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农家顶门女

　　红苕学字，非常认真。

　　她总认为自己笨，笨鸟先飞，一门心思都放在识字上，也不用提醒，每日做完事情，就侯在卫昭身边，等他来教。

　　其实，她记忆力很好，上午认字，一遍就会了。可到了下午写字的时候，晚启蒙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她的手十分僵硬，或许还有害怕自己做不好的原因，一握起毛笔，手就不自觉发颤，下笔的时候，更是分寸大乱，笔划毫无顺序，写了前面忘了后面，即便是一下午只写一个字，依然是记不住。

　　起先，卫昭都是宽慰鼓励她，可好几天了，教的字都认识，却一个也不会写，到最后，就连卫昭也没有办法了。

　　红苕的手很瘦小，做起事情非常灵巧的，怎么一写起字来，就变得不像是她的手了呢？而且，她每每失误，都十分懊悔自责，怪自己太笨没用，硬着头皮接着学，却总是如临大敌，大冷天的，写个字也能写得鼻尖发汗、满面通红。

　　卫昭从未见过写字如此费劲的，即便是女子，也有书法有成的，就算写得不甚好，毛笔而已，何至于跟舞刀弄剑一般？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了。

　　“不然，”卫昭想了两天，最后还是跟红苕提出建议，“你就学认字吧，其实，你认字认得很快的，以后会读文书就可以了，至于写字，你就练自己的名字吧，贺红苕，你把这三个字练好，以后能签名，也就尽够了。”

　　红苕真的觉得很挫败，从小到大，碰到的困难也不知有多少，却没有哪一件如写字这般，让她半点办法都没有，无论如何咬牙努力，只要一握毛笔就手抖心慌，浑身冷汗。

　　“算了算了，我才懒得学呢！”阿四都看不下去了，放下毛笔，长长吁了一口气，“又不要考科举，不会写字，我也还是一个好随从！红苕姑娘也照样能种出好吃的红薯！”

　　卫昭无奈地瞥了阿四一眼，转而对红苕说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倒不是说你就一定写不好字，只是练字本就费时耗力，就是天下第一行书王公，那都是童子功，下足了气力才练就的。你若太过较真，反受其累，倒不如撩开了去，做你擅长的事情，又更好。”

　　红苕知道自己不是读书写字的料，本来她还憋着劲逼自己往前冲，可是听到卫昭宽慰的话，心里就突然发酸，霎时变得脆弱起来。

　　卫昭这是嫌弃自己蠢笨，不愿意再教自己了吧。

　　红苕眼睛红红的，强忍着泪意，轻轻放下了毛笔，临了还又不舍地在笔杆上摩挲了一下。

　　卫昭看着红苕的举动，心里油然生出愧疚感，其实他只是觉得她写得太过辛苦，本意是为着她好，没想到她这般不舍得放弃。话说回来，他又没拿她当学生看，也没有摆先生的谱，若她还想写，就哭出几滴泪来，撒个娇，或者再找自己商量一下，就商量一下，软话都不必说的，自己未尝不会再耐着性子教她一教。可她这般隐忍的就同意了，反倒让自己觉得过意不去。

　　“或者，你先练自己的名字，等练好了，我们再练其它的字。”卫昭还是忍不住说道。

　　“嗯。”克制了好半天，红苕才忍住没落下泪来，只吸了一下鼻子，轻嗯了一声。

　　就这样，不用跟书写较劲，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认字上，红苕就学得轻松多了。卫昭每天教她十个字，她都能记住，不几日，红苕就能自己通读三字经、百家姓了。

　　红苕这才就又重新笑起来。

　　卫昭看着，暗自松了一口气，又教她许多字，细细解析，耐心释疑。两个人一个认真学，一个耐心教，倒也渐入佳境。

　　这日，红苕学了字回家，一直在想着学的新字，夜里睡觉，在梦里背千字文，正背到一处难记的地方，想破了头皮，下文几乎就要冲口而出时，突然感受到一阵摇晃，这才猛然惊醒。

　　“姐，姐，”小玉叫醒红苕，见她皱着眉一副懵懵的的样子，以为她睡梦魇了，忙给她披上衣服，说道，“姐，快醒醒！”

　　“天亮了吗？”红苕拍了拍脑袋，这才稍微清醒一点，看到一旁的油灯，知道没有天亮，却又疑惑了，“怎么了？”

　　“西边吵闹得很，还有哭喊声，爹不放心，叫娘去看看，我也不放心，就喊你起来了！”

　　贺四全的家在西边，贺老头贺老太带着贺四全一家住在一起，贺大全的家也在西边，小玉一说西边，红苕就猜到是他们两家。

　　原来，红苕睡着也才一小会，贺二全和陈秀兰都没睡着，听到了吵闹声，怕出事，陈秀兰去看情况，小玉睡得浅，也被惊醒了，知道陈秀兰过去西边，十分放心不下，这才将红苕喊醒。

　　西边吵闹？爹不放心？是出了什么事吗？

　　“今日你回来得晚，爹娘又都不坑声，我也就没敢提，四堂哥他们采药回来了！”小玉对红苕解释，“今日半下午时，四堂哥他们采药回来，药是采到了，可大堂哥摔折了胳膊，大堂嫂又是哭又是闹，抱怨四婶为了许先生害了大堂哥，还要四婶赔药钱，四婶无法，拿了一对耳环给她，这才作罢。后来四堂哥和二堂哥带着大堂哥去镇上看大夫，二堂哥竟然悄悄将他们采的药都拿去卖了，四堂哥发现后，很是生气，回来告诉爷爷和四叔，爷爷去骂二堂哥，反倒被大堂哥骂回去，爷爷气不过，和四叔来找爹爹商量办法，爹爹也生气，可药已经卖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晚上爹娘早早睡了，哪里知道那边还是闹了起来，也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按照排行，小玉要喊贺金生叫大堂哥，喊贺银生为二堂哥，红苕行三，却是小玉亲姐，因而小玉喊行四的贺锦生为四堂哥。

　　上次，许艳秋来求红苕帮忙采药给许先生治病，红苕没有答应，她就听了贺四全的建议，去求贺金生和贺银生。听说，贺金生和贺银生答应了，却说亲兄弟明算帐，问许艳秋要了工钱，许艳秋同意了，他们这才陪着贺锦生去采药。

　　一去十多天，不想昨日就回来了。

　　药是采回来了，可贺金山摔折了胳膊，回来后很是埋怨，贺锦生拿了许艳秋的一对耳环，和贺银生一起带着贺金生去看大夫。不想，贺银生趁贺锦生不注意，将采来的药都卖了，独吞了钱，说是陪贺金生的胳膊和他们的工钱，贺锦生拿他没办法，回来告诉贺老头，贺老头去骂贺银生贺金生，哪知道他们根本不吃贺老头那一套。

　　红苕一早就知道，贺金生和贺银生泼皮得很，坑拿拐骗，都是能跟人拼命的主，所以得知是贺金生偷了她家银子，没凭没据，她也只能算了。

　　贺老头倒是充大，以为他在大儿子家也能如二儿子家那般吹胡子瞪眼，谁成想贺金生贺银生见钱眼开，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贺大全夫妻只怕也是得了银钱，就睁只眼闭只眼。

　　只是，贺老头贺老太在红苕家里威风惯了，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夜里又哭又闹的，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姐，”小玉看红苕没说话，就说道，“不然我俩去看看吧，娘去了好一会儿了，要是那边闹起来，她可别跟着吃了亏！”

　　小玉一提醒，红苕才想到，陈秀兰性子软弱，这会儿过去，要是被当成了替罪羊，那可就要吃大亏了！

　　“你在家，我去看看！”红苕说完，赶忙穿衣服。

　　这些日子她一门心思都在学字，别的事情全没放在心上，这会儿听小玉说，就怪自己睡得太沉，应该早一点醒来，拦住陈秀兰不让她去。

　　要是她被殃及池鱼，那红苕——

　　红苕担心，心里乱七八糟的，胡乱穿上了棉衣裤，就出了房间。不料，贺二全也起来了，干坐在堂屋里等着。

　　“红苕，你也起来了？”

　　“爹，我去看一下娘！”

　　红苕话才说完，突然听到外面院子传来开门的声音，红苕一凛，赶忙打开堂屋的门，就看到陈秀兰急匆匆小跑进来。

　　“娘！”红苕将陈秀兰让进门，上下打量，却见她神色慌张，就问道，“您还好吧？”

　　“我没事，”陈秀兰摇了摇头，又说道，“是你四叔被银生打了，头破血流的，那边都慌了，艳秋和蓝玉哭得跟个泪人一般，我回来拿止血药！”

　　贺银生竟然将贺四全打了？！

　　“四全被银生打了？！”贺二全听了，惊得直接从椅子上单脚站起来，要不是及时扶住一旁的桌子，险些就要摔倒。

　　“你别急，我这不是回来找止血药么，还得给快些送过去呢！”陈秀兰一边找药一边说话，“下午他们从我家回去，公公倒是听了你的劝，没再多说什么，四全听了艳秋几句埋怨，到底不甘心，夜里就又跑大伯哥家去理论，想要让银生把买药的钱交出来，偏银生铁了心就是不肯给，又有丽苗在一旁煽风点火，他叔侄两个就动了手，四全哪里打得过银生，被打得大叫，艳秋那边听到了动静，得知不好，赶忙让锦生去救人，又去请了村长长贵哥和福田，好歹的，这才拉开了架！”

　　“银生也太过混账了！”贺二全铁青着脸，气得都要咬碎一口板牙。

　　“谁说不是？”陈秀兰也叹气，“四全从小受公婆的宠，哪里受得住银生的铁拳头，头都被打破了，血流得染湿了一身衣裳！婆婆都吓晕过去了，公公也气急攻心，艳秋和蓝玉只知道哭，就是锦生也吓得浑身发抖！”

　　红苕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贺银生竟然连贺四全都敢打，不过陈秀兰没事，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倒是贺二全，听了陈秀兰的话，又气又急，一把抓起拐杖就要往外走，“锦生哪里见过那等阵仗？不行，我要去看一下！”

　　“你去也没用，”陈秀兰那里已经找到止血药，看贺二全要去，就劝道，“长贵哥已经让福田拘了银生去跪祠堂，也安抚了公公婆婆，说且先给四全止血，观察一下，若再有什么不好的，等天亮就送去镇上看大夫！”

　　“那——”

　　“我去，艳秋还等我拿止血药去，夜里我就跟艳秋轮流守着四全，你行动不方便，就等天亮了再去吧！”陈秀兰说道。

　　“那你行吗？”贺二全还是不放心，“我爹娘那里——”

　　“婆婆已经醒了，没有什么大碍，公公说都听长贵哥的，天亮再处置银生，二老先带着蓝玉睡下了。”

　　听自家媳妇这么说，贺二全稍稍放下心来，也就不再坚持要去了。

　　“娘，我跟你一起去吧！”红苕一直在旁边听着，却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家娘亲。

　　“你睡你的，”陈秀兰也拒绝了红苕，“我一个人去，那边有你四婶，锦生也在，不需那么多人手帮忙，你们若要去，就都等天亮了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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