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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醒来入眼一片黑暗,周围空气中也漂浮着腐臭的味道,因为光线太暗实在看不见周围的景物,只得伸手在地上摸了起来,只觉手间稀稀拉拉的干草,再摸就是冰凉凉的地板了。我拼命睁大了眼睛,却仍是黑黢黢的一片,使劲揉了揉眼,慢慢朝前挨了几步,伸手靠上去,一根根铁石的栅栏,心中不禁恐慌,我这是被关进了牢狱之中了么?
顿时害怕莫名异常,放声大喊起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可幽远的黑牢中却是毫无声息,竟是连个耗子的叫声都没有,许久,我喊得累了,终于跌坐在地上,又是惊慌又是疲惫,迷迷糊糊中竟是睡着了。
昏昏沉沉中,脑中时而闪现十年前脖间勒紧白绫的那一瞬间,时而闪现出胤禛冷峻的面容,时而又闪过胤禟的狭长美目,总之,乱七八糟地一大片,脑子里乱哄哄的。就这么过了好长时间,忽然觉得口中干渴,不禁舔了舔嘴唇,喃喃道:“水……”
恰在这时,被一股冰凉的液体泼了个一脸,我慢慢地张开了眼睛,这时,四周已点亮了昏暗的灯光,只见那日为首的黑胖子傲然站立在我眼前,身后还跟着两个喽啰,手里拿着一柄长鞭,宛如一个训虎师般朝我睥睨过来。要用刑么,可我不记得我犯了什么罪呀,嘴唇已经干裂,不由地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的液体,只觉一阵腥臊,张口欲吐。
黑胖子哈哈笑了数声,得意地走到我身边,“瞧你这个丑八怪,这马尿的滋味如何?哈哈哈哈……”
我冷冷地盯着他数秒,心中反倒镇定,扬起脸定定地说道:“你是仗了谁的势,敢在天子脚下如此大胆放肆?视王法于无顾?”
黑胖子拍了拍肚子,反笑道:“恁个丑女倒也敢胡说八道。敢在大街上对你朱大爷无礼,来人,给我打。”说着,将长鞭交给一边的喽啰,双手环抱起来,轻蔑地朝我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情知躲不过此劫,心下只能期盼胤禛能尽早发现我和小路子的失踪,早日寻到我们,可却也知此刻他也是政事繁多,头绪纷乱,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亲自过问,估计待到他发现我们,我也可能没救了。可此时长时间滴水未进,身心疲惫,却也是一时间想不出任何办法来,遂将牙一咬,大声喝道:“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是海燕!”
朱胖子几个面色一愣,又立时沉下脸,阴森森道:“给我打!把这疯婆娘给我往死里打!”
整整两个时辰,我硬撑着牙数完第七千二百下,最后,眯起双眼,朝朱胖子唾了一口口水,激他道:“就这点能耐么?还不及给我瘙痒痒的力道,我这儿还痒呢。”一边说,一边朝他眨眨眼,心下已打定主意,与这等猥琐卑劣的小人根本就无道理可讲,他既然敢目无法纪,定是仗着身后的靠山,可我也无法亮出与胤禛私交的真实身份,看来,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冲破这局面说不定可以挣脱出这牢笼,否则,我可约莫真的要葬身在这无底洞中了。但无论如何,我都要拼一拼。所以,此时此刻,我竭力忍受着钻心的疼痛,咬牙切齿地穷尽法子激怒朱胖子,一步一步试探,我知道,我这是在拿我的生命作赌注,但命悬一线,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朱胖子绿豆般的小眼睛陡然发出精光,嘿嘿干笑两声,一把接过长鞭,狞笑着朝我靠近了一步,“臭婊子,找死么?”说着,扬起皮鞭朝我的脸就抽了过来。
顾不得疼痛,我立刻哇哇大叫:“怎么打脸,太不厚道了?”心中的担心一下子转移到我的面容上来,原本长得就很对不起观众了,这下若是再多几道疤痕,岂不是以后只剩下带面具出门的份儿?想着立时气得大骂,将朱大胖子的妈妈、妈妈的妈妈足足问候了二十多遍,最后终于看见他酱猪肝似的面色。
朱胖子盯了我好一会儿,狞笑道:“竟是个不怕死的娘们儿,哼哼。来人,给我堵住她这张嘴。”一边回头吩咐喽啰又提了一个大桶来,用勺子舀了一勺递到我嘴边,闻着一股子臊气,心中大叫不好,却奈何身体被两个喽啰死死扣住,朱胖子强行按住我头,卡住脖子,捏住嘴巴,强行灌下一大口马尿,呵呵,忽然想到《西游记》中孙悟空为一国王治病时也加入这物,还直言有治病的功效,此刻我也只好以阿Q的精神来缓解不快,对于一个快干死的人来说,别说是马尿,就是人尿,我也认了。于是,张开眼睛,骨碌骨碌地盯着朱大胖子和两个喽啰一眼,一把挥开他们强行按压的手,径自捧起勺子仰面就是一大口,喝完,满足的长叹一声:“味道好极了。”
朱胖子气得满脸涨得通红,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死命地朝地上砸去,接着,我的脑袋就与大地来了个百分百的亲密接触。哈哈,难道我就要如此地化作尘泥碾作土了吗?难道我今天就要英雄就义了?脑中刚刚闪过这一念头,恰在此时,一个喽罗急匆匆跑到朱大胖子身边,哈腰道:“大人,九爷来了,正在花厅等您呢。”
朱胖子脸色一呆,连忙回头:“哎哟,他老人家怎么来了,哎哟,我得赶紧的,哎哟,瞧我这身衣服,都被这臭婊子弄脏了。去!”一把推开我,急吼吼地随着仆人远去了。
黑牢中,腥臊的马尿味,潮湿的泥土,压抑的空气,这一切都沉闷得快要让我爆炸。可此刻浑身泛着血水,动一动,全身都在抽疼,我龇着牙怒道:“死胖子,本小姐这次若是不死,来日定叫你十倍偿还。”
胡思乱想又一阵,忍着伤口又是痛,迷迷糊糊一阵,脚步声渐渐近了,我张开眼一看,却是方才随着朱胖子的一个喽啰,手里提着饭菜和水,朝我走来。看来,是不想我这么快死吧,是想慢慢折磨我么?哼,吃饱喝足才能继续革命,身体是本钱嘛。再说,此刻我浑身是伤,再不补充点营养,维他命葡萄糖之类的,这漫漫白天黑夜,我怎么熬?绝食,非吾所欲也。因此,还没等到喽啰递近,我一把抢过就狼吞虎咽起来,不过因为伤势过重,稍稍影响了我正常的吃饭速度,但长时间的空腹,此刻,就是这青菜豆腐也吃起来分外香甜。喽啰一脸惊奇地盯了我半晌,“姑娘果真不是凡人。”说完这句话,脸上忽然泛起异样的光芒,端了一碗清水递给我,在我耳边小声道:“姑娘还请放心,爷已得到消息,最快这两日就来救你。”我惊愕地回视他那丝毫没有特色的面孔,心中波涛起伏,清朝的特务制度已然如此完善?难道他也是胤禛的人?
正要细问,另一个喽啰已经猫着腰凑了过来,先前的喽啰迅速收拾了碗筷,朝我微微一躬身退了出去。这时,我的心忽然暖了起来,是啊,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是一个人!转身交错,那人犹在灯火阑珊处,胤禛,我今生的知己哟,这回我真的知错了,下次不敢了,你快点来救我吧。我现在就想吃芙蓉银丝卷。
想到这道菜,我的思绪一下子又飘忽到康熙五十二年……
是年夏,异常炎热,蒸得人头晕脑涨的午后,竟是连知了都偃旗息鼓,趴在枝头歇息不再言语,我讨厌屋里的闷热,又厌烦了繁琐的亵衣中衣外衣,最后,秉退了一干丫头,褪光了衣服,翻出专为夏天设计的一件月牙色真丝吊带裙穿了起来,顿时,周身清爽,可屋里没风,遂又费力地将藤条竹席椅搬到了院内高大的桑树下,迎着风口,仰面躺了下来,拿过手里正在忙活的小孩儿的衣服,继续缝纫了起来,渐渐凉风习习,燥热的心也安定了下来,终于,眼皮沉重,随手拿过蒲扇遮住面孔,沉沉睡去……
睡梦中,只觉有人轻轻地抚摸着我光洁的脖子,接着是耳后敏感的地带,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做梦,可到后来,那人的手心渐渐发热,力道也慢慢大了起来,顿时,我惊醒,挥开扇子,只见胤禛放大的俊脸贴近眼前,黝黑的双瞳中闪烁着情欲的光芒,哑着声音在我耳边一吻:“女孩子家不可如此轻佻穿着。”
那你还看?非礼勿视,你懂不懂?况且,你的手还这么的不老实。想到这儿,我把脸一板,坐起身,严肃地看向他道:“虽然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但你我身份有别,我自不敢高攀,更不想与你沾着任何暧昧不清的关系。”
“她来过了?”胤禛忽然转脸不看我,拿起我正在做的小孩儿衣裳把玩。
我心中一惊,这个小路子,真是个二报,胤禛的嫡福晋那拉氏前几日雄赳赳气昂昂地来这里视察过了,本着热烈欢迎领导光临的无比诚意,我热烈地接待了她,临走,我送给她一条最近为缅怀过去,新刺绣的一条绣有我英文名COCO的丝帕,而她,作为回赠,给了我一瓶鹤顶红。她多余的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吩咐道:“你该明白,这么做是为了爷好。”我笑脸如花地接过,郑重地作势收好,待到那拉氏上了马车,一回头,我就将鹤顶红交给下人,随意道:“这是福晋亲赐的耗子药,撒下去吧。”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得了消息,遂淡淡地别过脸,也不应声。可胤禛偏偏不愿,硬是扳过我的脸,非要与我玩大眼瞪小眼,谁怕谁,我恼怒地看向他那深不见底的黑眸,幽幽黑暗看不清真意,末了,终于我因双眼酸胀而以失败告退,接着,听胤禛冷冷道:“把那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我一愣神,才恍悟,他说的是指那拉氏给我的鹤顶红,于是朝他翻了个白眼道:“留着喂耗子了,我要那东西干什么?”
胤禛这时嘴角扬起,眼中含笑地一把拉我入怀,爱怜道:“你呀,说你聪明你有时还真是不逊于男子;可糊涂起来的时候,又却是撂了膀子蛮干一气,你这人,我该怎么说你才好?”
我哪里敢在他怀中停留,连忙一把推开他,撇清道:“别,我可不指望您看好我。我这人,既不贪权又不爱……爱财,就算爱,也是点小财,我这种人芸芸众生中多的是了,只不过您没碰着几个,因此见到我这号儿的好奇罢了。”
胤禛别开眼,接过小路子的凉茶,撇了茶沫,就着抿了一口,眼波扫向我,其中的炙热不亚于外面的毒日头。
我瞧得心惊肉跳,此刻再不挑明了话儿,估计再纠缠下去,就真的只一个“乱”字了得了。稍微思索片刻,沉静道:“四爷,您听我说。”
“我允许你叫我胤禛。”他的声音不容置疑。
“OK,胤禛……”我抬眼看了一眼他的脸色,还好,现在是多云,于是放开胆子硬着头皮道:“我早已想您表白过……”
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兴趣十足道:“什么时候的表白,我怎么不知道?”
我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暗骂:怎么这时候说错词?遂改口:“是表露过心迹,我对您只是尊敬,宛若对兄长般的尊敬,仅此而已。绝无其他。”说完,亮着眼睛盯着他,此时,内心无比坚定,宛如浩然大石,巍然屹立在山间,任凭风吹雨打也丝毫不动摇。因为,我深深地知道,此刻,就算我想也绝不能动摇,一入侯门深似海,虽然误打误撞被康熙指婚与胤禟纠缠,但那确实并非我愿,虽然此刻面对的是以后的九五之尊、高高在上的人君,但我对他从未发生过感情,更不必只因为他是未来的皇帝就要逢迎屈膝。
胤禛脸色多云转阴,再仔细观察,间或可能即将阴转雷阵雨,雨时并伴有六至七级大风,紧紧抓住我的手,沉声一字一句道:“为——什——么?”
以前几次三番想分清你我的关系却都被你掩盖过去,这次索性挑明直说,心下正思筹着措辞,却又听他低哑着声音在耳畔呢喃:“你若是不能给我个理由……”说着,腰间只觉一紧,顿时心里怎么想就直接说了出来,大声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说罢,心头一松,连心也跟着畅快了许多。偷眼望向胤禛,乌云密布,雷声轰隆,看着就像要发作,可却见他佯作镇定地端过凉茶,又抿了一口,待定,才斜眼看我,此时,脸色如常,继续转阴,淡淡道:“那你要我如何待你?”
好了,正中下怀,迎上他阴沉的眼,我璀璨一笑:“朋友、知己、红颜,无一不可,难道天下间的男女除了赤裸裸的□□关系,就不能有友情了吗?”
胤禛愣愣地注视我良久,终于,慢慢放开紧握我腰间的手,只是紧紧抓住我的手,紧紧地盯着我,仿佛要看进我的心灵深处一般。
我心口一致,遂任凭他看了够,当晚,我亲手为他做了我仅会的一样菜——芙蓉银丝卷。从此,我开始了和雍正的友谊。
……
想到这儿,我渐渐合上眼皮,呼吸沉重起来,好累啊,我真的好累啊,我只想永远地沉睡过去……
迷蒙中,只觉周遭一片吵杂之声,可是,我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只是耳畔传来久违了磁性的声音,语气中掩藏着说不尽的惊喜:“小若,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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