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番茄小摊主

　　几日观察下来，温轻发现打工仔活得很用力，每分每秒都在燃烧生命地那种用力。在给高力打工之余，打工仔吴银包揽了贸易区大棚里的所有零工，清理地面积水、维修栏杆、疏通下水道……他不是在打工，就是在打工的路上，售卖土豆的间隙还要从包里抽出一本异能训练书。
　　初始，温轻以为是这个少年物欲重，有许许多多的食物想要吃，有许许多多昂贵的衣物想要购买，可平日观察下来，温轻发现他虽然攒下了不少积分点，可仍旧是两套简单的衣物来回换着穿，食物也都只买些最廉价足以果腹的。
　　温轻不得不猜测是这个少年家中急需用钱，可是几番闲聊下来，知道了少年家中父母健在，下面还有一位活蹦乱跳的妹妹。看着黝黑的少年流着满身的汗在大棚里来来回回干各种零活重活，操着一口带点土音的话费力叫卖土豆，在不算明亮的摊底费劲苦读。
　　温轻觉得他太累了，太累了，就像时刻绷紧的弦，身体早晚会累垮的。果不其然，吴银在给顾客递土豆时浑身软绵绵瘫倒，131号急忙去扶，温轻摸上他的脑门，滚热高烫。
　　留下131号看守两个摊位，温轻带吴银去了附近的小医馆，医疗异能者通过手腕给他输送了一些活力，吴银惨淡的面容肉眼可见地逐渐红润。在吴银足足睡了2小时苏醒后，温轻带着精力复原的他到医馆后方的竹林大道走了走。
　　“吴银，你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生活了，不是每一次都像这次这么幸运，下次就可能是疲劳过度猝死。”温轻虽然不比他大几岁，但这几句话当真是语重心长，掏心掏肺。
　　“可是，我不努力的话，乡下的父母怎么办，他们还在期待着我赚取非常非常多的积分点让他们晚年享福，他们养大我不容易。我的妹妹又怎么办，她年纪也不小了，我得给她攒嫁妆。”吴银眉头深锁。
　　“吴银，一个人晚年能否享福是主要由他个人自身奋斗决定的，不是生出来一个孩子压榨让孩子带给他们幸福的。另外，你父母两人奋斗一生尚且不能令自己幸福，你凭什么认为在这个社会，你尚且稚嫩的双肩能带给4个人幸福呢？你是天才吗？”
　　吴银脸色有些苍白，“我不是天才，我就是个普通人。”
　　温轻无奈浅笑，笑吴银看不透，“我想你的父母并不智商卓越，否则怎么会活得这般艰辛。既然他们也不过是普通人，你怎么能认为由他们基因组合出来的你就天赋异禀，他们怎么有资格对你抱有不切实际的无限期待。他们知道你活得这么辛苦吗？”
　　吴银看了看远方，“可能知道吧，毕竟我出来后就没怎么向他们要过积分点。每次打工我也会和他们讲，他们会劝我不要干那些活儿，要专心提升异能，可是他们并没有给我更多积分点。或者，有些时候，他们问我要不要更多时，我都回绝了，他们也不会主动打到我的账户上。”
　　看吴银明显低落的面孔，温轻试探着问，“他们对你妹妹不一样？”
　　吴银声音里满是苦涩，“妹妹出来训练异能的时候，父亲总是给她的账户上打得满满的，她吃喝不愁，从来没有打过工。很多时候，父亲的眼神让我觉得，我的异能应该在妹妹身上，而不是在我的身上。”
　　温轻心疼吴银，“你妈妈呢？她也围着你妹妹转？”
　　“妈妈在家里没有话语权。我一直努力奔跑，就是希望自己异能快速提升，赚到很多很多积分，我们一家可以安稳地生活在一起。父亲其实对我也很好，他教我刮胡子，送昂贵的腰带给我，我知道他对我那么苛刻是为了我以后好。”
　　“为了他们，累死了也没关系是吗？为了没能自己奋斗出来好生活的父母，苛待折磨死自己也无所谓吗？为了活在蜜罐里的妹妹的嫁妆，压抑反复咒骂自己也要继续吗？吴银，你的命要偿还给这些人吗？”
　　“那还能怎么办，他们生了我养了我，我欠他们的。积分点赚得不比别人多，是我的错，异能提升得不比别人快，是我的错，家里需要我而我不在，是我的错。在他们眼里，我排斥家里贫穷，我爱慕虚荣，我心野了。在他们眼里，我就该把命给他们！”吴银声音从愤怒、压抑再到平和，似乎把自己的命看作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吴银，哪怕你真的赚到非常多积分，你们也不会安稳生活在一起，他们的行为与态度已经在你心上留下了伤疤，你已经对这些亲情没有信任了。”
　　“可是，他们已经比大部分父母做得好了。我没有资格去责备他们。”
　　“你所谓的大多数，也就是你在乡下看到的乡里乡亲吧。其实，在中心，大多数家庭的孩子是宝贝，而不是生出来成为被驱使的牛马，被鞭策的囚犯，被唾骂的肮脏的小孩。”温轻拍了拍吴银的肩膀，希望他能停下来想想清楚，不要在漫无目的的奔跑里把命跑没了。
　　“可是妹妹……。”
　　“她可能也漂亮可爱，可能也对你表达过令你心软的爱意。可是她不是你造出来的，她不是你的责任。你没有义务负担她的嫁妆，更何况，你以为嫁妆更多些她就绝对可以嫁得更好吗？如果她有福，0嫁妆也会有人关爱呵护一生，如果她不幸运，嫁入豪门形销骨立也犹未可知。吴银，你喜欢做建筑吧？我看你用土豆悄悄拜了好几个框架结构，只是好多次看你做做就把它推倒了。”
　　“那不是赚积分点的正事，本来那时间应该用来看提升异能的书或者去打工。那种兴趣爱好，得等到我们一家住进大房子里，每日吃喝不愁，才能再捡起来。”
　　“什么叫不是正事呢？生命本来就是用来浪费和虚度的。要我说，如果你的父母在他们亲手奋斗一生的生活里过得不幸福，你把他们带进大房子里他们也不会幸福，幸福的人在茅草屋里也会感到知足快乐，你的父母，他们已经没有幸福的能力了。他们对自我人生的匆匆忙忙、永远寄希望于不切实际幻想，才会令你这么患得患失，这么没有安全感，这么像一只没有脚的鸟，就连休息，也要卧在风里，随风前进。吴银，停下来吧，别再把那些虚无缥缈的寄托强加在自己身上，你只是个人，不是挥挥手什么都有的神。”
　　吴银低头沉思了很久很久，没有再说什么。

　　温轻把吴银的事告诉了郁空，请郁空近段时间午餐时多做些肉，他想带给吴银。为了不被敏感的吴银误会成对他瞧不起，温轻说最好得带两份，一份给吴银，一份给131号。可以和高力打个招呼，就说是员工餐。
　　“他活得太艰辛了，就像一块挺得笔直笔直的海苔，他虽然总是催眠自己是钢板，可是我们一眼就能看出他就是一片薄脆的海苔。”温轻实在难以想象这个年轻的生命在生活的奔波里折断，那该多么令人痛惜。如果不是账户里亏空了，他想转账给吴银的。
　　“那么，为了发散温轻小朋友的圣母之心，咱们得接些基地的额外任务了。毕竟你老公的积分点都投入进新实验项目了。”郁空刮刮温轻的鼻尖。“你知道的，131号最近在长血肉筋脉，饭量不得跟个小猪似的。哦，还有他那只小黑，上次看到它胖得已经要扭着屁股走了。”
　　温轻乐了，“没错，小黑现在扭起屁股来有花枝招展、丰乳肥臀那味了，哈哈哈。”
　　郁空做了几餐午饭，都是肉类占比极大的，带给131号和吴银时，两人都是两眼放光的模样，小黑因为闻到饭菜香味更是兴奋得不停绕着饭盒和温轻打转。看着吴银黝黑的面庞，干瘦的身躯，埋首大口吃肉的模样，温轻又心疼又欣慰。131号吃饭当真是慢条斯理，肉细细地嚼，米粒一颗颗地塞，长到小腿处的血肉筋脉白皙有光泽，一看就知道是被家人好好呵护长大的。
　　如果，131号的家人知道他们的宝贝在实验室做试验品那么久，还被几个基地倒卖，一定会心疼极了，扛着棺材板就要跳出来打这些胆敢伤害他们宝贝的坏蛋了吧。
　　不过温轻想，也许131号的父母在知道儿子在为全人类的未来作出牺牲和奉献，会不会也感到极其的骄傲自豪，他们温室里养出来的玫瑰会为一整片花园遮风挡雨。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小黑吃着郁空为它特意准备的大棒骨，美滋滋，尾巴摇上天，嘴角也是笑眯眯的。温轻把两人一狗干饭的模样拍下来，传送给了在实验室处理瓶瓶罐罐的郁空，郁空看见之后也是不自觉地在嘴边露出了笑，有人喜欢自己做的菜，也是非常美好的感觉。
　　郁空看着培养皿里泛红的液体，对下一步实验结果充满了期待。当然，得等本周末外出任务完成后，才能再次接着做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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