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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44
街郊巷陌外的一片小树林，四寂无人。
偶尔吹过一阵冷风，瑟瑟作响。
这情景，这气氛，很容易生产冤死鬼啊……
可惜，我不是。
我惜命，并且很怕死。虽然是穿越来的，但既然承接了楼青的身体，那么，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我必代替他，好好地活！
静静站在树林中，我调动身上的每一根神经，警惕着外部的状况。
暗暗握紧了长枪，我悄悄运用内力，循环一周天。脉络是从没有过的通畅，难道是所有记忆恢复的结果？我和楼青，到今天才算是真正融为一体，他的武功、他的修为，我已经可以全部掌握。
这么说还得感谢楼天呢，我嘴角向上翘了翘。
小树林里寂静如初。
远远近近的灯火，照得此处忽明忽暗，虽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但这种晕黄的光……只能让气氛更加诡异，还真不如没有！
小风嗖嗖，冷。
毕竟是深冬啊，我开始有点后悔。
傻站在这里假装气定神闲的我，手心里其实一把冷汗。
说句实话跟楼天到这里并不是明智之举。他的轻功匪夷所思，我只能随时警惕着，以防着了他的暗道。
但是，我的直觉又告诉我，我必须和他见面，我必须……亲自解决。
在现代身为财务专员的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细心。而且，楼天很合作，没让我冻太久，就出现在我面前。
林木上的树叶早已掉光，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很好，不影响视野。楼天与我对视，十几步的距离，借着远处晕黄灯火和天上明月，倒也能看得清楚。
楼天其人，不胖不瘦，身形修长，个头与我相似，五官端正，是那种放在人群里就找不着的主儿。本应牲畜无害，可他身上，就是能有那么一股子气息，让人不舒服。
楼天的耐性不如我，率先开口：“敢跟我出来？有胆量！”
敌不动我不动。扯扯嘴角，算是对他笑过。
“你是谁？！”突然话锋一转，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你不是楼青！”
这叫什么？虚张声势隔山震虎？先敲打敲打我？
我早有准备，嘴巴一咧把拳一抱，笑得近乎谄媚：“大哥，小弟有礼。”
楼天明显被我弄得一愣：“你……”
“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几日不见怎么就不认识小弟了。我不是楼青是谁？”
小样儿，打死你你也想不到我是穿越来的，想吓唬吓唬我？咱还不定谁吓唬谁呢！
“你不是楼青！莫非你带着人皮面具？”
我叹一口气：“大哥真是爱开玩笑，你我二十多年的兄弟，怎么假装不认识呢？”
楼天冷笑：“就是因为二十多年，楼青的性格做派我还不知，岂是你这样子！”
“我的性格？”我也冷笑，“大哥只见过我人前的性格，怎知我的另一面？只不过……被大哥一颗飞蝗石打死以后，另一种性格暴露出来而已。”
楼天一凛，竟然不由自主倒退半步。
我哈哈一笑：“大哥放心，我不是鬼。”
楼天瞪着我：“小子，你少在这儿巧言令色信口雌黄，我不是吓大的！你既然敢跟我出来，就该有受死的准备！”
“我明白，我已经在大哥手里死过一次了，不是吗？”
怔了片刻，楼天终于有了一点犹疑：“你……真是楼青？你……没死？”
“是。那天在开封外……”
“不对！那天我明明……明明试过你的鼻息，然后才走的！”
我很有耐心地解释：“那天是假死，没气儿了，心脏暂时停止跳动，但是后来呢又缓过来了，不好意思让大哥失望，呵呵。”
我察颜观色，看楼天似乎相信了。“大哥今天过来，是为确定我死没死的么？”
楼天沉下脸，说道：“日前我回了趟楼家庄，楼绢那丫头说你前日刚刚离开，我心下惊疑，就一路跟了来。”
“哦。”我点头，像个不懂就问的好学生，“原来如此。”心下却道楼绢怎么会出卖我？难道是她一时不慎说走了嘴——而我的样子却让楼天更加疑惑：“你……既然没死，就没向开封府告发我么？”
我急忙集中精神，暂时抛开疑虑，冲他一笑：“告发你？我有什么好处？我又有什么证据？况且，你我虽不是亲兄弟，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习武，我尊你一声大哥，怎忍心……置你于死地。”
楼天听了，终于有一丝动容，随即又哼笑一声：“你这是在讽刺我么？”
“当然不是。我明白，你保襄阳王，我保开封府保当今圣上，各为其主罢了。换句话说……”我咧嘴一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想和奋斗目标，不能说谁对谁就不对，也算是……个人实现自我价值？但是大哥你做的稍微有些偏激，沦为乱臣贼子可就比较危险了，所谓天网恢恢，肥而不腻，我实在是为大哥你着想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楼天把眉一立，“你明白？你根本不明白！你懂个屁！”
他瞪着我，恨不得在我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楼青，你别的不行，装傻的本事倒是越来越高了？从小到大，我哪点不如你强，嗯？对，我们是一起练武，一起长大，可是，我爹！老头子怎么看你的？当着赞扬，背着也赞扬，谁是他亲儿子？我！你只不过是他干儿子！他分得清主次么他！你要真高明也可以，你，轻功不行，武艺不过跟我打个平手——那还是以前！楼家枪只传亲儿，老头子他凭什么也传给了你！出来闯荡，他凭什么说我交的朋友就是海洋飞贼，你交的就是正人君子？！我气不过，如今我投靠襄阳王，就是要让老东西看看，到底谁有能耐！王爷都重视我啊！你楼青，做的不过是唯唯诺诺、听差办案的小小校尉，不过是开封府包黑子手下的一只走狗！”
这话可够难听的！把他爹、包大人、连我，都骂进去！
我涵养也够好，不动声色，瞅着他笑得很假：“哦，这样啊——”
这回我可没装傻，楼天一说，我才知晓，原来还有这番缘故。楼天小肚鸡肠，心思狭隘，这么多年憋着出这口气，看来楼青以前确实没有意识到。
“说完了么？消消气儿啊。”我貌似毫不介意地开口，“大哥今日一讲，小弟才算茅塞顿开，以前……还真没意识到。怪我。不过说句肺腑，大哥为了和我斗气确实不值。你也知道，论轻功、论武艺，我不是你对手，在开封府当差不过是份工作。可话又说回来，拿这份俸禄就要尽这份职责，你这事，让小弟很为难。该怎么办？”
楼天瞪着我，等我下文。
“放心，我绝不会去做什么告发你的傻事。楼老爷子那一封信起不了作用，因为这背后牵扯的事情太大。别说我管不了，连开封府、包大人都管不了，这是皇帝的家事，那襄阳王是皇上的亲叔叔，对不对？当然，如果您觉得我碍事，杀我灭口，我也没辙。我就是分析这理儿。你帮襄阳王招兵买马，谋反起事，这是个大工程，少则数月多则几年，不是一时半会儿完得了的吧？我没有你的雄心壮志，就在开封府踏踏实实做我的小校尉，别的事我力不从心，也不想管。”
楼天看着我，似乎在琢磨我的话，又转而哼了一声：“你说那么多，不过是想让我饶你性命，我又凭什么要留你这管刺在这里？！”
我苦笑：“我早说了，你要动手我也没辙，我说这些话，什么意思都没有，摆事实讲道理，实话实说而已。一个，你的‘事业’很危险，再一个，表明我的观点。咱俩不妨打个赌，我在这边什么也不泄露，就看你怎么帮襄阳王成大事，等你成功那一天，咱去祖坟那儿你亲自见楼老爷子，你问他是不是得对你刮目相看！是不是以前看走了眼！”
楼天瞪着我，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无话。
我很平静地看着他。
“楼青，”半晌，楼天才突然说道，“不得不佩服你的口才。说实话我今天看到你，本来只有一个念头：杀。不过现在我不想动手了，不是因为你说服了我，而是我想要你做个见证人。老头子既然死了，你就给我好好看着，我楼天到底有没有大才！成不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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