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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是钉
唐时闻着这味道,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酒坛子破碎的片段。可他不记得自己打碎过酒坛,便摇了摇头,又抬头看向远处。
那里有两道时而交织,又时而分开的身影,其中有一道身影,他打过太多次交道,自是万分熟悉,另一个人身上的衣衫也有几分眼熟。唐时想了想,想起白日里碰到的那个小子,忍不住想笑。
他当时就觉着这孩子性子和他有些相似,若去听学,不是气得蓝老头子吹胡子瞪眼,怕是就和蓝湛大打出手。如今一看,他看人的眼光就是准。
蓝湛熟记蓝氏家规,不可能明知故犯,在这时候夜游,可他明明记得今日不是他夜巡啊?唐时心中奇怪,却不打算正面和两人撞上。
而魏无羡心中叫苦,想着要怎么摆脱这家伙,侧身准备跑路,突然看见不远处又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色身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大声喊着:“诶,仙友,仙友,救命啊。”
“锵!锵!”
魏无羡拿剑又抵挡了两下,撒腿就往唐时那边跑。
唐时听到身后传来慌张的救命声,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耳边不时还伴随着剑身相接的声音。
倒是魏无羡越看那人越觉得熟悉,主要是看他手中的剑熟悉,脑中灵光一闪,福至心灵,又喊道:“唐临安,唐临安,救命啊!”
唐时听到这称呼一个踉跄,差点没摔着,只是这一下耽搁,两个人就追上来了。
凛冽的剑芒呼啸而来,伴随着冰寒之气。唐时双眼一眯,伸手握住了身侧的当归,只听“嘶”的一声,另一道剑芒就迎了上去。
两把灵剑一触即离,唐时站定身子,苦笑的看向已经满脸冷意的蓝湛。
魏无羡站在唐时身后,正一脸茫然的看着蓝湛。刚刚这家伙还紧追着他不放,没想到转头就一言不发的向这唐临安拔剑。
这两人怕是有仇吧?
“云深不知处夜归者过卯时末不允入内。”蓝湛说着,提了提手中的避尘,显然是要请人出去。
“蓝二,云深不知处境内禁止夜游,我记得今日夜巡并不是你。”唐时听完就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换人了。”蓝湛说着,依旧挺直的站着。
“行。”唐时点点头,如今有外人在场,也不为难他,转身就朝墙外走去。
方才蓝湛竟然先动了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家伙惹蓝湛生气了。要知道这么多年,蓝湛可从来在没他逗弄的前提下率先向他动手。
魏无羡目瞪口呆的看着事情的发展,竟然再一次摸不着头脑。
看了眼面前这个神情越发冷峻的少年,魏无羡不做他想,转身紧跟着唐时离开了。
“唐兄,我们去哪啊?”
“找棵树随便过一夜,等明早呗。”
蓝湛听着隐隐传来的说话声,握着避尘的手一紧,他还从未见唐时这么乖顺过。他想把人叫回来,脚却死死钉在原地,迈不动一步。
——
对于魏无羡半夜偷溜出去,过卯时回来,当着蓝湛的面喝酒,还和他打了一架这件事,江澄震惊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反正情况已经不能更糟糕。
倒是聂怀桑听着故事,颇为感兴趣,赶忙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魏无羡瞄了他一眼,突然看到聂怀桑身后走来一人,笑得意味深长,“然后我就和他在外面抱着睡了一个晚上。那人睡觉好不安稳,偏要死死抱着我,就像这样,这样。”
魏无羡作势抱了抱自己,江澄实在忍不住了,抬腿踹了他踢一脚,骂道:“那是你自己吧!”
“魏兄,还好你和他是在外面,云深不知处不可拼房,更何况抱在一起。只是魏兄,你所说的唐临安是谁?”聂怀桑在这听学两年,都没听说过有这一号人物。
“喏,你身后的便是。”魏无羡停了脚,站在原地,看着那人走过来。
众人也跟着停下,面面相觑,皆是不认识。
唐时远远就听到这小子在说昨晚的事情,原先说的还有模有样,只是说到被蓝湛撵出云深不知处后,注意到了自己,便开始天花乱坠的胡说。
而聂怀桑瞪圆了眼睛,又去看魏无羡,好半晌才恢复原样,迎了上去,见礼:“白芷哥。”
“怀桑。”唐时回礼,微暖的眸光在看向其他人时凉了几分,却依旧懒懒笑道:“临安唐氏,唐时,唐白芷。”
众人一一还礼,介绍了一番。
唐时看得出来,除了魏无羡满不在乎,其他人有些不自在。江澄深感头疼,又尴尬的看着自己的模样,聂怀桑小心翼翼,时不时偷瞄自己的模样,以及那些看天看地摇头晃脑的装作看风景,就是不看他的各家子弟。
唐时看向魏无羡,见他张了张嘴,似乎正要说什么。唐时连忙行了一礼,在他开口以前就打断了他:“各位,时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众人皆忙着还礼,看着他离开。
聂怀桑见他走远,消失在那一片漏窗墙,转头看向魏无羡:“魏兄,你可知,云深不知处除了蓝湛,你还有一人需避开?”
“你说的可是那唐白芷?”
“正是。”
聂怀桑叹了口气,还想说什么,一个少年突然惊叫起来,说道:“刚才那人就是唐白芷?蓝家钉子户?!”
“啊!”另一个少年也叫了起来,显然是想起了什么,“这就是那个在蓝家听学三年还未结业的唐白芷?!”
众人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把唐时的事迹拼拼凑凑,说与其他不知道的人听。
说起临安唐时,无人知晓。
但说这姑苏唐白芷,却是无人不知。姑苏有美名蓝氏双璧,亦有臭名唐氏钉子户。
姑苏双璧的美名指的是蓝氏这一任家主的两个儿子,蓝涣和蓝湛,年过十四便被各家长辈当做楷模供起来和自家子弟比来比去,在小辈中出尽风头,不由得旁人不如雷贯耳。
而这与之相当的唐氏钉子户指的是来历不明的唐氏,唐白芷。唐白芷三年前只身前来姑苏听学,听学三年,评级三次,三次永丁,且屡犯蓝氏家规,至今未归。
各家都道他天资愚钝且生性顽劣,蓝家那位德高望重的蓝老前辈对他更是闭口不谈。如此典型的反面教材亦是时时被人提及,用作敲打自家子弟。但即便如此,蓝家还是为此特地腾出一个院子专门给他使用。
众人说完,皆是感慨万分。在规矩这么多的蓝家,竟然还有人能熬至今日,三年未归。蓝家竟然还为此人特地开辟居所,简直闻所未闻。
魏无羡好奇道:“怎么就闭口不谈?是太好还是太差劲?”
众人摇了摇头,这才发现自己所知甚少,但一听钉子户怕也是没什么好名声,而与唐白芷交好的聂怀桑却是露出了个一言难尽的笑容,艰难道:“魏兄,过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你还有闲心好奇别人?”江澄气笑了。
“怎么就不能好奇了?”魏无羡奇了。
“蓝家规矩多,而蓝忘机虽不和我们一起听学,可他在蓝家是掌罚的,你这般嚣张,他多半是会盯上你。”聂怀桑真心劝道,“魏兄,听我一句劝,还是当心些为好。”
“怕什么!”魏无羡毫不畏惧,挥了挥手,“大不了再和他打一架。”
“魏兄,真乃真英雄。”一人深感佩服,其他人也皆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只有江澄又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魏无羡,你安稳些吧。”
一少年突然奇怪道:“避开蓝忘机情有可原,那为什么要避开唐白芷呢?”
是啊,聂怀桑说到现在说的都是蓝忘机,丝毫没提及为何要避开唐白芷。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聂怀桑展开扇子半遮住了脸,笑弯了那双眸子,神神秘秘道:“你们猜,白芷兄是怎么做到臭名远扬的?生性顽劣,屡犯家规,要知道蓝家可是蓝忘机掌罚。”
“咦?”众人皆惊。
“他居然能从蓝忘机手中逃脱?!”
魏无羡不以为然,笑道:“这有什么,别忘了,昨天晚上他和蓝忘机过招,那可是蓝忘机先动……”
话音未落,众人已经绕过一片漏窗墙,便看到兰室里正襟危坐着一名白衣少年,束着长发和抹额,周身气场如冰霜笼罩,冷飕飕地扫了他们一眼。
而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斜身歪坐在蓝湛身后的正是先走一步的唐时。
这下可好,两个被他们议论的当事人都在,十几张嘴登时都仿佛被施了禁言术,默默地进入兰室,默默地各自挑了位置坐好,默默地空出了蓝忘机周围那一片书案。
江澄拍着魏无羡肩头,低声道:“盯上你了,自求多福吧。”
聂怀桑慢了半步,兰室瞬间只留了两个位置供他选择,一个是蓝湛身侧,一个是唐时身侧。聂怀桑冲着唐时讨好的笑笑,慢慢在他身边落座:“白芷兄。”
“怀桑,前几日你我分开后,你兄长刚写信来问我你的近况,我本想着怀桑你伶俐乖巧,今年的听学定是毫无问题。如今看来……”唐时看着他,慢悠悠的开了口,眼底暗藏笑意。
聂怀桑握着扇子一敲手心,毫不犹豫的接了口:“自是毫无问题,我回去就抄《风月集》三遍。”
“如此甚好。”唐时点点头,心满意足的转过头,一派端庄从容,似乎毫无威胁他人之意。
共处一室,又是如此安静,众人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正着,除了蓝湛习以为常,众人皆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聂怀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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