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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接风宴,安排在一艘二层的画舫上。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照射在水平如镜的湖面上,两岸草木扶苏,微风徐来,令人心怡。
萧恪穿着件宝蓝色杭绸直裰,头上戴着支羊脂玉竹簪子,看上去就是位儒雅温和的少年郎。
徐晋和杜明,一左一右的站在他的两侧。
徐晋笑着介绍道:“这就是天下久负盛名的扬州瘦西湖,五亭桥、荷花池的景色都十分的别致。可惜这还是春上,要等到夏季了,才是观景最好的时候。”
萧恪点头,轻笑道:“今日一见,果然是不负盛名。”
杜明心里直犯嘀咕,不是都说宁王是雅士,最喜欢山水美景吗?可现在到了名动天下的瘦西湖,似乎好像一点儿都稀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宁王根本就不像外面传的这样,还是他早就见识过了?
心里如是想,杜明忍不住悄悄朝旁边睃了一眼。
徐晋常色如常,呵呵地笑道:“王爷见识博广,能入了您的眼,着实不容易啊。下官还怕招待不周,让王爷感觉心生怠慢,如此甚好。下官这心也就踏实了。”
杜明暗暗撇嘴,夕阳、美景、画舫,还有那几个精致美艳的侍女……这徐晋也真够下功夫的。
“徐大人客气了。如此盛情款待还说招待不周的话,恐怕也找不出再满意的了。”杜明忍不住讥讽道:“徐大人真是好福气啊,在扬州为官,随处都是景致,与美景相伴,不时还能到瘦西湖来走走。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着你。”
徐晋神色从容,似乎完全没听懂杜明的话外音似的,淡定地道:“杜大人这么说,下官内心惶恐不已。
萧恪懒得听他们打官腔,转就离开了甲板,上了二楼的船舱。
杜明和徐晋赶紧也跟了上去。
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徐晋的随从就亲自安排上菜。
徐晋亲自替萧恪和杜明斟茶,笑道:“王爷,您尝尝。地道的雨前龙井。”
萧恪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徐晋又招呼杜明,道:“杜大人也尝尝。”
杜明笑着端起了茶杯。
这时,如高山流水般悦耳的琴声缓缓流泻出来,隔着红色俏纱落地帘子,隐约能看见抚琴之人身姿妙曼,动作优雅流畅。
舒缓的琴声突然一变,变得急切起来,如珠落玉盘似的,叮叮当当的,让听者为之一振。
萧恪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那红色俏纱的方向。
徐晋嘴角噙笑,他低头去喝茶。
很快,就有身着玫红色比甲的小丫鬟开始上菜了。
小丫鬟每上一道菜,徐晋就热情地介绍一番,“这是蟹粉狮子头,这是白袍虾仁,这是大煮干丝……”
这几个小丫鬟一个比一个漂亮,而且举止大方,进退有度,就是那些世家那些从小培养出来的丫鬟,在这几个小丫鬟面前,恐怕都有些黯然失色。
杜明心道,这个徐晋脑子倒是挺灵活,还能想到这一出来,不过……他恐怕也要失望了。一想萧恪那张沉郁的脸,杜明就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萧恪吃的不多,每样菜都尝个一两口,看不出特别喜欢什么,或者是不喜欢什么。
徐晋主动站起来,去给萧恪敬一杯酒,道:“请王爷放心,河道坍塌一案,下官会全力配合王爷,王爷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便是,我徐某人虽不是个称职的父母官,但也不是那只顾自己利益,罔顾百姓死活之人。”说着,他神色渐渐端凝。
萧恪亦站了起来,举杯淡淡地笑道:“有徐大人相助,想必高邮一事很快就能查到原凶,水落石出了。”
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无非是想让宁王等到回京交差的时候,能在皇上面前能多替他美言几句,一来是为了撇清关系,二来也能表现出他对朝廷的忠心,从此也能减轻一些罪状罢了。
杜明在心里笑道,身为扬州知府,高邮河道是何人从何处领到的差事,要说这件事情徐晋他完全不知情,杜明是如何都不相信的。
杜明目光不禁在萧恪和徐晋之间来回打转,生怕错过他们脸上的一丝表情。
只停顿了一息的功夫,杜明就决定站起来,举杯道:“宁王和我奉旨而来,一路上我都在担心,万一事情查的不顺利,那有何脸面回去向皇上交差。”说着,他将手中的杯子举得更高了一些,表情郑重地道:“这一杯我敬徐大人。相信有了您的鼎力相助,差事一定能顺利查实清楚的。”
这个杜明,难怪在京都混了十几年,都只能在督察院当个御史。
徐晋双目微阖,再抬眼里,他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初,朗朗笑道:“杜大人此言差矣。能为皇上和王爷效力,那是下官的福份。”说完,他神色渐肃,道:“再者,下官为扬州知府,治下高邮出了事情,于情于理都是应该要查明事实真相的。这是下官的本份!”
萧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面色难得的缓和,道:“有劳徐大人了。”
徐晋和杜明也将杯中酒喝完了。
三个人边吃边聊,徐晋和杜明你来我往的,气氛倒也还过的去,时间流逝得很快。
眼看着夜色渐深,湖面上渐渐起了雾,徐晋就吩咐下去,让船家靠岸。
徐晋看着不动如山的萧恪,心里就有些犹豫起来。
难怪,他想错了?
这时,琴声停了,琴案后面的女子站了起来,莲步轻移,缓缓朝前走去。
萧恪和杜明等人,这才有机会见得那弹琴女子的真容。
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大大的杏眼仿若噙了一汪泉水,长鬓入眉,弧线优美的唇角微微往上翘起来。
她姿态优雅地屈膝行礼,清越的声音非常的好听,道“奴家明月,见过三位官爷。”
她长长的睫毛投影下来,在鼻尖上留下淡淡的阴影。
萧恪神色间难掩惊艳,可很快又恢复平日里那副清冷的模样,淡淡地笑道:“姑娘的琴弹得不错。”
明月姑娘妙曼的身姿盈盈一礼,声音悦耳清亮,道:“官爷谬赞。奴家愧不敢当。”
话说的谦虚,可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态度不卑不亢,和那些卖艺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萧恪作了个手势,站在他身侧的李明亮会意,立刻就让人上前打赏。
徐晋笑道:“明月姑娘的琴技,也是这扬州城的一绝啊。不少人都慕名而来,想要一饱耳福。”
说话间,徐晋的目光还不经意间从萧恪难得温和而沉默的面孔上掠过。
杜明一直注意着徐晋,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道:“没想到在扬州还能听到如此琴声,我看京都胭脂胡同的秦霜姑娘也不过如此。”
胭脂胡同是京都有名的风月场所,杜明所说的秦霜就是其中一名琴师。秦霜只卖艺,她不仅是琴弹的好,人长得也非常的漂亮,还曾读过书,会作诗绘画,不少文人雅士都绞尽脑汁想成为秦霜的坐上宾,可秦霜只在逢初一,十一,和二十一这样的日子出来弹琴,其余地的时间,一概不见客。
杜明这样的评价,可谓是相当之高了。
明月又福了一福,微微地笑道:“奴家学琴十余载,能得大人一句夸赞,内心甚至安慰。”
在坐的显然都是听过秦霜的此人的。
徐晋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道:“看来杜兄也是个知闻识趣之人啊。”
这意思不是明摆着说杜明喜欢风雅,附庸风月吗?
杜明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萧恪表情有些玩味,他轻轻摩挲着手里的酒盅,道:“不知道明月姑娘最擅长的是什么曲子?”
明月盈盈一福,道:“奴家练的最多的是《汉宫秋月》。”
这是谦虚的说法,意思就是弹的最好的就是一曲了。
可曲风颇为寂寥哀怨。
不适合这样的场合。
萧恪难得有兴致,会主动问上一句,徐晋翘首以待,正盼着明月能入了萧恪的眼,不料明月竟然给了这样一个答案。
徐晋不禁直叹气。
萧恪不置可否,他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小酒盅,道:“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杜明眼珠子直转,看见徐晋算盘打空了,他倒是心情愉悦,遂笑道:“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我就早盼着能睡个安稳觉了。”
徐晋神色间难掩失望之色。
李明亮看着直哼哼,连王爷喜欢什么都没摸清楚,还好意思来这一出。王爷这算是心情好的,什么都没说,要是赶上王爷心情不好的时候,那事情可就不是一句两句能了的。
徐晋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安排船夫,调转方向,回岸停靠。
回到驿站,林启把新送到的邸报送给萧恪查看。
萧恪很快就处理好手中的事情,然后交给林启,派人送出去。
喝了点酒,萧恪感觉略有些闷,于是他进屋就让李明亮把窗户给打开了。
初春的夜里,风还有些凉。
平整的铺在桌上的澄心纸,一角萧恪惯用的和田玉镇纸静静的躺着。
萧恪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坐半晌无语。
一阵风吹来,那澄心纸被吹得翻飞。
李明亮看着就有些着急了,王爷喝了酒,再这样吹风,怕是要生病的。可萧恪面色沉郁,他又不敢轻易惊动。
母妃的信,他还迟迟没有让人送出去。
到底是该像当初打算的那样,放了她,让她找个可靠的人,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还是说,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此时,萧恪心里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这一世,因为他的重生和干涉,前世很多的事情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变的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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