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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虽然走得很潇洒,但哪吒这晚并不平静,他满脑子都是灵珠问他的话——
“现在你当知道敖丙生在什么处境里了吧。遇上这样的父母亲族,便换做是你又能怎样呢?”
与灵珠的声音同时浮现的,是他在海底见到的那些——
被黑暗埋葬的龙宫,撞击时发出刺耳声响的锁链,龙族那比海水还要让人窒息的喘息……
他尝试让自己置身敖丙的境地,便看到一只老龙从弥漫着沉痛的喘息声中探出头来,用饱含沧桑的老眼看着他,并朝他开口——
“儿啊。龙族的命运就在你手中了。虽然你可能觉得这样做不好,但你必须这样做!”
无力的乞求,决绝的命令,陡然两种语气让哪吒猛地坐起,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吒儿,你怎么了!”
这突然的举动让一直躲在墙脚旁观的殷夫人等再待不住,一股脑儿全涌到哪吒面前。
关于哪吒今晚的异常他们已聚团讨了几轮,最后还是没讨出个结论,不得已只好偷看,而现下哪吒这样,则更让他们一个个心都揪了起来。
“孩儿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他说着抬头,本是很自然的举动,却在看到李靖的时候忽然定住,而后他目光便钉在李靖身上,明亮的一双眸渐渐染血,渗出绝不饶恕的狠意。
“吒儿你怎么了!吒儿!”李靖吓得声音都在颤抖,殷夫人也很害怕,却被李靖的慌张完全掩住。
“爹爹放心。孩儿没事。”感知到父亲的害怕,哪吒立时恍过神来,一把按住李靖的手,一边说话,一边拿沉稳的眼神安抚着他。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吒儿你知不知道,刚你吓死爹了。”李靖惊魂未定地,但情绪显然已平复许多。
“对不起爹爹。孩儿在想一些事。”
“你在想什么?吒儿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天劫咒——”李靖一句句追问,急不可待。
“爹。孩儿没事。你相信孩儿。”
此话一出,李靖紧迫的神色霎时散了,他瞬间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孩子虽仍是个孩童,却已有了远超自己的能力和想法,他这个爹于他而言能做什么呢?
除了相信,什么也没有。
说服了李靖后,哪吒转头看向太乙真人,“师父,山河图在吗?”
“在呢!你搞撒子?”太乙真人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
“我想借来一用。”哪吒道。
“鬼徒儿,撒子似候跟私服这么客气辽。”太乙真人说着,已把山河图掂在手里,笑了笑后,直接扔给了哪吒,“拿克。”
殷夫人着急地握住太乙真人胳膊,“师父,要不了多久吒儿就三岁了!”她提醒太乙真人道。
“哎夫人我晓跌,你似担心天劫奏似不似?”
太乙真人这般举重若轻,让殷夫人惭愧不已。她何尝不想放手让哪吒做自己想做的事,可天劫咒之期近在咫尺,她与哪吒骨肉至亲,岂轻易割舍得下?
太乙真人见状,一只手扶住她胳膊,明明是安慰,却是喝了酒似的微醺语气,“呀夫人,那天劫咒哪个似你我说跌樽滴,说不定你这回让吒儿他克了,他恰好里揍避过天劫奏了咧?”
殷夫人猛地抬头,眼里放光,“真人此话当真?”
太乙真人继续喝醉,“自~是~当~真~”
殷夫人闻言低下头去,缓缓松开了太乙真人胳膊,与其说是相信太乙真人的话,倒不如说是找到了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让哪吒走的理由。而她知道,就算找不到这个理由,她也必然要让哪吒走,而现在这个理由的出现,仅仅是让她心里好受了点而已。
“既然真人这样说,那就这样吧。”她垂头缓缓道,像是和太乙真人说,更像和自己说。
太乙真人这才抬头看向哪吒,以一种“自己已解决一切剩下就交给你了”的语气扬首轻松道:“好了徒儿,你克吧。”
哪吒却并不见放松,只是沉重地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自己母亲,而后缓缓屈膝跪下。
他的心情很复杂,其实无论如何他都不想离开母亲,可现在他遇到了问题,他想要找答案,且他知道自己很可能时日无多,他不能不现在就去找答案。
这心情万分紧迫,几乎把他整个人烧在火里。他控制不了自己,更清楚地知道,这种情况下,他就算留在母亲身边,也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他只能道:“孩儿不孝,还请娘亲原谅。”
他说着要叩下头去,却被殷夫人拦住。
“不,吒儿!”殷夫人呼道,又看进他眼里,“你一直是娘亲的骄傲,现在更是。”
四目对视间,哪吒眼里盈满了泪。
他到底走了怎样的运,竟遇上这样的母亲。
殷夫人已松开他胳膊,放手道:“去吧。”
“孩儿告辞。”
哪吒拱手转身,却蓦地被叫住。
“吒儿等等!”
是李靖。
“爹爹还有什么事吗?”哪吒转身疑惑。
李靖平日里并不像殷夫人一般对他那么依恋,更多的是想磐石一样立在旁边,所以此刻哪吒直觉他叫住自己另有事情。
李靖但沉默不语,只掏出一个锦囊袋子,蹲下身去系在哪吒腰间,“这是爹在庙里给你求的平安符,你系好带上,记着,无论走到哪里,爹娘永远和你在一起。”他说着,自始至终垂着头,没有看哪吒一眼。
而自他把袋子的那一刻起,哪吒整个人便僵住了,直到李靖话说完后好久,他才缓缓开口道:“谢谢爹爹,也希望爹爹记着,无论什么时候,孩儿永远都在爹娘身边。”
“恩。爹记着呢,父子同心嘛~”他说着笑起来,笑得十分开朗。
哪吒一手摸住锦袋,头缓缓垂下去道:“孩儿走了。”
李靖没再说话,只是起身往后退去。
然后哪吒面前便只剩了山河图,那是他选择的前路。
持山何笔之人可以在山河图里绘制自己想绘制的一切。
没有谁知道哪吒在图里绘制了什么,大家只在图外看到整张图时不时剧烈震动,看得李靖和太乙真人万分紧张,而殷夫人早已无暇去顾山河图,随着时间一天天逼近,压在她心头的是比山河图重不知道多少的天劫咒,因为压力过大,从来不信佛的她竟不知从何时起念起了经。
尽管把自己关在一间小小的佛堂里,可还是在哪吒三岁生日这天,在这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她拿着佛珠的手猛然坠下,佛珠滚落在地,她哇地哭出了声。
而哪吒也于这日从自己绘制的场景里出来,他单膝跪地,落在秀丽的山河图中,豆大的汗珠从他犹显青筋的额上滴下,一滴滴地,浸湿了地上的碎片。
那碎片原是李靖送给他的所谓“平安符”,其实他早就听太乙真人说过,当年李靖外出寻找破天劫咒的法子,虽破解的法子没找到,却得到一个换命的偏方——
只要把施了法的换命符放在他身上,李靖就可以代他承受天劫咒。
换句话说,他爹不止当年给了他生命,这次还想代他去死。
这他怎么会答应呢?他已经有了生命,又怎么会让别的谁来走自己的路呢?
所以他甫一进山河图便碎了那平安符,现在,他看着这些碎片,本已是精疲力竭,却忽然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
他咧开嘴角笑起来,一下子精力充沛。
他直接跃出了山河图。
等在外面的李靖和太乙真人激动不已。
“吒儿!”李靖已只能唤出这两个字。
太乙真人依旧闲散模样,“哎呀徒儿你可散似粗来辽,晓不晓跌,再过几个时辰天劫奏就来辽~”
再过几个时辰,便是哪吒当年出生的时辰。
“恩。徒儿知道。”哪吒应道,又抓住太乙真人胳膊,“师父,陈塘关内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你克克克!快克!”太乙真人头别到一边,往外挥着拂尘,好像巴不得哪吒快走的样子。
却实质是害怕自己下一瞬间就再舍不得他走了。
“恩。”哪吒应道,充满了对自己师父的信任,“徒儿告辞。”
“哎等等!”太乙真人又忽的叫住他。
“师父还有什么事!”哪吒回头问道,声音似着了火。
太乙真人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杆枪,在哪吒回头的时候,他不紧不慢地把枪递给他道:“给你。”接着交代,“则火尖枪火信森锐,与你十分相似,前头咧我怕他足藏你滴魔气,所以一自留到,现在咧,你要对抗哩似天劫奏,万不跌已,魔就魔吧,把小命儿先给为似保足辽~”
哪吒一接过火尖枪便爱不释手,来回仔细抚弄了几遍,待太乙真人话音落下他才敷衍应道:“是!徒儿遵命!”
太乙真人嫌弃地瞟了他眼,又懒洋洋道:“还有,这个也给你。”他说着招来自己的宝贝坐骑猪猪,又把猪推给哪吒道,“到时候万一实在扛不住辽你也莫硬克,能跑就跑,把他带上,到似候能帮你跑跌快些。”
哪吒看着自家师父那只猪愣住,半晌才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道:“师父,徒儿自己能飞。”
“嘁——”太乙真人往旁边嗤了声,又扬头与哪吒懒洋洋道,“你且收了他试试。”
哪吒闻言与那猪对视一眼,便纵身往后飞向空中,那猪立刻扇起自己的小翅膀追到哪吒脚上。
甫一追上,蓦地就小了身形,呼啦啦于哪吒脚下转起来,定睛看去,竟是一火轮。
明明四周没有风,可它却带风似的急速转着,轮身四周更烧着火焰,直烧进哪吒眼里。
“啊——”哪吒还没来得及兴奋,便因脚下力度失衡而险些跌下,但只一眨眼功夫,他便又平衡回来,便像是生来便是一体一样,哪吒熟练地御着风火轮飞到远方。
太乙真人悠远的声音飘向他所过之处:“徒儿,你滴心有多快,那风火轮便能飞多快,所以,无论发森什么似,你都不嫩放弃活下克。”
哪吒踩着风火轮回身,于高空看着太乙真人认真道:“师父,徒儿明白!”
“克吧。”
“是!”
哪吒御着风火轮直抵东海,他于海畔落下,远目望着静无波澜的海面。
一切都很好,像它们最好的时候。
哪吒深吸了一口气,吹响了随身带着的海螺。
少年的决心把螺声送到海上很远,悠扬的乐音布满整个海面。
却迟迟见不到想见的人。
海面上的乐音渐渐淡了,哪吒放下海螺,垂头自言自语:“怎么不出来呢?是在过生日吗?”
他想起以往父母师父给自己过生日的时候,那场景是极热闹的,注意不到外面也很正常。
可是……
他没时间了啊。
望了眼海面,他再一次拿起了海螺。
孰料刚吹起就被打断。
“哎呦。这不是哪吒师侄吗?师侄今天不该在家里过生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海螺?”
哪吒拿开海螺转身,目中满是警惕,“师叔。”他唤来人道,语气中有他感觉到的一种不祥预感。
申公豹眯着眼笑起来,“难为你还记得我,真不愧是师叔的好师侄。”
哪吒眉头皱起,“您没有去找师尊。”他断言道。
申公豹优雅摇头,含笑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连问一句都不肯?”哪吒问道,痛苦从他紧皱的眉间溢出。
可申公豹只是笑着,“好师侄呀,师叔今天来不是给你答疑的,师叔是带人来给你过生日的。”
哪吒闻言抬头看去,双眼猛地大睁。
密密麻麻的人充斥他瞳孔。
映在他瞳里的那些人个个双目无神,动作呆滞,便如行尸走肉般朝他走来。
哪吒看着,目眦渐裂,“师叔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是来受天劫咒的!你这样会害死他们的!”
申公豹笑着,摊开手云淡风轻道:“我当然知道他们会死,不过不会是我害死的,而是你为了对抗天劫咒,魔性爆发,把他们都杀死了。”
哪吒浑身僵住,不可置信四个大字写在他似被定住的脸上。
浑身上下,唯有持着火尖枪的手缓缓握住,尽至骨节泛白仍未停下。
“师叔。”哪吒咬牙吐出这两字。
申公豹阴谋得逞般笑道:“你要杀了我吗?呐。这武器真适合你啊~”
哪吒不语,只定定看着申公豹。
四目对视,战斗一触即发,却忽然之间,哪吒松了握枪的手,火尖枪铿铿坠地。
哪吒抬起另一只手,扯过自肩膀披下的混天绫。
他刚做什么,却被硬闯进来的声音打断——
“私第足搜!”
哪吒抬眸激动,耳边却是申公豹轻佻的声音,“就你还想阻我?”
太乙真人不理他的蔑视,只看着他道:“私第,戕害凡人有违道规,你则样做似会被族粗似门滴!”
申公豹丝毫不把太乙真人的话放心上,“师兄,与其担心我会不会被逐出师门,你倒不如担心担心,放出魔丸为祸人间,铸成如此大难,你亲爱的师门,过了今天还会不会会存在吧。”
“哎。”太乙真人叹了口气,满是惋惜道:“私第,你再则样下去,便私服来也救不跌你。”
“呵。”申公豹蔑然一笑,而后轻摇着头,满是慈悲怜悯道,“师兄你误会了。我不需要谁来救,我只要你们跟我一起死就好。”
“哎~你还是那么固执。”太乙真人叹气道。
“师父!师叔他疯了!”哪吒实在看不下去,直接跳出来道。
“辣他也似你滴似酥。”
兜头一盆冷水泼下,哪吒霎时又蔫回了回去,“是。徒儿知道了。”蔫着又抬头,问,“那这些人怎么办。”
“恩……则个则个嘛……”太乙真人拿拂尘把儿挠着下巴,认真思索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申公豹兀地大小,指着太乙真人道,“哪吒!你居然问他!你以为他这猪一样的能给你什么答案吗?不妨告诉你,这些人中的是我从别处习来的密咒,别说这猪不知道是什么咒了,就算我把咒符拿到这猪面前,他也不可能破出来。”
哪吒闻言默默垂头,依他对自家师父的了解,申公豹这番话道理上多半正确。
太乙真人则挥过拂尘淡淡道:“辣你倒似拿粗来看看呀。”
他此话一出,申公豹一张脸霎时青了,他憋了许久恼羞成怒道:“够了!你以为我今天来是跟你唱戏的吗!”
太乙真人淡淡道:“要似你回头哩话,今天发僧滴一切,窝可以当似一仓戏。”
“哼!那我若是不肯回头呢?”
“那便紫嫩看窝徒儿滴辽。”
突然被太乙真人拂尘指主,哪吒头猛地一点,霎时一脸状况外的茫然,完全不知道这球怎的又突然踢到自己头上。
但他很快咧嘴笑起来,重又执起火尖枪,看向申公豹道:“既然师父这么说了,那徒儿就不客气了。”
“哼。”申公豹不屑地哼了声,便御风往后飞去,轻飘飘落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后,“哪吒,你的对手是他们。”
哪吒看着面前被操控的宛若傀儡一样的人群,脸上表情渐渐凝固,缓缓地,他抬手去扯肩上的混天绫,却在看到腕上乾坤圈时定住。
他默了半晌,而后于心中念起乾坤圈的咒语。
“哪吒!”一直沉寂着的魔丸呼喊道。
“对不起,魔丸。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与天劫咒的抗争关乎生死,我不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事,我不能拿这么多人的性命赌。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尽我最大的力量活下来。”
“你不用和我解释什么,本来我这条命就是捡来的,你顾好你自己就好。”魔丸漫不经心道。
“不。我会和你在一起。”哪吒斩钉截铁道。
“啊啊啊啊啊说得你好像可以不和我在一起似的!”魔丸受不了地道,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听哪吒这样说他心底忍不住地欢喜,但另一方面,他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和哪吒分开,如果有一点点可能的话,他愿拼尽一切和哪吒分开。
他想他活着,毫无疑问地好好活着。
而哪吒却只领会到他的字面意思,“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应该这样说吧,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面对这种情况,我应该会直接放弃和天劫咒对抗。毕竟那里有那么多人,我不能拿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去冒险。”他解释道。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魔丸应着,语气些些失落。
哪吒眉头皱起,知道问魔丸他也不会说,便想靠自己的努力弄清楚他为什么不开心,然而还没仔细开始想便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吒儿!吒儿!”
是娘亲。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到这里来了?”殷夫人一路狂奔过来,才到哪吒面前便按着他的肩膀问起。
“夫人你且缓缓。似我私弟来辽~”太乙真人走过来缓声安抚道,待殷夫人情绪稍稍平静,又一五一十把海边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殷夫人听着脸色渐白,“那、那现在怎么办?”她声音憔悴,仿佛风吹过见朽的纸。
“则、则个嘛……我们紫嫩尽括嫩护则则些人,但关键还似要看你娃儿哩。”太乙真人渐渐把目光投到哪吒身上。
殷夫人亦随之看去,“吒儿……”四目相对时,她缓缓唤出哪吒的名字,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让哪吒不顾一切,只专心在天劫咒上,努力让自己活下去,不要去管那些人死活,她真的很想哪吒这样做,因为唯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活下来,她的孩子才有可能活下来。
可是话到嘴边终是没有说出口,她怎么可能说出口。
过去的三年,尽管哪吒曾被很不好地对待过,但她一直告诉他要心怀善意,要理解那些对他不好的人,哪吒也一直听从她的教导,努力克制自己磨练自己。
所以她现在怎么能对他说那样的话,她怎么能让他为了让自己活下来就不顾其他人死活。
那样即使他现在活下来了,以后又要怎么活下去?
疯狂冲突的情绪下,殷夫人眼里盈满热泪。
哪吒安静而认真地看着她,等到她眼里复杂的情绪消融平静后才道:“娘亲,做您的孩子真好。”
殷夫人强忍住捂脸大哭的冲动,直拿手推着哪吒道:“去吧孩子,做你想做的事。”
“恩。”哪吒应道。
天外雷声闷作,哪吒本是怕雷的,可这会儿他听到雷声便似没听到一样,只沉静地把目光投向人群,直看到人群后的申公豹。
申公豹也看到了他,却故意抬首,显出一副倨傲模样,半分没有改弦之意。
哪吒暗暗咬牙,忽然有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哪吒,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们的。”
哪吒恍然回首,本以为是灵珠,却在见到本尊后辨出来。
“敖丙。”他叫出他的名字
旋即便听到申公豹破口大骂:“敖丙!你现在出来作甚!回海里去!听为师号令行事!”
他话音刚落,哪吒立刻笃定道:“我知道了。”就在刚刚申公豹气急败坏时候,他想清楚了所有。
“你知道什么了?”敖丙问道。
哪吒看着敖丙回道:“要我放纵魔性杀人并不是师叔的目的,他是想你借天劫咒之机除掉我,做成你除魔的功劳,至于我杀不杀人并不要紧,因为我和魔丸一体,向外宣说我要杀人几乎不会有人质疑。”
“你真聪明。”敖丙肯定道。
哪吒眼波一震,近乎吼道:“所以你要这么做吗?”
一句话刺得敖丙心头阵痛,但他暗自咬牙隐忍下来,只定定看着哪吒道:“哪吒,我早就说过,这就是你的命。”
“呵。”哪吒觉得敖丙这话好笑,便笑出声来,笑罢看着敖丙,反问,“你一个连自己要做什么都决定不了的人,凭什么来决定我的命?”
这句话再次戳中敖丙软肋,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却还是忍痛看着哪吒,狠咬着牙。
字从他牙缝里一个个迸出来:“凭我今天能胜你。”
“呵。”哪吒轻蔑一笑,问道,“和天劫一起么?”
“不。”敖丙矢口否道,“在天劫到来之前。”
哪吒乍然一惊,旋即一脸欣赏地笑了笑,他握紧了手中的火尖枪,刚要说话,却有申公豹在旁气急败坏骂:“敖丙你疯了吗!现在不是你表现的时候!快给我滚回海里去!”
“可如果我现在回去了,以后就再没有机会赢他了!”
“你不需要这样的机会!你只需要回到海里,然后等到合适的时候出来,最后他死你活就可以了!”申公豹坚决命令道。
太乙真人却在一旁闲话风凉,“呀,似弟!人俩小娃儿的事,你一个老头儿搁那儿擦么似,看哈子不好么?”
“我给你这个机会。开始吧。等下我就顾不了你了。”哪吒说着纵身退后到海上,他必须拉开战线,避免伤及无辜。
敖丙立时跟了上去,银锤火枪于半空战开。
令哪吒奇怪的是,这么久没见,敖丙的功夫不见进步,却反而有些退步的样子,不说其他,单只反应就迟钝很多。
更令哪吒感到奇怪的是,敖丙今天不知穿了什么东西,自己无论如何伤不了他,无论怎么挥枪都似刺在铁墙上,根本触不到他身。
可哪吒并不为此沮丧,反于交锋之余打起哈哈,“你换了衣服啊。”他玩笑着和敖丙道。
敖丙蹙眉认真道:“这是龙族所有龙取自己最硬的鳞做成的万鳞甲,有此甲护身,你伤不到我的。”
“哦!这么厉害!”哪吒由衷赞叹道,却立刻转了叹惋语气,“他们给你这么好的鳞甲,要你做不少事吧。”
敖丙登时青筋暴起,“那些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可你并不想做!”哪吒斩钉截铁道。
敖丙浑身一震。
哪吒乘胜追问:“你觉得他们对吗?”
“你给我闭嘴!”
哪吒再一次戳中敖丙痛点,这一次敖丙没有再忍,而是直接抡锤砸了过去。
哪吒微微往上闪开,借着高处的视野,他锁定了敖丙背上某片鳞甲,而后眯了下眼,持枪俯冲而下。
火尖枪擦上鳞甲,接着刺啦啦擦上一大片鳞甲,硬生生把它们从敖丙身上刮了下来。
刮尽之后,世界静了下来。
大片大片的鳞甲从半空落下,纷纷似腊月飞雪。
海风刮过,平静的东海敞开怀抱,把所有鳞甲都纳进自己怀抱里。
东海之上,哪吒缓缓抬眸,背对着敖丙,似是自言自语道:“之前灵珠问我如果我是你我会怎样做,我今天吹海螺便是想告诉他,我找到答案了,告诉你应该也一样吧——如果我的父母如此逼我,我会剔骨还父,割肉还母。”他平静地说着,又平静地转过身,继续平静道,“你的命我无法做主,今日便且除了你这一身鳞甲。”他说着平静抬头看向敖丙,平静地问,“现在,你有没有感觉轻松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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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终于把这一章码粗来辽!!!
非非非非非非常抱歉拖了这么久,但这章真的超超超超超级肥!!
当然这章肥不是拖更的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这章我很早就定好了结尾,然后每次写着写着想到结尾我就忍不住嗨了起来,然后就去嗨了咳咳。再然后平静一段时间后再回来码字再想到结尾就……
就这样反复横跳无数次后我终于终于码定了,好了不说了,我先嗨会儿~大家下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