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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冲破封印
“人有三魂，天魂、地魂、命魂。天地二魂虽常在体外，终究护的还是自身灵气。但是这术，逼走的就是天地二魂，自此功修成之时起，天地二魂不得傍身！”
景天的话，如同惊雷炸进蜀山弟子们的脑海。
人有三魂七魄，修道，就是为了增强这三魂七魄的能力，达到临界点之后，过了‘劫’这一考验，就可飞升。
魂魄离体已然可怕，如今那术竟是教人双魂出体再不得回！天地二魂不得傍身，便是如常人一般死去，都再无了常人踏入轮回的资格！
剩下的一魂七魄终将在天地间徘徊游荡，直至被吞噬，或是自然消散。
被吞噬了，或可算得善终；若有能力夺舍，得其身之主导力，便可算再获新生。可若是自然消散，那将会是接近于永恒的折磨。
景天说到这里，大家都有些恍惚。
紫萱亦是。
可是紫萱毕竟是女娲后人，对于这类事情原本就有所耳闻，如今听来震惊之余，恢复得也极快。
这一恢复，紫萱看见景天在做的事情，吓得差点儿没把心脏吐出来！
景天的右手，已经没入门内一半儿……这明显是景天往那封印里输了他自己的生命力解阵试图将雪见放出来！
看见紫萱的表情，景天惨白着一张脸，伸出左手摆了摆，示意紫萱噤声。
待到那里可以塞进去一只拳头的时候，景天的手，迅速地退了出来！
景天无力地倚着门框，大口呼吸。
紫萱忍不住出声，“阿天……你还好吗？”一面问着，一面拼命施法，烟水还魂一个连一个死命地往上加。
“紫……紫萱姐……没事……我把植物形态的土豆子送进去了……那家伙植物状态不过一只手大小，丢进去比较方便……只要邪剑仙醒过来开了封印，雪见和花楹就能出来了……紫萱姐，不用再费力了，我伤的是生命力，只能靠养……法术不行的……至少烟水还魂不行……”
“生命力？你这个傻瓜果然……烟水还魂不行？那什么行？我去找！”紫萱看着一脸惨白的景天，很是心疼——尽管早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个孩子，可是还是忍不住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来疼……
“不用找……了。”景天靠着门框艰难地翻了个身，扯了个虚弱的笑，“只要花楹出得来……我记得她似乎已经给别人用过五毒兽一族家传的‘回生照’了……”
“回生照可以？”
“嗯。”
徐长卿二话不说御了剑就要往下冲，被紫萱拉住，“长卿你要干什么去？”
“据说唐家堡百多年前曾抓到过一只五毒兽，我去讨来！”
“徐大哥……”景天挣扎着把话说完，“花楹……就是你说的那一只……”
徐长卿闻言，脑子里空白了一瞬，直接就从剑上掉了下来——所幸离地不过一米，并未受伤。
蜀山再次寂静。
也不知是谁领的头，蜀山弟子们，居然向景天跪下，齐齐地行了大礼！
“师叔祖于掌门大恩，于蜀山大恩，吾等谨记！此生但有所需，愿效犬马之劳，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蜀山现存的弟子，大多都是百年内的新人。虽法力未必高至何地，但这几百号人齐声齐心齐动作，其阵势，也是很惊人的。
别人不知是何感受，但是，紫萱觉得震撼。
不只在视觉，更在心灵。
自天梯顶端，以最上方的徐长卿为始，所有弟子左膝落地左手扶地右手拄剑齐刷刷地跪落于地，整个蜀山上一时间回荡的，尽是那一个整齐的声音——
“此生但有所需，愿效犬马之劳，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肝脑涂地！”
这是誓言！
蜀山上的誓言，可不是随便发的，在这盘古之心所在灵地，所有誓愿都带有一定的言灵性质，一旦违誓，必有天罚降身！
是故，蜀山的这群弟子们，对景天此举，乃是真心感激，亦是真心愿意为之付出任何代价——
纵使，那代价是肝脑涂地，亦是在所不惜！
正在景天琢磨着怎么把这恩消了的时候，那倚身的书阁却是剧烈震动！
里面传来雪见的喊声，“外面还有人吗？快闪开！邪剑仙版清微要带我们出去了！”
紫萱长卿赶紧架起虚弱状态的景天飞下天梯，回头就看见书阁上，一道半径足有五米的红色光柱伴着那惊天动地的震动，直冲九霄！
光柱之中，有三个身影冲出，落在天梯栈道的底端。
定睛看去，是人形的花楹和雪见一左一右地扶着重伤吐血的青年版清微砰然落地！
“你们怎么把这个人也带出来了？怎么不把他留在里面！”幽玄语气很是焦急，“现下蜀山上下，已难有精力将其再度封印了！”
雪见看着拔剑要杀那青年清微的幽玄，起身，望月已然在手！
只听金铁交鸣，却是雪见已经严严实实地挡了幽玄一击！
雪见双手持着望月，于胸前交叉，面色严肃，带着果决，“吾唐雪见，以唐门少卿之名于此立誓——此人大恩，余此生必报！其清醒之前，无人可以自吾手中将之带走！”
“雪见？”景天被紫萱长卿扶着，走到雪见面前，“你们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景天……”雪见看着景天这副难得一见的虚弱样子，却再没有了顶嘴的心情，“景天……我欠你，可是，我也欠他……我不能不管他！”雪见红了眼眶，眼中神色却是不变的果决，“他既然救了我，我就不能放他一人于此处于危险之中！”
“哪怕他是邪剑仙？”景天语气严肃。
雪见点头，毫不迟疑，“哪怕他是邪剑仙！”
景天伸手，拍拍雪见的头，“嘛，这才像我女儿嘛！已经决定要去做的事情，哪怕全世界都反对，只要我们认定，就走下去，管它世人如何评说！”
“景……景天？”雪见感受着头顶上的温暖，眼中是满满的惊喜和不敢置信，“我以为……本姑娘说了多少次，不许再在本姑娘面前充大！”雪见抹去脸上的泪，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长卿听着这两人对话，心下大受震动，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花楹，你把里面的事情大略说一下。
景天在那个没有雪见的群里开口，——雪丫头现在的情绪，不适合问更多的东西。
——好。
土豆子将徐长卿也加进来，——我就一次性说完吧，省得以后还得解释……
——我被景天大人送进去之后，就开始给那个青年清微……也就是邪剑仙……疗伤。由于他受的大多是灵魂上的伤，故而我用的都是回生照。
——他受伤很重，回生照下了二三十个方才有清醒的迹象，我怕他醒来会攻击雪见，就叫雪见躲在了我身后：反正我皮厚结实，挨一下又不会死。
——谁想那家伙醒来，看见我和雪见，致谢之后，就不顾重伤，集中了全部的力量去突破那个封印。
——封印很难开，但是那家伙很拼……中间昏过去了四回，都是靠我的回生照在撑着。
——封印解开的时候，冲击的力量很大……我和雪见都不是阵中之主，这阵法对我们下的是杀手。
——他为了让我和雪见活着出来，自己站在了阵眼上，去堵那灵气的出口……我和雪见被他扔出来，原本已经脱离了危险，可是看着下面……他就快要被那冲击力弄死了！
——原本我们以为阵里的力量对阵主无论何种情况都不会有伤害的……正因为这个我们才默许他站在那里……可是谁想会是这样！
——我和雪见，都无法看着别人为了自己死去，所以，赌了最后的运气，回去自阵眼上抢他出来。
——那之后，红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将我们掀了出来……我拼命地保持平衡，才保证了我们几个没有被冲下蜀山而是落在了这里……可是他还是受了重伤……即使回生照都不能让他快速恢复了……
——他站上阵眼的时候微笑着告诉我们他叫清源……他不是清微，也不再是邪剑仙……他只是清源……只要他能在这身体里恢复下去，不被抛出体外……他自此，只是清源，不会再是以前的那个叛逆少年，不会再是修邪术的清微老头，更不会是邪剑仙……他只是清源……景天大人，如果……如果清源只是清源的话，您，愿意让他有一个好好儿的重新生活的机会吗？……
土豆子说到这里，语气中的悲伤已经掩藏不住，——这个孩子，若是只因为曾经的过错就被抹杀……也太不公平了……对他，太不公平……
紫萱沉默。
长卿沉默。
景天沉默。
龙葵沉默……嗯？龙葵？
“小葵，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哥哥？你不知道，蜀山震动的幅度实在是太大了，蜀山故道里都受了影响，很多树都倒了，石块乱飞，我担心哥哥，就跑回来了，结果就看见蜀山弟子都聚在这里……灵气太强，我……突破不了他们结阵的屏障……刚刚哥哥下来，我才一点点过了那屏障跑过来。”
“小葵，你……怎么想？”
“既是已经重伤至此，何不算他已死过一次？”龙葵抬头，目光沉静，“既已死过一次，之后所有都是新生，对一个新生之人，我们又何必总是抓着他算得前世的过错？！”
景天笑了，“看来，小葵也长大了很多了啊……”
“哥哥……”小葵红了脸，目光却是坚决，“小葵是死过一次的，小葵经历过死去的感觉，那感觉……不好，很不好。经历过一次，就一定会珍惜现在所拥有，再也不会希望再去经历一次悲伤痛苦的死亡……小葵相信，这种感觉，对谁而言都是一样的，即使那个人是邪剑仙。我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该除掉的邪物，他原本，只该是很平凡的魂魄，担任着为灵魂沟通天与地，开往生之门的职责……他是被分离出来丢弃的部分，我不觉得他最初该是多坏的家伙……若是变成了坏人，也该是因为在锁妖塔那种环境里以完全空白的过去开始成长的吧？而且，那家伙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堆可怕的怪物中间，本身，就很难有人教导他如何正确成长的吧？我不一样……我入塔之前，就有哥哥了……小莲也不一样，她一个人作为一团力量飘在塔里的时候没有意识，我和她一起之后，她才有意识，有我陪伴她成长……邪剑仙一个人，在这种遍地杀戮的地方，想不变成破坏欲很强的人，似乎真的很难啊……如今既然有一个新生的机会，为什么不能给他呢？”龙葵的语气很认真，“连佛家都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为什么我们清净无为的道家，就不能对一个犯过错误，遇见了改过的机会的孩子多一点宽容呢？”
蜀山上下，再度静默。
多年来，他们所受的教育就是除魔卫道，所有妖魔鬼怪，无论是何因由，遇见，则杀无赦。
他们从不曾手软，亦不曾想过，那些鬼，曾经也是与他们一样的人，因为对人间有未了心愿，有执念，方才成鬼。
这执念是善是恶，他们原本从不关心，听了这番话，似乎，妖魔与人一样，亦有感情，亦有归属。其执念若是为善，却遭了他们这群一心修道的家伙们净化……这，真的算得功德么？
蜀山静默，并不代表所有的人都在思考，还有的人在愤怒。
蜀山的教育，太过黑白分明，正与邪的分界总是太过清晰，在弟子们的脑中，正就是正，邪就是邪，正邪会有交叉？笑话！那不过是用来蛊惑人心的鬼话！
蜀山上下，这般认死理的人占得比例并不高，可是奈何基数不小，致使这总人数，其实也还是有着二三十个的。
三代弟子中，守义、守廉俩兄弟不仅平日志趣相投，连这一根筋的脑子也是一样的。
这两人原本就站在围观群众的前列，趁着大家都在思考的机会，潜行上前，举剑就向邪剑仙奋力刺下——他们，要为蜀山解决掉隐患，在他们心目中，为了蜀山的发展，所有的牺牲都是应该的……哪怕让他们自己去死也是一样，只要对蜀山的未来有好处，就是被骂不守信义违背誓言又如何？便是会得天罚，他们也认了！
双剑向着邪剑仙重重刺下，雪见转身，却明显地防护不及了！
“不——”
血色，在蜀山一角，缓缓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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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人觉得，这里的蝴蝶翅膀是花楹，某只能说很遗憾，这里的翅膀子，乃是景天千年未曾忘却的记忆，所有的事情，其实都从这里开始改变，而不是从花楹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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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