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证明

　　面具舞会如期举行。
　　许多人对这个陌生的舞会都表现出一种刚刚踏上“好奇”这个小岛的兴奋，但是因为有人在上个星期所经历的事情不同，情致也就略有不同。
　　李隐和韦少杰可谓是患难之交，今晚他们要好好地对欢一下。李勇杰经受过伤害母亲的痛苦，在内心深处铭记着自己的人生体验：只要活着，一切都是美好的。母亲今天出院了，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不过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爱表现而又轻浮的李勇杰了，在晚会上同学们将看到他只是一名普通的观众；陈奔明和卓威是不打不相识，在决赛中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如今两人已惺惺相惜。今天早上他们一起加入校队，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之间的竞争会更加激烈。因为了解到今后的艰辛，陈奔明打算利用这个舞会来调整一下失败的情绪；韦夕和苏美伦有了新的交往，那是健康的友谊，在舞会上他们将会公开他们的友情；肖爽结束了那段畸形之恋，视黎美晨如红颜知己，视覃伶如知心朋友，在舞会上他也有自己的角色；张真真经历过人生的骤散，倍加珍惜团圆的家庭之爱，今晚她会比任何一个人都幸福；韦佳结交了一个她所赏识的朋友，在晚会上她要扮演一个爱笑的角色；至于钱家乐，他回家在房间某块地板砖下面取出最后1000块的存款，兔有三窟，那是他过年收集的红包，他又重新过上了公子般的生活，本来打算用来庆祝生日的，由于亲眼目睹也亲身体验过贫困的艰辛，产生了节省意识，不再铺张浪费，在晚会上他将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
　　只有林渊一个人高兴不起来。他所扮演的形影单只的角色越来越有深度。不知怎么回事，他只觉得对这个节目的夜晚有一种难以克制的厌恶感。
　　舞会于18：00开始，在这之前，徐惠准备好了六十多个面具。同学们也尽量穿上那些奇形怪状的服装，再戴上面具，没有眼睛和彼此间没有默契的人就绝对认不出对方来。桌子都移到教室的四壁，甚至还有桌子移到了教室外面的走廊。这样，教室里便留下了一个大口供大家跳舞。
　　徐惠按下录音机的一个按钮，斯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这首舞曲便开始演奏了。
　　大家随着舞曲兴奋起来，开始谁也没有勇气主动表演。
　　“大家不要慌，尽量找舞伴，尽量找舞伴。”徐惠对台下乱哄哄的场面大声说话。
　　李隐找到了韦少杰。韦佳找到了周雪，他们即兴表演，或者说即兴玩乐，在场子里跳着不三不四的舞步，就像两队鸭子跳起了华尔兹。由于第一次做这种动作，他们都笑了起来，可是在旁看的同学们笑的更大声。在这两队鸭子的带领下，同学们也纷纷拉起舞伴加入了跳舞的行列。
　　“我认得你的这双眼睛。”家乐对一个面具人说。
　　面具人没有答话。这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
　　“我爱死你这双眼睛了。”家乐陶醉地说。
　　面具人还是没有说话。
　　“你这么美，我会对你很温柔的。”家乐不停地眨眼。如果摘掉家乐的面具，对方一定会看到一张超级恶心的荡漾脸。
　　面具人直翻白眼，感觉到似乎吞下了什么龌龊的脏东西。
　　“你的美真是人间极品，不去做明星真是浪费。”家乐说着，把手搭上了面具人的肩上。
　　面具人全身肉麻起来，忍不住就要吐了。
　　“真真。”家乐眨了最后一下眼皮说。
　　“哇！”覃伶摘下面具，双手捧腹吐出一团白沫。
　　“啊！”家乐这才发现对象搞错了，不由自主地捂注了嘴巴，面具被搞掉在地上，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珠子都要脱窗了。
　　“哦，你敢泡妞。”周围的同学手指着家乐，齐声说道。
　　“不是的，不是的。”家乐结结巴巴地说，机械性的转头看周围的人。
　　“打他。”不知谁喊出这句，使得十几个同学一拥而上，对家乐拳打脚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家乐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覃伶早就跑到外面透风去了。
　　“哈哈。”张真真在人群外大笑起来。事情的经过她都目睹在眼里，现在正在捧腹大笑呢。
　　大家打够了，又立即一哄而散，重新跳舞。
　　真真走到家乐的旁边，关心地问：“你没事吧，家乐。”
　　家乐抬起头，做了一个鬼脸说道：“我没事。”
　　“真的？”
　　“还好我拼命护住了脸，我英俊的相貌才得以保存。”家乐唱完，就用手整了一下头型说：“我还帅吧？”
　　真是无言。
　　真真做了一个呕吐的姿势后说道：“你不知道你有多恶心。”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家乐很温柔地说。
　　“找打，”真真说着，伸出一个拳头朝家乐的左眼眶打去，只听“啪”的一声，便给家乐留下了一个熊猫眼。
　　张真真打完就走出教室，家乐追了上去。
　　家乐对走在前面的真真说：“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嘛？我为了你被打成重伤，你非但不说些安慰人的话，反而恩将仇报，真是够绝了你。”
　　这时家乐和真真已经在教室外面了。
　　“这是你自找的。”真真转回身子说。
　　“还不敢承认。”家乐手交插在胸口说。
　　“好，我承认，我很坏，这样满意了吧。”
　　家乐把头转过一边。
　　真真向前走一步，对家乐的下巴说：“生气啦？”
　　“不管怎么样，你要给我赔礼道歉，跪在地上求我饶你。”
　　“你又使坏。”真真推了一把家乐说道。
　　“好好好，算我怕你，不过你要帮我整容。”
　　“好，好，我擦擦。”真真取出纸巾给家乐的左眼眶擦了一下，说来也怪，真真这一擦，家乐的黑眼圈居然不见了。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不够温柔。”
　　“嫌我不够温柔是吗？那好，你再让我打一次，我一定会很温柔的。”真真说道，脸上露出了阴笑。
　　“不用了。”家乐陪笑说道。他对覃伶所说的那些话想让真真发笑而已，逗她开心一下，谁知闹出先群攻后破相的二重悲剧，他可不想让悲剧再来一次。
　　“说。”真真抓住家乐的领子说，“你对覃伶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假的，我只想逗你玩而已。”
　　“我就知道不会是真的，不过我听了真的很开心，把面具戴上，我请你去跳舞。”真真说完，就向教室走去。
　　“Year。”家乐大声叫道。
　　“啪”的一声，有人拍手掌，家乐转过头，只见覃伶伸出了大拇指。霎时间家乐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你会跳什么舞？”真真问道，伸出了左手。
　　“什么舞都不会跳。”家乐说着，本想搂真真的细腰，可想起那个被打的情景，只好抓住真真的左手，右手只能轻轻放在她的肩膀。真真看到家乐犹豫的过程，心里直发笑。
　　“哎呀。”真真大叫。
　　“怎么了？”
　　“你不要告诉给别人，我踩到别人的脚了。”真真笑着说道，接着又好奇地说，“说来也怪，我踩到他的脚居然没有反映，我再用力踩几下试试看。”真真一说完，就用力地踩了几下。
　　“哎哟。”家乐大叫，“那是我的脚。”
　　“哦，想吃我豆腐，活该！”
　　“不要乱说话，小心暴露身份。”
　　家乐这么说话是出于谨慎，可是有些人比家乐更谨慎，他们十分小心的踏着步子，然而踩错脚的趣事仍然层出不穷。
　　韦夕在找苏美伦，同时苏美伦也在找韦夕。也不知为什么，他们彼此很想见到对方，越没有看到对方就越急迫。在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具中间。他们总是用心来观察。
　　突然，韦夕和苏美伦不期而遇。他们周旋了那么久总算又殊途同归地走到一起。他们带的面具都很成功的隐藏了自己的身份，然而彼此间却能通过眼睛认出对方。
　　“韦夕。”苏美伦主动说道。
　　“小美。”韦夕也说道。
　　“你不想和我跳支舞吗？”
　　“我正有此意。”
　　“那我们还等什么呢？”小美伸出了手。
　　“老实说，我有点怕怕。”韦夕抓住了小美的手举了起来。
　　第一次嘛。
　　“不要不好意思，拿出男人的胆量来。”小美伸出了另一只手。
　　“那我就不客气了。”韦夕接住了小美的手。
　　“我老实跟你说，我早就像和你共舞了。”小美笑了一下。
　　“那今天晚上就不要浪费啰。”

　　舞会进行了半个小时，在这个半小时里，无论是高年级还是同年级的人，对05（2）班都表示无限的嫉妒和羡慕。有些其他班的人想进来浑水摸鱼，但都因为没有戏服而被导演徐惠赶了出去。
　　“你在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黎美晨说。
　　“看到了我呀。”肖爽说。
　　“我也跟你一样。”
　　肖爽之所以敢正视黎美晨的眼睛，那还得多亏了他戴的面具，面具遮住了脸上的任何表情，肖爽也就肆无忌惮了。至于黎美晨这方面，既然跟肖爽说话是她的最大光荣，那么同肖爽共舞就更不用多说了。
　　只有四个人坐在场外看大家跳舞，那就是徐惠，李勇杰，陈静和林渊，徐惠和李勇杰早就决定只做一名观众，陈静害臊过度，林渊则是出于本能的厌恶感。
　　林渊眼睛看到黎美晨和肖爽共舞了，越看下去心里越不是滋味，厌恶感再加上浑身的不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么这个人一定很想打碎什么东西，林渊再也忍不住了，走出了教室。
　　坐在场外的人是不戴面具的，徐惠注意到林渊离开时难过的表情，便跟了上去。
　　“你怎么了，林渊。”徐惠说道。
　　林渊抽了两口气就说：“我没事，老师。”
　　“我发觉你很不开心，是不是不喜欢今晚这个节目。”
　　“怎么可能，只是我心情不好。”
　　林渊和徐惠已来到一座凉亭下。天已经黑了，星星不眨眼了，月亮若隐若现，只有路灯对路人来说才是最现实的。徐惠望了一下四周，发现没有别人，便来胆子了，对林渊说：“你是不是喜欢某个女生？”
　　林渊听了内心犹如被追赶似的狂跳不已，承认说道：“是的。”
　　“那个女孩子是谁？”
　　“我一定要说出来吗？”
　　“没关系，心里话不要老放在心上，这样会憋死人的，说出来会很舒服的。”
　　“我说出来老师不要笑哦。”
　　“这么婆婆妈妈，打球这么勇敢，说话却不像男子汉。”
　　“是黎美晨。”
　　徐惠望了一下林渊的眼神说：“我看你不只喜欢她，还爱她，对吗？”
　　林渊没有说话，似乎很苦恼的样子。
　　“我帮你去叫黎美晨来，你当面跟她说“我爱你”怎么样？”
　　“不行。”林渊立即表示反对。
　　“就这样决定了，你可不要跑哦。”徐惠一个Bye手就跑走了。
　　看着徐惠远去，林渊莫名其妙的感到紧张起来。眼睛既呆板又慌乱，明明脑子里塞满了爱的渴念，全身却在麻木，即使用一柄锋利的大补刀向林渊砍去，他也决不会有什么感觉。
　　“老师，谁找我？”黎美晨走出教室后，发现没有一个人，不禁惶惑起来。
　　“到了你就知道了嘛。”
　　“不要跟我卖关子啦。”

　　“就是他啰。”徐惠指了一下凉亭下的林渊。
　　徐惠走到林渊身边，鼓励说道：“你快说呀。”徐惠把声音压得很低，尽量不让黎美晨听到。
　　林渊发出干燥的声音，“黎美晨，我很喜欢你。”
　　黎美晨转身就往回走，面对这样的坦白，这样的爱如潮水，她选择逃避。
　　林渊踏上一步，继续用那干燥的嗓音喊道，“黎美晨，我真的很喜欢你。”林渊说出这句话时，眼睛里已汵满了泪水。
　　秋风刮得很厉害，打在人的脸上怪疼的。同学们在教室里随着舞曲欢蹦乱跳，好不开心。
　　黎美晨转了一下头，打侧眼角望到林渊，目光一碰到林渊，便又转回头，飞快地走开了。
　　“黎美晨！”林渊大声叫嚷道，声调是那么悲痛绝望，使人很难相信，人的声音能发出这样的叫喊居然肝肠尚未寸断。
　　风还在刮，教室里活泼的场面还在继续。
　　这时，黎美晨已经走进教室了。
　　“林渊，你刚才好勇敢。”徐惠拍了拍林渊的肩膀说。
　　林渊的脸上有两道深深的泪痕，全身都在猛烈地颤抖，有说不出的痛苦。
　　徐惠继续说了些鼓励林渊的话，她是以姐姐的身份说话的。
　　面具舞会于19：20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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