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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惨白的天花板上挂着的是医院常见的节能灯,窗户旁的窗帘拉过了一半,日光明晃晃地落在病床的床尾,拉出一道漆黑的影子。
鹤见川在醒来的一瞬间,甚至有了恍如隔世的错觉,直到旁边响起了与谢野晶子的轻声呼唤,她才终于确信了。
她回到横滨了,在一场延续了两个月的梦之后。
“……川?”与谢野又稍微提高了些音量,同时伸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让她茫然散开的瞳孔再次聚集。
“晶……子?”
嗓子干哑刺痛,鹤见川有些费力的扭过僵硬的脖子,看向了右侧,她张了张嘴,像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但与谢野一向善解人意,她利索地给鹤见川倒了杯水,扶着鹤见川坐了起来,给她喂了几口水润喉。
“委托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社长在和政府那边的人交涉。你撞到了头,已经昏迷了两天了,现在是周二的下午,阿姨……你妈妈下午刚回家处理些事情,拜托了我留下来照看你。”
鹤见川喝了几口水,手脚还有些发软,但久卧僵硬的身体渐渐也缓和了过来,有了些力气。
她听着与谢野的话,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病房。大约是因为走了点关系,病房是间待遇不错的单人间,靠门的墙边还摆着张简单的布艺长沙发,两个少年肩靠肩地正挨在一起瞌睡。
面容清秀些的是鹤见川的弟弟鹤见流,即使是在睡梦中姿势也规规矩矩,衬衫的扣子系到了最上面的一颗。
看起来更稚气些的反而是年纪更大的江户川乱步,一个人占了差不多三分之二个沙发,微微张着嘴,隐隐有口水要从嘴角流下。
鹤见川的脑袋还有些昏沉,她用力地甩了甩脑袋,抬头又看向了与谢野,“不动呢?”
与谢野张了张嘴,细细的眉毛微微蹙起,神色有些复杂,半晌才说道:“不动君他……不见了。乱步先生只带回了他的本体刀,但是昨天早上的时候……我们突然发现不动的本体刀……断了。”
她说到这,半是不安半是愧疚地看了鹤见川一眼。她以为鹤见川会大哭起来,或是闹起来要去看不动,但是鹤见川却出乎她意料的平静,只是有点难过地瘪着嘴,手里抓着盖在腿上的被单。
与谢野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许,继续说道,“在昨天中午,不动的断刃也突然不见了,我们找遍了医院也没找到他,连乱步先生都推理不出不动君的下落。”
因为这件事,他们甚至动用了特务科的关系,封锁了医院三个小时,最后却没有得到结果。即使鹤见川的母亲对鹤见川和不动在侦探社工作时出事了这件事没有多说什么,与谢野的心里还是快要被愧疚压垮了,社长也愈发忙碌了起来。
说到底,让鹤见川和不动跟着乱步一起去擂钵街调查,而让与谢野留守侦探社,这是社长做出的决定,如果他没有做出这一决策,事情就不会发展到鹤见川昏迷、不动失踪的地步了。
哪怕鹤见川的母亲对他们怒言相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是鹤见川的母亲脾气品性好,才没有多说什么。
断掉了,然后又消失了。
鹤见川垂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确定这是和她的“梦”相对应了。不动不是消失了,只是被小豆丁刀匠拿去修复了。
对于不动断掉了这件事,她的情绪已经算是稳定下来了。鹤丸国永教了她手入的方法,按照小豆丁刀匠之前的说法,等到下次她再进入“梦”里,她可以直接手入不动,只需要不到一天,不动就会完好如初了。
鹤见川无意识地揪着被子,聚精会神地在心里盘算着之后该怎么做,连一旁的鹤见流和乱步什么时候醒了都没发现。
“无一郎和鹤丸不会打起来吧……”
“鹤见……”
“我这次任务算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啊……”
“鹤见——”
“下次过去能不能叫产屋敷先生给我发工资了……”
“鹤见川——!!!”
“啊?!”
鹤见川被耳边的一声大吼唤回了注意,猛地抬起了头,就看见左手边鹤见流一脸担心地看着她,见她终于回过神,忧虑地叫了一声“姐姐”,而在鹤见流边上,乱步叉着腰,气呼呼地鼓着脸颊,见鹤见川看向他,却又一下子泄了气,别扭地将脸转到一边去了。
“……ご……な……さい……”
他微不可闻地小声说道,总是上扬的眉毛垂了下来,头发软趴趴地耷拉着,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浑身散发着垂头丧气的沮丧气息。
鹤见川迷茫地歪了一下脑袋,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唔?”
“……对不起。”乱步把头转了回来,说话的声音大声了些,却仍是那样颓丧的样子,“是我太自负了,结果害得你和不动又进到那个奇怪的梦里出事了。”
他在不动断掉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寻常,明白鹤见川和不动肯定又是落进了“梦”里,若非是他过于自信,觉得自己都算计好了不会有危险,在躲避时推了鹤见川那一下,让鹤见川撞到了脑袋,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在鹤见川第一次说出那个“梦”时,乱步就知道那肯定不是寻常的“梦”,在鹤见川第二次做了“梦”时,他就基本确定了自己猜测,与其说是鹤见川在“做梦”,倒不如说鹤见川是在梦里前往了某个类似于“异世界”的存在。
在那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真实的。
因为昏倒而进入“梦”离,和在正常睡眠时进入“梦”里,二者之间可能是会导致某种偏差的,这种偏差使得前两次入梦都很安全的鹤见川,这次碰到了连不动都无法解决的危险,甚至是使得不动断刀了。
江户川乱步讨厌不动行光,但他并不希望不动出事,而且还是现在这样“生死未卜”的状态。
他不在乎很多事情,比如说该怎么乘列车、院子里的那棵树什么时候开花、其他社员要花多少工夫安抚他得罪的委托人、这个月的奖金是三万日元还是五万日元,同样的,他其实也不太在乎不动处理委托时受的伤、鹤见川被他当做诱饵时骗出去时的磕磕碰碰。
他只是觉得,反正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不动再怎么受伤也不会太重,鹤见川的手臂擦了一小道口子也没两天就会痊愈。所有的委托至多也就是有惊无险,最终都能完美达成。
甚至于,在不动变回本体刀、突然断掉,然后消失之后,他那转动的比世界上任何一台处理器都要快的大脑也在瞬间给出了他结论:不动行光没有死,消失是因为某种治疗方法的需要。
但是他坐在医院的病房里,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的鹤见川,耳边听不见不动平常对他毫不客气的毒舌,连他从回来时攥在手里的不动的本体刀都摸不到了,他的心底还是升起了一丝手足无措的慌张。
没有人责骂他,与谢野忙着和医生沟通鹤见川的情况,社长忙着去处理政府那边的事,鹤见川的妈妈也只是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眠不休地守在床边,今天下午才回家去了一趟,哪怕是一直很在意姐姐的鹤见流,在看见乱步的时候,第一句话也是“没事的乱步哥,我姐很快就会醒的”。
大家都没有责怪他一句,但他却又清楚的知道,这次的意外有一半的原因要归责于他。十八岁的江户川乱步坐在沙发上,看着所有人忙忙碌碌,有几个短暂的恍惚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四岁的时候,回到了社长还没有将他捡走的那段时日。
他茫然无措,十四岁的江户川乱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周围的大人们却都在责怪他;十八岁的江户川乱步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但周围的人们却没有人怪他一句,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他。
截然相反的境地,他的心里却是如出一辙的迷茫和困惑,像是个站在抬眼不见尽头的世界中央的孩子,四面八方都是空白,不知道自己该向何处而去。
他想去找社长求助,想要社长像是四年前一样告诉他,他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可是社长很忙很忙,甚至连鹤见川这边都只匆匆来过一次,诚恳而满怀愧疚地朝鹤见川的母亲道了歉。
谁能来帮一帮他呢?
谁能像是领着他从车站走回侦探社一样的,领着他再次走出这片没有方向的迷途呢?
为什么他的胸口沉重发闷,为什么他的躯体好像都没了力气,为什么他一步也不想离开鹤见川呆着的病房,为什么一看见躺在床上的鹤见川、一想起不见了的不动,他的脑袋就会钝钝地痛起来,像是有什么人在扯着他的头发,不让他跑走?
鹤见川终于醒了,好像压在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一块,让他终于能够稍微喘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对着鹤见川道歉,大概是因为做错了事情本来就是要道歉的吧,就好像他恶作剧涂花了鹤见川的美术作业后,社长就会压着他去和鹤见川道歉一样。
他忐忑不安地站在鹤见川的病床边,不敢去看鹤见川的表情,心脏咚咚咚地急剧跳动着,聪明伶俐的大脑在这短短的几秒间都停止了运转。
坐在病床上,鹤见川眨了眨眼镜,她还不是很能理清乱步说的话里的因果联系,但她盖在被子下的大腿却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不大,很轻,有点软软的。
鹤见川下意识地伸手把东西摸了出来。
——是不动的那个运动小包。
拉链不知为什么是拉开的状态……或许是因为鹤见川从包里拿出绷带给无一郎包扎后,没把拉链拉好,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
在场的四个人全都清楚地看见了的、一个星期前才发售的横滨限定威化饼干……
吃完的包装袋,以及拆出来的食玩卡。
江户川乱步明白了。
为什么他的胸口沉重发闷,为什么他的躯体好像都没了力气,为什么他一步也不想离开鹤见川呆着的病房,为什么一看见躺在床上的鹤见川、一想起不见了的不动,他的脑袋就会钝钝地痛起来,像是有什么人在扯着他的头发,不让他跑走?
——因为他全球只有500包的横滨春季限定发售款威化饼干跟着不动一起消失了!!!!
“鹤见川——!!!名侦探的限量威化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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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塑料同桌情会变成真的吗?
江户川乱步(抢答):不会!!!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