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

　　眼前所有从未接触过的孩子物件尽收眼底，琴黛一一把玩着，道，“这下你就不要以肠胃不好这种借口来保持身材了，若继续如此，恐怕我们不吭声，你肚子里那个人就会不乐意的。”
　　“胡乱说些什么！不过才两个月而已，还不会显现什么。”
　　“我猜啊，你这头胎肯定是个双胞胎，否则得话，两个月的肚子能如你这般，难不成哪吒下凡！若果真如此，你岂不怀胎三年？”一向把持有度的琴黛也不不禁开起玩笑。
　　“你休要再胡说！”
　　“我这是没有尝过怀孩子的感觉而已，这不才浮想联翩呢！你说，你们这算不算是奉子成婚呢？事情也赶巧，偏偏山东的一家药厂出了差池，江城雎这不连夜就赶去，这都半月还没回来，中秋都没一起过！”
　　“是啊，”我感叹道，“琴黛，难道你就不想把自己嫁出去么？”
　　琴黛摇晃着拨浪鼓，听到我的问话后，手没了力气，将拨浪鼓轻放在桌几上，道，“我都算是老姑娘了，整日里面事情繁琐，哪里还有闲心去顾及这些呢？”
　　她的目光怔怔地望着某一个地方有些出神，而我却顾不得这些，“你这么貌美，又聪慧，那些见过你的男人们哪一个不是对你爱慕万分。再说，你我年龄相仿，趁一切还都来及，尽早把自己嫁出去吧。”她对我的话依旧没有半分理会，我也不知道她的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索性试探道，你对我时常提起的那个三爷不也算是你的爱慕者之一么，你心性高洁，我从未听说哪位客人在你房中留宿，如此一来想必也不是等闲之辈，既然两情相悦，你又何不一身相许呢？”
　　“不是不想，是不能。”琴黛的话使我听上去有些飘飘然晦涩难懂，她微微一笑，看看我懵懂的神色，从我握着的手中抽离，反而另一只手轻抚着我的手背，“你觉得江城雎怎样？”
　　“在众多男人中也大抵算是有为了吧。”对她的问话我有些不明所以。
　　“是啊，他行走于多地，爱慕者自然也不下少数。可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除却利益之外，却无过多瓜葛。说得好听点这叫相扶相持，说得直白些无非就是相互都有利用价值罢了。”
　　“俗话说日久生情，你们都是这么优秀的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难道就真的没有在彼此身上看到一丝一毫的闪光点么？”我追问道。
　　“也许有吧，但有的事情难得糊涂。春生，我奉劝你不要再追问下去了，有时就如你这般糊涂着也挺好的。至少他待你无人可比，这就足矣——无论今后怎样，你现在已经有了他的骨肉，这就意味着今后你不是一个人了，无论发生什么变故你都不能自己扛着，懂么？”
　　“你究竟要和我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我的话也只是假设罢了，算了，我们不说这些了。谈谈我自己吧，其实，三爷的年纪很轻，和江城雎一样，他也是个年轻有为之人，我们在很多事情上都能说到一起，也许另一个自己的灵魂在某些方面更适合去做一个男人吧，都可以和他们在灵魂上寻觅到很多的契合点。也许，我这个人生来就不适合洞房花烛夜，过那种循规蹈矩的日子。就如同我的生命中，若是没了琵琶，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她微微一笑，摊开另一只握着乳香凝露小瓶的手，打开窗框，将其很随意地扔了出去。

　　几日后，婚期良辰吉日已在江城雎回来后确认了下去。
　　十多年里被阴霾覆盖没有喘息的岁月也终究是成了过往，隐忍、心痛、无助、卑微，似乎都在此刻，随着傍晚粘稠甜腻的空气融为温热的雨，上升，与那些苍白的回忆一同蒸发在天国与地狱的交界处。
　　傍晚的天空出现了曙光，仿佛天地都在为我们祝福。
　　闪闪发亮的爱与希望正从另一片天地间慢慢滋生，也许明早就会看到意想不到的吧。

　　我破例喝了点酒，铜镜中的自己双颊泛着绯红。
　　门被推开，只见江城雎穿着一身喜服走了进来，其实我亦是如此。

　　“不是都说了新婚之前不准新郎与新娘见面的么。”我说道。
　　他拍拍我的肩，示意不用起来。轻轻拿起一支眉笔，为我在本就无暇的妆容上增添点睛之笔。起初我还稍稍怀疑，直到透过铜镜，看到他娴熟的笔触，想想自己终究是多心了。

　　天边的雾霭卷着晚霞，我的眼里全是大片大片的红。
　　可这乱红，究竟是天地间的祝福，还是山雨欲来时的血腥，谁又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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