
浓腻的奶香味席卷着她的嗅觉,柏水瞧着自己刚收拾整洁的桌面多了一杯速溶香飘飘奶茶,她仰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笑着开口“吴昊,你还没下班呢?”
“今天下午城东某小区楼旁有人跳楼,稿子有点急刚给了小张。一下午东奔西走现在想吃点甜的..”他晃了晃自己的那杯奶茶示意柏水,“看你还没有走,就顺手给你拿了一杯。”
柏水起身,笑着拿起拿出闻了闻,“谢了。”
“不谢。”
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可柏水却没有久留的想法。她将椅子推进办公桌下拎起自己的包垮在肩上,“我要走了。你还要忙吗?”
“没..正好我也要准备下班。那..你等我一起?”
柏水瞧着自己手里的奶茶,看着他有些犹豫的神色,淡笑地说了一声,“好。”
“我会很快。”说完吴昊将自己的那杯奶茶塞进了柏水的手里,便往自己的工位大步走去。
柏水瞧着自己手里的两杯奶茶有些无奈。放在上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她赶紧将两杯奶茶放下腾出手接通电话,“喂?”
“喂。请问是柏水女士吗?”
“我是。请问您是?”
“这里是顺丰快递,有您的快递,我按门铃了您好像没有在家,请问有谁能帮您代领呢?”
“我的快递?”她记得自己最近没有在网上买东西来着。
“请问您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好意思,我可能得还有一会儿,麻烦帮我放到北门安保那里可以吗?”
“额...上面显示一定要您本人签收。”
“...”柏水心下了然,“寄件人一定是一位女士,对吗?我回来还得有些时候,这样吧,你送到楼下12号门那里是我父母家,这与我本人签收差别不大吧?你帮我转告他们,千万不要打开!要等我回来后我自己打开。”
“好的。”
她结束通话后,吴昊已经站在她身边等着她了,柏水笑了笑,“好了吗?那走吧。”
“你跟父母住一起?”
“我们在同一个小区。”柏水将手机放进挎包里后,从他手里接过了自己的那一杯奶茶。
“你父母很疼你。”
“嗯?”她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转到这个话题上。
吴昊按下楼层键,电梯门合上。“听说你之前一直在卢森堡,你是家里的独女他们都肯让你出去。听老大说你之前在卢森堡做得挺好,你为什么回国呢?”
“父母挂念,就回来了。”
“柏水...”
“嗯?”
突然打开的电梯门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柏水率先踏步出电梯,“我今天没开车不去停车场,就不跟你一路了。”
“我送你。”吴昊跟着她出了电梯,开口重复了一遍“我送你回家。”
“额...不用。我们不顺路,你会绕很多,不太方便。”
“外面下雨了,不太好打车。”
柏水侧身往透明的玻璃瞧去,细细雨丝在灯光下明显了很多,像是金针从夜幕里簌簌抖落。居然真的下雨了!
“走吧,我送你!”
“吴昊....真不用了,今天有人来接我!”
吴昊往前走的脚步一顿,转身瞧着她神色有些奇怪,“那....好!明天见。”
“明天见!”
走出大楼外,正好一辆白色高尔夫滑行而至已经安稳地停在草坪前,柏水也没打伞箭步冲出了大楼火速地坐进了车里。“感谢柏教授不辞辛苦来接小的下班!”
柏松国将车里的备用毛巾丢给她,“不辛苦。今日寿星为大!不过你是不是也得注意点形象。手上拿着什么呢?”
“奶茶,您尝尝?”柏水将奶茶塞到柏松国手里后便拿起毛巾随意地擦着自己的脑袋,“怎么了?突然说这样的话。”
“刚才有人一直瞧着你在雨里狂奔呢!”
“不存在的事。我蒙了脑袋呢,谁知道是谁?”柏水得意地笑了出来,“柏教授,走吧!”
“小水。”
“嗯,怎么了?”
“今晚我还邀请了一人。”
“谁啊?敢应柏教授的约,他也不怕是鸿门之宴。不过话说,柏教授您也不怕别人不自在?”一家人其乐融融,柏水想了想那个画面觉得自己应该是会不自在的,有些心疼今晚被邀请的人了。
“小水,你二十八了对吧。”
“嘘!”柏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地开口,“女孩的年龄是秘密,柏教授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隐私!”
“十四年前,你也是这样对我说的,还记得吗?”
柏水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她将叠好的毛巾放在后座上,侧着脑袋看着柏松国。她仔细地回忆着那是她初三的时候,稚幼青涩至极拿着笔记本挡住自己半边脸,冲到还在书房里的柏松国面前。她说,“女孩子的感情是秘密,爸爸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隐私!”而如今,她说了相同的话,却并非相似的事。
“爸爸,你今日怎么提起这个了。”
“小水,那日你对我们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是哄我们的对吗?”
“怎么这样说?”
“我和你妈妈是过来人,也了解你的脾性,若你真的有交往的人了,今晚怎么会不开口让他来家里吃饭?你一向最注重这些仪式感,你小的时候我们太忙没有很多的时间可以陪伴你,你最喜欢大家温暖地在一起吃饭。你不会错过对你重要日子的,就连在国外的那几年,不论你再忙,总会跟我们连线甚至是视频一起吃饭,而今日你却闭口不提。小水,如果你还在为十四年前的事耿耿于怀,希望你可以放下!”
“爸爸,我没有瞒你们,只是我希望在我们感情稳定的时候再安排见面。我也不知道你和妈妈会误会,你知道我的,从小就是即便不说,也绝对不会说谎话。”柏水无奈地开口解释, “我没有开口带他回家吃饭,只是因为他目前不在A市。你们想太多了!”
柏松国愣了一下,熄火后拉起了手刹。“那你打个电话让我确认。”
柏水无奈地下车,她从来不知道自家父母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一点居然能想到这个层面去。
“怎么,人不让见,连电话都不能让我听听?”柏松国这是更加认定柏水是死要面子了。
“爸。我今天是寿星,我最大!您再一直这样,我要告状告诉妈妈你惹我生气了!”她倒是也想打电话,关键是她得能打通啊!
柏松国将眼镜取下后擦了擦又戴上,虽然没有再开口,可他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着你就是说谎瞒我们了,还不承认!柏水只得大步走在他前方,眼不见为净。原本挺好的兴致被自家父亲生生给按了下去。她握紧了手机,这都半个月了竟然真的连一个电话、信息都没有!
开门后,柏水听着屋内的欢颜笑语,诧异地往外走仰头看了眼门牌号,又看了看自己手机的钥匙。这是自己家没错啊!
柏松国绕过她走进去,换好拖鞋之后站在玄关处看着柏水,“今晚我还邀请了梁良。”
似乎是消息不太好消化一样,柏水直直地瞪着柏松国,完全是欲哭无泪的模样,压低了嗓音“这是我的生辰,您想要跟自己的学生叙旧,为什么非得选在今天?”故意膈应人?
“小水?”
张群英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却一直没见人走进屋里,于是低唤了声。柏水连忙应和着,随着柏松国走进了屋子。梁良正好帮忙将张群英的拿手好菜松鼠鱼端上了桌,看着二人开口“老师、柏水。”
“什么时候到的?你师母又一直念叨了?”
“没...我刚到,见师母忙不过来就说着帮忙打打下手。”梁良微微弯腰侧头靠近柏松国,一个小小的动作,可以看出他对柏松国的尊敬。“都快弄好了,老师快坐下吧!”
柏松国拉住他的手,“小水,还不去帮帮你妈妈。总不能什么都叫你良子哥替你做完了。”
“哦。那你们坐坐,我去帮忙打下手!”柏水将包扔在沙发上就往厨房走去,她的动作不狠可却也并不温柔,明显是有着火气的。
“今日是寿星怎么反而看起来还没有你爸爸有兴致?”张群英将洗好的碗筷递给她,“拿出去摆上。”
“他要叙旧,当然兴致高昂了!”
“你不能叙旧?”
柏水怔住,语气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妈妈,都陈年烂谷子的事了,您怎么还在提!”
“那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又不是只有今天才有你爸爸的学生来吃饭。”
柏水心底的那口气又哽得更深了。自家父母这是铁了心了,她索性也不再开口解释什么,还不如顺其自然好。
所有的菜都弄好了之后,柏水正想坐下,却被张群英暗暗地推倒了她的身边坐下。柏水看着对面的梁良,她没说话顺从地坐下。秉承“沉默是金”“食不言”的优良传统一直安静地吃着自己喜欢的松鼠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我都好些年没有见过良子了。今日开门的时候若不是他先开口喊我,我还真没有办法认出他来。”
“我变了很多吗?”
“比以前更帅了!!”张群英是完全不吝啬自己的称赞,“良子也是很多年没有见过小水了,都不知道你们走在路上还能不能认出对方来。”
“小水变化不大,我肯定是能认出她的。”
“良子哥变化倒挺大的,那我还真不一定能认出了!”柏水笑得有些牙酸。
“毕竟那么多年没见了,倒是情有可原。”张群英不满地拍了拍柏水的手臂,“之后多见见你良子哥,不就熟悉了!”
柏松国拿起红酒杯与梁良轻碰了一下,“好多年没有来老师家里了,感觉还好吧?”
“嗯。”梁良抿着橙汁应了声,对上柏水不安分的目光,笑着开口,“小水妹妹如果有时间可以到枫莱来玩啊,我随时欢迎。”
“有时间,一定。”
这一顿晚饭在二位中老年人刻意营造话题与一位年轻人刻意迎合之下显得是完美落幕。而本该是今晚主人翁的柏水却略微失了光芒,甚至被安排使唤送梁良到小区。这短短的距离,她却走得心神不宁。
见她马上要踏步进那一滩积水里,梁良没有好心地去拉她只是自己大步地往右挪开了很大的距离。“哗...”柏水瞧着自己潮湿的鞋面、裤脚、以及站得离自己远远的梁良,显然他是故意没有提醒自己的。柏水瞧着不远处的大门淡笑着开口,“良子哥你慢走,路上小心!”
“你不送我了?”
“鞋湿了,没法走路!”
“没法走路,那你是要跳着回家?”
柏水低着头没回应他的逗弄。
“柏水,我前两次碰到的那人是你男朋友?”
柏水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了声。
“老师他们还不知道?”
“嗯。”这次她倒是回应地及时了。
“人不错,小丫头还挺有眼光的。”
“哼。我一向都有眼光!”
不知想到什么,她的脸色变了一些。梁良瞧着她不太自在的模样,没有再逗她,反而是像长辈一眼语重心长地开口,“多跟老师沟通。似乎你还是没有怎么学会!既然挺喜欢的,就得主动一点。”
“哦。”
“不许暗骂我啰嗦!”
“好。”
“我走了,不用送我!”
“再见。”
梁良见她一直低垂着脑袋,手掌已经伸到她的脑袋上却又缓缓收回,若无其事地放进了自己的裤兜里,潇洒地转身离开。
而柏水只是傻傻地瞧着自己脚尖,被雨水沾湿污渍全留在了白色鞋面。她朝着那滩积水又踩了一脚,冰凉湿润浸入了肌肤。
她用手背贴着自己脸颊,冰冰的。
莫名的,她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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