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祸笑忘书

　　“我查了，谢氏山庄根本未曾在最近几年里找谁为谢志安治过病，这此突然闹得人人皆知，就是来找徐半仙。”李不笑说完这句，突然又思索了一阵，“你知道我这里向来小道消息多得很。前些日子听闻这谢老爷子身子骨可不行了。且有话说，谢志清并谢氏山庄老庄主的亲骨肉，这倒还真不是什么秘密，但凡走江湖有些资历的，都知道。”

　　“唔。”苏洵易点着额角应了一声。

　　“你不会是在怀疑……？”李不笑脸色变了变，看着苏洵易。

　　“嗯。”苏洵易居然很快就应了李不笑的猜测，“我被人囚了七年，你知道了罢。”

　　李不笑点点头：“杜旭信里跟我说了这些。”

　　“这位陆姑娘不知怎么笃定那囚着我的人是谢志清。”苏洵易继续道。

　　我此时正觉头脑发热，微微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突然提这事干嘛。

　　“我虽然没什么头绪，倒也没如此以为过。但是既然没什么头绪，不如就按这说法找找看。”他说，轻轻笑了笑，“后来就遇到了这事，谢志安突然死了，都说是我干的，并且看见了昆吾精剑的剑痕。这消息旁人可不敢乱传，首先得是从谢氏山庄传出去才是罢，那么谢氏山庄显然有人知道一些有关我的风声。”

　　李不笑看着他，连我也盯着苏洵易。

　　“或许凶手只是觉得借用你的名号最好，因为你毕竟生死未卜，而且极有可能早就死了，栽赃嫁祸给死人，不是很方便？并不见得就是谢氏山庄之人所为。”

　　苏洵易呷了口茶，静静道：“栽赃嫁祸给死人其实很蠢，尤其是我这么个死人。”他静静笑了笑，“大家都开始风传苏洵易重出江湖，而若我根本已经死了不再出现，那不是轻而易举就证明了之前传这话的人在撒谎，这种自打嘴巴的事，恐怕不难想清楚。”

　　李不笑点了点头，动了动身子饶有兴味的盯着苏洵易：“接着说。”

　　“但是既然我根本没有杀人，那么一定有人伪造了昆吾精剑的剑痕，如此看来此人武功亦算上乘，不然做不到这一点，要伪造这剑痕伪造得连谢老爷子也看不出破绽。”

　　李不笑点点头。

　　“传这话的人可是谢氏山庄，”苏洵易抚了抚额角，“谢志清不该连这也拎不清。所以我斗胆一猜，或许他真的知道我的消息。至少知道我没死。”

　　“为什么要杀谢志安，他是个傻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亦从未有过康复的迹象，即便如同传言所说，杀他的人是为了地宫一事，他一个傻子，说不出什么做不出什么，又有何必要？反倒白白闹得天翻地覆。”李不笑道。

　　“妙真地宫一向是个很好的幌子。”苏洵易道，“虽然皆是猜测，我还是想来猜猜看。”

　　“你说。”李不笑盯着苏洵易。

　　“一个傻子是否真的说不出什么做不出什么我们暂且不论，显然，有人不希望他这疯病好起来。”

　　“那他大可以来杀了这徐半仙--这反倒更容易，相比起在谢家人眼皮子地下杀谢志安……杀徐半仙简直太容易了。”李不笑接话。

　　苏洵易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的意思是--”李不笑的手微微动了动，“或许凶手的真正目的根本就是要让谢志安死。”

　　“我只是猜测，徐半仙本就不可能治好谢志安的疯病，而有人却却执意要请他去；既然治好谢志安的疯病绝无可能，那么凶手为何反应如此激烈，紧张到居然把谢志安给杀了，这实在蹊跷。……除非他根本就是想杀谢志安，而且，杀谢志安于他而言似乎很方便。”苏洵易又抬手抚了抚额角，“有此想法是因为我有一个疑问。请徐半仙这样的一个人，谢氏山庄的老爷子居然都给惊动了，这实在反常。”

　　“苏兄的意思是--”

　　“请一个神棍看病，把念想倚靠在鬼神之事上，本就已是病急乱投医。谢老爷子居然对此事如此上心，他看来是太希望自己这个儿子好了。”苏洵易道。

　　“谢志安是他的亲骨肉，谢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这倒也无可厚非。”李不笑道。

　　苏洵易点点头：“此话不错。亲骨肉，无论如何都比外家人来得好些。或许正是这个缘故，谢志安挡了某些人的道也说不定。”他说罢又自嘲似的笑笑，“我倒是把人心想得太坏了，李兄不要笑我。”

　　“苏兄不必这么说。”李不笑放下手里的茶杯：“凶手知道你的下落，武功不赖能伪造出你的剑痕，能很方便的靠近谢志安，更能硬找徐半仙这么个人说服谢老爷子。关键是，谢志安碍了他的事，若说谢志安和地宫一事有何干系，不过就是因为他未曾疯傻之前跟着谢老爷子进过地宫，凶手若真是想从谢志安嘴里知道什么，万万不该杀了他，若说只是因为谢志安说不出什么恼羞成怒，这理由未免太可笑。所以看来谢志安还真是不知不觉间成了凶手的绊脚石。而这所有的联系，看来都指向一个人--谢志清。”李不笑看着苏洵易，“谢志清是八岁那年被谢氏山庄收养的，这在武林之中并非什么秘密，谢志安疯了以后这么多年来由他当着谢氏山庄的门面，倒也没出过什么差错。谢老爷子早已年逾古稀，将来究竟谁来坐这谢氏山庄庄主的位子，似乎没有悬念，因为谢志安已经是个傻子。”

　　“是啊。”苏洵易点点头，“似乎。”

　　“然而谢老爷子钟爱谢志安这一子，这也是人人尽知之事。或许事情有了什么变故，或许谢老爷子不顾谢志安是个傻子也要把庄主之位留给谢志安，所以就有人想出了这么一个好由头，把他给杀了。而一方面那人知道你还未死于是嫁祸于你，一方面他笃定无人能怀疑到他头上，因为--因为谢志清是谢志安的好弟弟，谢氏山庄的少庄主，看起来实在没有理由去怀疑他。反倒是你，一直沾惹着地宫一事的流言，很轻易便能将这罪名安在你头上。”李不笑毫不留情的将事情捅了个清楚。

　　“一切都只是你我二人的猜测，或许以上种种都是妄言。”苏洵易看起来已十分疲累，淡淡丢下这么一句便不再说话。
　　楼下一出好戏将将收尾，咿咿呀呀停得快慢有声，随之而来的阵阵喝彩声让我眉头一跳，我努力的睁了睁眼睛，看着眼前的二人。

　　那酒上头很慢，我只是觉得太阳穴那里一跳一跳的疼，意识还是清楚的，听着他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紧不慢的说这些话，我也能清晰的跟上他的思绪，我真的觉得自己没醉。

　　“你好聪明啊。”我拍了两下手，看着苏洵易，“你居然--想出来了。”

　　苏洵易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这女人喝醉了。”我听见李不笑在旁边绷着张脸开口，苏洵易则一脸静默。

　　“啊。”我扰了扰手，“我没醉。我刚才在下面，遇到一个认识的人……要不是你拽我！”我指着苏洵易，“我还有话要问他呢。”

　　“今日宴会上的一人，蓝衫皂靴，腰上系了串水色玛瑙珠子，带银鞘长剑。”我听见苏洵易淡淡开口向李不笑道，“查查他。”

　　嗳？这不就是赵一航的打扮么？

　　一想到赵一航我就感觉一股热气直冲头顶，我一拍手指着他俩：“不用查！我认识他！赵一航！我男--我前男友！我连他耳朵后面有颗痣膝盖那儿有胎记都知道！”

　　我扶着脑袋看着苏洵易和李不笑，笑了笑：“你们还想知道什么？姓名性别家庭住址家里几口人小学在哪念的大学搁哪读的毕业在哪工作的之前交了几个女朋友吃饭用哪只手拿筷子口头禅是、什么最喜欢哪个女明星最讨厌蟑螂性格怎么样……”

　　我说着说着就觉得脸上一凉，居然是眼泪。

　　“这女人在乱说什么？”我听见李不笑疑惑地冲苏洵易的低声道。

　　我抹了抹眼睛，心想这男人真是个白痴，我说的不是汉语吗？有那么难理解吗？

　　“你认识那人？”李不笑向我走近一步，问我。

　　我脑中一片混乱，点点头，看着李不笑：“赵一航。滚犊子，丫居然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的。还说明年就结婚呢……丫居然不要我了……”

　　“陆姑娘到底在说什么？”李不笑依然木着张脸看着我，我看他一眼心想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苏洵易的朋友，都跟他一样一个赶一个冷脸，活该这么大年纪讨不到老婆!想赵一航那厮多会说话，以前那小丫头片子一个个被他哄得团团转还为他掏心挖肺的，我不也是么……但我转念一想就觉得自己这么想太损了，赵一航嘴甜也不是错，以前又不是对我不好……

　　我想的脑子都疼了，扶着头摸过桌上的酒壶。

　　手底下的青瓷酒壶被一只手接了过去，苏洵易修长的五指略显冰凉，我抬眼看见他静静看着我，开口说话却是对李不笑：“她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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