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箫冷

　　“怎么，大哥你要走？”仁和刚到风雨亭就听到这惊人的消息。
　　“是。”明日点点头，淡淡答道。
　　“明日，这是真的吗？”玉竹夫人掩口，泫然欲泣。“好好的要去哪里？你身子还没好。“
　　“娘，”明日本已考虑再三，见母亲如此，又有些不忍。“明日只是出去走走，还会回来的。”
　　“明日！”边境和古木天这次竟是出奇的一致。
　　“师父，师伯，二位老人家为我和上官姑娘耗了不少真力，明日不在，一定要保重啊。”
　　“唉，唉”古木天叹气，搓着手，急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要说的话全被明日这一句话挡了回去。
　　“师父，”见边疆沉默不语，明日又道：“明日虽已忘却前事，但师恩不敢或忘，这些日子，累师父担心了。”明日环顾众人，似是对每一个人都有一番交待，他最终将眼光落在上官燕和司马长风身上，徐徐道：“上官姑娘，司马兄，明日此番一别，怕是要错过二位佳期，他日相逢，再讨一杯水酒罢。”
　　这一番话，说得再是客气不过，上官燕却觉于明日之间，已是隔了什么，渐渐远了。从前自己对他不假辞色，今日这番话语，听来却别有一番伤感：他就这样走了，初次见面的神采飞扬还历历在目“在下通天文而知地理……不如称我万事通”如今竟连一点回忆都没留下。
　　“大哥，你真的要走吗？神月教死灰复燃，四方城局势动荡，我们都需要你啊。”
　　“你们？”明日淡淡扫一眼众人，见上官燕尴尬望了司马长风，复又低下头去。“明日已帮不了你什么了。”依然是气定神闲，却又不容置喙的意味。
　　“可是，四方城是岳父几十年的心血呀，你怎么忍心看四方城百姓受难。岳父他……”“仁和！”边疆及时打断了他。好在明日不曾留意到。这话正中明日软肋，自从醒来，大家绝口不提欧阳飞鹰的消息，碍于失忆，又不好开口询问。此时仁和提及，他也不禁为难：他踌躇着，缓缓绕着手中金线，不自觉用眼神向上官燕探寻，手上勒出道道红印，却浑然不觉。上官燕急急避开了。她心中自有一番考量，要赛华佗留下，怕他忆起往事，徒增伤感，既然执意离开，自己又何必让他为难；要他离开，又不是自己本意，他已失去记忆，重伤未愈，理应有人照顾才是。去也不是，留也不是，一颗芳心，柔肠百转。见他向众人道别，真诚祝福自己与长风，心里又怅然若失。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内心正悄悄得起着变化。
　　明日却不是这般心思，他聪明过人，阅人无数，只耽在这情字上，他向上官燕探寻的意思是：她要我留下，我便留下。哪知上官燕避开了。不禁心中凄然，自怜自伤之意顿生：她始终未将我瞧在眼里，我又何向人乞怜。想到此处，又骄傲起来：“明日心意已决，城主美意，明日心领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众人一阵错愕。只有边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从风雨亭出来，明日并未走远，而是去看了易山。易山被葬在离风雨亭不远的山脚下，孤零零的一座坟，写着“高易山之墓”五个字，明日坚持不肯写“忠仆”二字，欧阳飞鹰也只好作罢。
　　“易山，为什么你们都要离我而去，红尘中少了你，我有多寂寥……”
　　“易山，我错了吗，我终是让他为难了，我说过，只愿她快乐，可是，我做不到。我无法坦然面对，上官姑娘和司马兄本就是一对，我在，只会让他们为难。离开他们，易山，我该怎么做？”明日沉痛说道，此时此刻，终于可以一吐心事了。恍惚中，似见易山出现在眼前，“爷，您没有错，易山知道爷的苦处，爷的心事，易山都知道，爷……”“易山，易山……”明日忘情唤道，看着易山远去的身影，不禁伸手拦阻，却碰上硬物，明日吃痛，回过神来，竟是易山的墓碑。
　　明日在易山坟前停留了好久，直到月上林梢，繁星满天，才恋恋而返。刚到风雨亭，便看见一条黑影自竹林之后窜过，看方向，竟是往边疆住处而去。明日大惊：师父功力尚未恢复，千万不要出事。思忖着，脚下却不停，直奔黑影而去。果然，那黑影进了边疆房间，明日紧随其后。正待开口，冷不防，黑衣人一转身，一招“苍茫云海”径直向他攻来，明日欲避，已然是迟了，仓促之间，金线出手，化解此招。甫一出手，明日心中大呼“惭愧，欧阳明日，你怎地如此糊涂。”果然，黑衣人一沉声“明日，跪下。”
　　“师父。”明日顺从跪下。出手之时，便已然明白。黑衣人摘下面巾，正是边疆。
　　“为师问你，习武之人，最重什么？”
　　“师父，您都知道了？”
　　“哼——”边疆拍案怒道，“不是如此，你还要骗为师到几时？”
　　“师父都听见了？”
　　边疆转过身不理明日。“你宁愿找易山，也不愿和为师说实话，为师的，在你眼里，究竟算得了什么？”边疆气得不轻，语气也重了许多，十几年来，明日从未见他发这么大火。
　　“师父，”明日见师父气成这样，心中又急又愧，不觉喉头一甜，涌出一口鲜血来。头脑也觉阵阵发晕。
　　“你便怎样？”边疆余怒未息，待要听他解释，却不闻声息，猛地转身，竟瞥见，明日口吐鲜血，脸色苍白，身子也摇摇欲倒。
　　“明日，明日。”边疆忙奔过去，“你怎样？”言语之中满是关切，哪还有半分责备之意。“师父，不碍，明日只是牵动了内息。”被边疆一喊，明日清醒了许多。“不许说话！”边疆命道，早将手搭上他脉搏。细诊了一会，果然如明日所言，心下稍慰。
　　“唉，你这孩子，你不想让师父担心，可你这样，师父又怎么放得下心呢？师父真后悔当初不该叫你下山，让你卷入这江湖是非。”
　　“师父，明日虽自幼见弃于父母，却蒙师父二十年来悉心教导，养育之恩，明日不曾回报一二。踏入江湖是明日今生所愿，况且，得遇上官姑娘也是明日今生幸事……，师父，明日始终不能忘情于她。”这番话，出自肺腑，忘情之说更是从来未对别人提起。此时的明日，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对父母倾诉心事。父母所不能给他的，师父都给他了。
　　“知道，为师都知道，”明日，遇上小燕儿又何尝不是你的不幸呢？“随师父回天山去吧，是时候回去了。”
　　“不，师父，明日不走了。”明日静静说道。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明日，你看出来了？”
　　“嗯。”明日应着，心中暗暗祈祷，上官姑娘，希望我不会让你为难。
　　“唉。”边疆叹气，他的明日注定要回不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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