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与海

　　“醒醒。”
　　睡梦中，苗素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摇了摇，但沉在睡梦之海的意识却完全没有想浮起的意思，她咕哝了一声，翻过身，就接着想往更深处潜去。
　　“苗素，醒醒。”
　　摇肩膀的手加了几分力，呼唤她的声音也大了一些，接着她感到房间的灯也亮了起来。谁呀？她迷迷糊糊地想着，睁开了眼睛。一片朦胧中，苗素感觉自己床边正站着个人影。
　　她直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向四周，这是哪？苗素努力回忆着，好像是昨晚装机到太晚，所以干脆就在店里睡了下来。渐渐恢复的不止是意识，更有一股难以抗拒的睡意，她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间刚过凌晨一点。
　　苗素有些不满的看向把她吵醒的罪魁祸首。
　　“小姐，你知不知道现在才几点啊？”
　　黎纱站在一旁，穿着黑色的夹克和运动裤，头上戴着顶鸭舌帽，手上提着一袋东西。她把袋子丢给苗素：“把这些换上，我在外面等你。”
　　“啊？”苗素赶忙接住那袋东西，对正往外面走去的黎纱问道：“去哪？”
　　“取货。”黎纱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苗素打开袋子一看，里面装的似乎是和黎纱现在穿的一样的黑衣服，除此之外还有一顶鸭舌帽，一个口罩和一副皮手套。
　　这一看就不是像是去干什么好事呀，苗素边这么想着边换上了衣服，但说实话，自从上回的电镀厂后，自己就已经好久没干这种事了。她不禁有些兴奋了起来，半夜被叫醒的疲惫似乎也飞到天边。
　　换好衣服，她出了门。
　　黎纱正在店门口等着，她已经戴上了口罩和手套。打量了一番苗素，黎纱说了一声走吧，就带头往街的另一边走去。
　　这一带是老街，白天还好，到了晚上真的就一个人也见不到。黎纱走得很快，不一会就带着苗素到了街区菜市场的深处。
　　这里停着一辆厢型车，车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了，苗素注意到车头本来该安装的车牌的地方似乎是故意被人乱砸了一通似的，破烂到不行。理所当然地，车牌是没有挂在那里的。
　　黎纱拿出钥匙打开了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苗素则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坐在了副驾上。
　　“这是你的车？”
　　“嗯，算是买得二手。”说着黎纱插入钥匙发动了引擎。
　　苗素向车后方看了看，后面的座位似乎都被拆掉了，于是她将座位彻底放平躺了下去。“我不知道你还会开车呢，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打开车前灯，转动方向盘，黎纱盯着后视镜将车倒了出来，听到这个问题，她笑了笑：“你确定想知道答案？”
　　“喂，你该不会…”看她这副表情，苗素吓得马上又坐直了身子。
　　黎纱脸上依旧挂着猫一般的笑容：“放心，目前为止，我的驾驶记录还是零事故。”
　　“能放心就有鬼了。不过说真的，”说着苗素顿了一下，盯向黎纱，“我们这是要去干嘛？”
　　“取货。”跟刚才一模一样的回答。
　　“大半夜穿成这样去取货？”苗素凝视着正在驾驶女孩的侧脸。
　　黎纱盯着前方菜市场的小道，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认命地叹了口气，苗素又躺了回去。
　　黎纱车开的很谨慎，尽量走的都是小道。有时她会突然把车停在路边关灯熄火，等到警察的巡逻车开过后，才又继续启动往前开去。换做是别人，苗素会觉得肯定不可能，但毕竟是黎纱，看这样子，她八成已经提前摸清了警察巡逻的路线和时间。
　　这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虽然苗素先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今晚的事情又再次刷新了她对黎纱的印象——她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卖电脑主机的商人。这么一想，她接近我是不是也有其他原因呢？记得她曾问过关于频繁到店里巡视的警察的事，那是为了判断会不会影响到自己而做的确认？还是说那里才隐藏着她真正的目的？反正也没事干，苗素就躺着胡思乱想起来。
　　车总共开了大概两个小时，黎纱似乎特意绕开了环城高速，因此实际距离应该还要更近些。厢型车最后停在了一排二层建筑前，看上去应该是几个小型仓库。
　　黎纱熄了火，压低了帽子，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苗素也跟着下了车。周围灯火稀疏，不远处就是一片农田，更远的地方还零星分布着几栋小楼，看上去是来到了城市边缘。
　　“尽量别抬头。”黎纱往上指了指。
　　苗素明白她的意思，刚一下车她就看到每个仓库门上的监控。
　　黎纱走到其中一个仓库的卷帘门前，掏出钥匙，蹲下。
　　“这是你的仓库？”苗素皱起了眉毛。
　　“嗯。”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的？苗素刚想问，黎纱已经扭开了锁，她抬着一边的把手看向苗素。
　　“来啦，来啦。”苗素也蹲下拉住另一边的卷帘门，“一，二，开，嘿！”
　　仓库里面一片漆黑。黎纱摸向门口附近，‘啪’的一声，仓库中间房顶上亮起一顶白炽灯。
　　苗素眯起眼睛往里面看去，仓库不大，估计也就是四五十平，除了一些杂物外，里面堆放着数十个木板箱。
　　苗素走到其中一个木板箱旁用手摇了摇。箱子不算重，里面响起了细微的碰撞声，好像装的都是些小玩意。
　　“这就是要取的货？”
　　黎纱扫视了仓库一圈：“对，CPU散片。”
　　“散片？”
　　“嗯，简单来说跟一般卖的CPU不同，它们没有包装盒，只有一个裸的CPU。”
　　苗素想了想：“类似盗版那样吗？”
　　黎纱摇了摇头：“不，除了没有包装盒外其他的和一般CPU的没有区别。”
　　苗素眉头皱的更深了：“也是正版的？那这些，是叫散片吧？都是从哪来的？”
　　“这个嘛，有很多渠道。”黎纱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比如那些笔记本厂商，考虑到成本，他们制造的时候并不需要包装盒说明书之类的，因此就会向因特尔大量采购这些散片，但总有时候买多了，这些多余的CPU就会以各种形式流传出来。”
　　感觉被巧妙的回避了话题，但苗素还是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散片要比一般的要便宜？”
　　“嗯，但相对的质保之类的就没有什么保证。”黎纱边说边数着木箱，“一般要卖的话，不是厂商，而是得我们这些店家提供售后。”
　　“这倒是可以接受，毕竟CPU难得出问题。”苗素扶着下巴思考着，“还有只包半年售后就行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黎纱笑了笑，“好了，开始搬吧。”
　　“全都要搬走？车子装不下吧。”
　　“没事，能搬多少搬多少。”
　　箱子不重，她们一个人就可以搬一个。搬了十来个后，厢型车后面就塞满了。随后，黎纱将仓库门关上，两人上车离开了这里。
　　黎纱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朝城市外开去，最后将车停到了一片空地上。
　　空地上还停着一辆大型面包车。
　　“这是哪？”苗素不解地问道。
　　黎纱没有回答，而是按了一下车笛。
　　很快，大面包车上下来了一个人，是个中年男人。苗素马上就认出那是上次她与黎纱决定一起做生意时的卡车司机。
　　司机径直朝厢型车后门走去，黎纱也下了车，走到后面将门打开。
　　卡车司机拿起一个木箱就往面包车上搬去。这时黎纱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喂，你打算偷懒到什么时候？”
　　“来啦，来啦。”叹了口气，苗素也下了车。
　　三人很快就合力搬完了所有木箱，卡车师傅直接回到了面包车里。
　　“你先和李师傅回去吧。”黎纱对苗素说道。
　　闻言，苗素不禁皱起了眉毛：“那你呢？”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黎纱看向停在另一头的厢型车。
　　这时卡车师傅又从车上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桶红色的汽油。
　　黎纱接过汽油桶，朝卡车司机点点头，就往厢型车那头走了过去。
　　“我们也出发吧。”卡车司机对苗素说道。
　　回去的路上，虽然一晚几乎没睡，但苗素却异常的清醒。她把今晚的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都回忆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这些散片的来历绝对有问题。
　　苗素看向司机，试探着问道：“那个，李师傅，你早就认识黎纱了吗？”
　　李师傅侧头看了苗素一眼，笑着回答道：“怎么？你也对那女孩感到好奇？”
　　苗素稍微瞪大了眼睛：“这么说，你也是？”
　　“嗯，”李师傅点了点头，“我认识她一年多了，但除了名字以外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苗素眨了眨眼睛，她无法确定这司机说的是不是真话。
　　“但我建议你不要像这样在背后打听黎纱的事情。”
　　苗素眯起了眼睛：“什么意思？”
　　“因为很危险，”李师傅又看了苗素一眼，“你没感觉到？那女孩是个危险人物，你在背后打探她的事情，她知道了肯定不会高兴。”
　　苗素笑了笑：“有什么关系，你不告诉她不就行了？”
　　“哈哈，放心，这我肯定不会告诉她。”李师傅也跟着笑了出来，“她付钱，我运货，多余的话我们从来不说。”
　　“那今天运的东西是什么你也不知道喽？”
　　李师傅单手打开放在一旁的保温瓶，里面飘来一阵茶香，他喝了一口，点了点头。
　　“她到底给你多少钱，你可真够信任她的。”
　　李师傅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是不打算再说话了。
　　之后车上了高速，很快就回到了店门口，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苗素打开车门，后头看向车上时却发现李师傅好像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你不下来搬箱子吗？”
　　李师傅摇摇头：“黎纱说要我先保管这些货物一段时间。”
　　“是吗？”
　　苗素越来越坚信这些散片的来源不会是正常的渠道了。
　　“拜拜，别惹黎纱生气哦。”说完李师傅就开走了。
　　苗素目送着越来越远的面包车。生气？她想起了黎纱那张扑克脸，那种人会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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