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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
相良无法再狠下心去回想七天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或许应该庆幸自己在楼梯上铺了厚地毯,阿枫摔得那么惨,竟没有受到任何皮外伤,连一滴血都没有流;他又在怨怼自己出门时为什么会忘记带证件,为什么要在突然回家时喊阿枫的名字,为什么明知道她已经看不见了,却还没能及时处理掉那该死的楼梯。
将阿枫送到医院后,他独自返回家来取病历。在看见抽屉里歪歪斜斜摆着的戒指盒时,那些所有关于幸与不幸的杂乱思绪只剩下了痛意。他瞬间明白了阿枫是为什么那样惊慌,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她偷偷戴上这枚戒指后垂泪的样子,并为此心痛到无法呼吸。
“这明明不是你的错。”他沙哑地开口,“你心虚什么呀?笨蛋。”
阿枫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长头发散在枕边,是一匹扑灰的锦缎,衬着她苍白的脸蛋,整个人缓慢地褪去了色彩,如同在彰显着她那点滴失去的生命力。
医生并没有剃掉她引以为傲的长发。那块淤血受到了剧烈的撞击,情况已经迅速恶化,现在就算开刀也无济于事了。阿枫的爸妈接到消息从东京赶过来,见崎隆夫目眦欲裂地命令医生想尽一切办法救救他的女儿,可是医生只能尽职地告知家属,要做好她随时熬不过去的准备。
见崎安和闻言当场晕厥过去。
而相良只是坐在病床边握紧了她虚软变凉的手指。他只能陪着阿枫,无论是一线希望或是生命的尽头,再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还会有奇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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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枫做了一个很长、很奇怪的梦。
梦里她游荡在一片荒芜之所,身边是天地未破鸿蒙般的混沌与虚无。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只感觉到眼眶深处传来闷闷的钝痛。
她揉了揉眼睛,仰起头扫视了一圈,随便选择一个方向走下去。
阿枫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往前走,她莫名其妙地感到很累,眼睛和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不舒服。但对自己的勉强发自天性,她越是迷茫难自辨,反而越想冲出束缚、看看前方究竟有什么。
或许是神明对她倔强的奖励,这样没头没脑地奔走了许久,她竟然开始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人声了。那个嗓音并不算多么好听,很疲惫,很沙哑,许多时候都饱含着苦涩的泪意,让人听了心烦意乱的。
那个声音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大多在叫她的名字,后面紧跟着骂她的话,“笨蛋”、“傻瓜”、“蠢货”之类的。阿枫最初好脾气地假装没听见,后来随着越向前走、这声音就越响,几乎气得她跳脚。
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高!
她已经走到小腿酸麻了,浑身都虚到发疼,眼球更是钻心剜骨般的痛意。她委屈地用掌根紧摁住眼眶,终于耍赖似的向下一蹲,不走了。
没头没脑地跑去找骂,凭什么呀?她不干!
说来也奇怪,才刚决定停下来休息,那些脑髓深处的痛苦忽地全都淡去了,耳畔如影随形的声音也渐渐变轻,只有陌生而熨帖的倦意涌上全身。
阿枫干脆坐了下来,打个哈欠。身边温度正合宜,地面变得柔软如天鹅绒,让她不禁开始考虑,就这样躺下睡上一觉,好像也不错。
她托着腮放松自己,呼吸和眨眼的频率都随之变缓了。那个缥缈虚弱的人声沉默了很久,忽然一改前调,带了些解脱的笑意。
“阿枫。”他的声音太轻了,像一阵风吹来的呜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阿枫迟钝地在心里默念一遍,霍然瞪大了眼睛。
什、什么话?这个人要到她这里来?老天啊,他发什么疯?她自己都还不晓得这是哪里呢!
“等等!”她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别过来!再稍等我一下!”
她可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如此慌张和难过,那股直抵心扉的痛甚至完全压倒了身体上所有的不适,她忘却了一切,来处,归途,目的与沿路的所有牵绊和阻碍。她唯有拔足狂奔,向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声源寻觅。
她想要见到他,告诉他:不必等你来找我,我就在这里。
阿枫跌跌撞撞,跑到小腿痉挛,整个脑袋也像是被压路机狂捣一气,痛得快要裂开。她勉力张大眼睛,刚想要搜肠刮肚地爆一句粗口,竟然从这暗无天日之地窥见一束光芒。那光来自她所奔赴的方向,影影绰绰,散发着浑浊的紫红色,越来越明亮——
等等,光为什么会是紫红色?
“那是因为你他妈的从楼上跑下来,把眼睛摔充血了,傻逼!”相良当场骂了个爽。
“……”
在昏迷了整整一个礼拜之后,阿枫醒了,确切一点说,应当是活过来了。
她悄无声息地睁开了那双因为充血肿胀而变得紫红的双眼,眨了又眨,呆了又呆,第一句话便是如此地充满探究意义。
见崎隆夫血压又破表了,见崎安和又晕过去了,相良……相良他脱口而出一声“操”,然后转身就出去喊医生。
该说阿枫不幸还是幸运呢?那该死的楼梯差点摔掉她聪慧美丽的小脑袋瓜,同时也精准地摔到了那块积压在她视觉中枢上的淤血块——医生举着x光片,把眼镜擦得雪亮,半晌才缓缓地感叹:“真是……奇迹。”
不久前显示着见崎枫所有生命体征的仪器突然滴鸣起来,那一刻相良满身的血液都瞬间冰冷。他静静地望着忙碌的医生护士,望着阿枫相拥而泣的父母,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太可笑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命运,将世上所有珍宝交给一个两手空空的人,再伴随着他的恳求声全数夺走,告诉他,你所有的努力,不过是徒劳无功?
于是他真的笑出了声,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心痛又再无牵挂地宣告:“阿枫,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的珍宝,循言回到了他身边。
那块淤血受到猛烈撞击后,开始逐渐散开了,阿枫曾被宣告全无希望的眼睛也一点点地在复明。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相良觉得,这种事要是再多来两次,他不到二十岁就得和老丈人共享降压药。
“不愧是你,天才少女,连摔个脑袋都他妈摔得这么精准!”相良一边削苹果,一边咬牙切齿道,“你他妈要是没打算死,能不能提前告诉老子一声!”
阿枫双眼敷着纱布,含着苹果块讪笑,“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你还敢有下次?!”
阿枫乖乖地嚼着水果,以沉默表示认错。过了许久,她忽然道:“我其实听到你的声音了。”
相良持刀的手猛然一颤,差点划到自己。
“我听见有人在‘笨蛋’‘傻瓜’地骂我,但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这个人是相良君,还在想,谁啊,脾气这么臭,我不想去见他了。”
“……”相良哽了一哽,闷声说,“你还挑我的错?”
阿枫嘻嘻地笑,“可是,后面听到相良君说,‘我在哪你就在哪’的时候,我想,这个人一定很爱我。我都跑到那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去了,他却还想要陪在我的身边。
“所以,我也不能放任自己继续躲起来了。相良君已经向我跑来那么多次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该是我奔你而去。”
阿枫说完,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任何声响,连削苹果的沙沙声都停止了。她疑惑道:“相良君,你——”
一块苹果及时填进她仍然苍白却喋喋不休的嘴巴里。相良粗暴地用衣袖抹掉了眼角溢出的潮气,恶声恶气说:“闭嘴,肉麻精!”
阿枫咔嚓咔嚓地吃苹果,心想,在肉麻这件事上,他们明明不相上下嘛。
但是她家小野猫脸皮薄,易受惊,这次大抵也算她的不对,嗯……那就哄哄他好了,苹果上有点咸咸的眼泪味道这件事,就当做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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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见光明的感觉真的是爽爆了。
虽然眼前暂时还是模模糊糊,两米开外雌雄莫辨,五米开外人畜不分,但本文所出现的小伙伴们胜在个顶个的发型奔放,尤其是某金卷发红秋衣的三桥贵鼠君,在阳光下乍一出现,简直晃得人眼睛疼。
相良便以此为理由拒绝了他的探视,简直不能再正直,一切都是为了阿枫的视力健康所考虑,完全没有夹带一点点私心。
没有!
失而复得的体验总是刺激的。相良一刻不肯离开,像坠崖的人揪紧了峭壁上最后一点点小草芽,阿枫非常体恤他这种心情,为此忍痛搁置了与三桥同学的友爱。但她唯独担心相良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反而会滋生出他的自闭来。
她总有一天会好的,到那时候,他俩总不能也像个连体婴一样,天天黏在一起吧?
相良此时正小心眼地将阿枫的小手从理子手里夺出来,闻言认真思考了一番,反问道:“为什么不能?”
阿枫:“……”
你现在连我闺蜜的醋都能明目张胆地吃了,还有脸问为什么???
阿枫挠挠泛痛的脑壳,犹犹豫豫道:“可、可是我们总归还是要回到正常生活的啊,就像之前计划的那样,各自上学或工作……等等,相良君之前是打算开始工作的对吧?”
相良:“……”
阿枫:“那你现在找到工作了吗?”
相良:“……”
阿枫拿腔拿调地“哦”了一声,痛彻心扉道:“重症病房的住院费可是很贵的哇……”
年仅十八岁的相良猛同学,忽然感受到了生活的重量。
钱是要挣的,但离开阿枫也是万分艰难的。相良死死扒着阿枫的病床,从吃喝拉撒各个层面对她进行紧密的叮嘱,伊藤赤井谷川三个在场的大老爷们一齐拽着他也不肯撒手,要不是病房门太窄,他几乎要把阿枫连人带床拖出去随身携带才好。
这边相良终于出门了,那边三桥立即从窗口外冒出了头,“傻逼相良上辈子是你妈吗?怎么这么多废话,啰里啰嗦烦死了。”
阿枫看向他突然出现的方向目瞪口呆:“三桥同学,这里是四楼。”
“知道你们还不过来搭把手?靠,一直挂在窗台上累死老子了。”
事实证明三桥还是相当有基友爱的,扒着四楼窗台在乍暖还寒的冷风中坚持了半天,竟然还没丢掉给阿枫带的果篮——等等,他刚才是把果篮放哪了?
赤井对于三桥的差别对待感到相当不满,“我当初住院你只带了一个瓜!”
“啊那不然呢?”三桥呵呵,“你要是能长见崎这么好看,我也给你带果篮。”
阿枫则感叹道:“做这所医院的保卫可能并不需要视力吧。”
这么大一只竹鼠挂在医院外楼上,他们难不成还能以为这是后现代主义壁画?
小伙伴们围坐在病床前,聊最近发生的一些琐事,并将三桥用命带来的水果分而食之。
“先前关于那个偷袭你的选手,法庭已经审理结束了。”一直关注着体育新闻的理子率先说道,“他被判处两年缓刑,同时禁赛终身。”
此言一出,京子也不顾伊藤还在旁边了,脱口一声“混蛋”,“这也太便宜他了吧!”
三桥则张开双手向椅背一靠,做作弹舌道:“喂,见崎,看在咱俩交情的份上,要不要我去教训一下那小子给你出气?”
其他几个不良男孩没有言语,但是都各自低下头,挤着自己身上有或没有的肌肉,以此表示愿意奉陪。
阿枫哭笑不得。这件事她倒也有所耳闻,从见崎夫妇在爱女病中就急匆匆赶回东京这一点看来,老头子似乎是打算亲自插手。
想到这,她坦然地安慰:“放心吧,对于我爸的手段来说,两年时间就已经够他受的了。”
小伙伴们:“……”
好家伙,给他们整的热血沸腾的,都忘了见崎还有个叱咤黑白两道的爹了。
在大家迷之沉默时,相良又突然回来了。他一看见三桥就暴跳如雷:“三桥你他妈……”
“等等等等,”阿枫及时打断施法,“这么快?你又忘了带证件了?”
一提起这件破事相良就替阿枫感到脑袋疼。他木然答道:“不是,我找到工作了。”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张花花绿绿、叠七叠八的宣传单,“我刚去找智司,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路子,智司说你先别管这个,先尝尝新出炉的章鱼烧——然而怎么着,我刚想夸夸他,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人,说他是星探,死活非要签我做演员,说我符合他们的角色设定……”
阿枫展开那张传单眯眼瞅了半天,辨认无果,转手递给理子,“这是什么啊?”
“我看看……嗯?假面骑士?”
……
据当事人相良口述:“我他妈的正在那吃章鱼烧呢,说实话智司做的那个玩意儿真是魔鬼,要不是之前天天在按摩店吃阿枫送的大福练出来了,我实在夸不出口。结果那个星探非说看中了我这一点,我问是我说瞎话不打草稿的那一点吗,他说不是,他觉得我吃章鱼烧的样子太幸福了,完全就是他们那个角色……叫什么来着?”
他捋起袖子看了一眼胳膊上写的小抄,“哦,亚兰。”
阿枫:“……………………”
别说了,作为假面厨,她的世界已经开始重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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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枫病危时,相良是真的想过要永远陪着她的。
以及最后梦幻联动了一下!之前看到说漫画结尾智司就是去卖章鱼烧了,但是做得特别糟糕,只有相良捧场。然后亚兰小王子正好也是勇斗演的呀,都是老公,(应该)可以共用吧!
本集由相良家的楼梯赞助播出:
【本文女主体质特殊,请读者切勿模仿。如有雷同,算你命大。】
本集还由假面骑士特摄基地特邀赞助播出:
【什么相良?这不是亚兰吗???】
最后打个广告,新文求预收!
【文豪野犬】人间流浪者
【文案】
太宰说:我们并非一路人。我在生的道途上寻死,而你在死的命运里求生。
千世说:烦请先生与妾身并肩,人世不过一场荒唐而有趣的旅行。
春日正温和,宜殉情,宜重拾希望。
不如折枝早樱,携手流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