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太阳的神

　　我没管卡尔要那个很厉害的小球，我没本事是真的，眼馋能保命的好东西也是真的，可我还没缺德到非要敲诈小孩儿的份上。

　　刚睡醒就遇到一堆的事，我睡意都散光了。我问卡尔要不要睡会儿，他说他宁愿再面对两只巴力也不要浪费时间睡觉。他居然管睡觉叫浪费时间。

　　在探险面前他好像充满无穷的兴趣和精力，似乎有我无法感同身受的强大力量在支持他往前走。他没法停下来，他只有不停向着太阳走才行。

　　然后我们就一起去古城里探险，找值钱的地表文明遗留物。进了探险队之后上面的人就会发给你一个小册子，告诉你什么值钱什么不值钱。基本上只有能看出轮廓来的金属制品值点钱，其他的都换不来多少钱。

　　卡尔对铁疙瘩的喜爱程度和了解程度完全是疯子水准，他兴致勃勃地同我讲解我们遇见的每一个遗留物的来历、用途和制作方法，一说到这种事他的话就变得很多。

　　但他对我们的战利品值多少钱一窍不通，他根本不在意钱，我一提换钱他就不太高兴，仿佛我是想抢他宝物的坏人。

　　他对不值钱的遗留物也非常感兴趣，他管那些褐了色的画儿、奇形怪状的石头以及写满了字的纸叫“艺术品”。然而他却没想过把找到的艺术品带走，他认为它们应该被留下，留在创造出他们的人生活过的地方。

　　反正艺术品都不值什么钱，我又不懂得怎么欣赏，我当然随便他要不要带走，倒不如说能装多点值钱的对我来说更划算。

　　我那时候满脑子都是钱，我太想还清债务了。卡尔嘴里的宝物在我眼里就是薄薄的一叠钞票而已。

　　可笑的是，就如今的现况来看，那些艺术品之中蕴含的价值可比我当时心心念念的破铜烂铁高得多了去了。

　　可惜年轻的我远没有如此长远的眼光，所以我只是一个劲地往背包里塞着废铁。还没来得及逛完古城的第一条街，我的包里已经剩不下多少空位了。

　　相较之下卡尔简直像是来观光的。他什么都感兴趣，除了一张特殊的纸外，又几乎没有拿任何东西。

　　他告诉我那张纸的名字叫做照片，照片很旧了，破破烂烂的，上面是蓝色与白色拼接成的图像，其中夹杂着一小团红色的圆形。我认不出照片上的图案是什么，我没见过那样的景象。我们是在碎石夹缝中找到它的，它被卡在一个不妙的角度上，为了将它扯出来，我们不小心扯破了它的一个角。

　　尽管如此我依然能从这小小的纸片上感受到美。卡尔说那是海和天空，还有太阳。

　　我问他海和天空是什么，他说海就是很多很多的水，是太阳落下的地方，而天空则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他接着说太阳是怎样东升西落，带来白天和夜晚。

　　德米特尔是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因为没有太阳。头顶的长明灯每六个小时开关一次，那就是德米特尔的白天和黑夜了。

　　后来卡尔帮我搞到了一辆拖车。他拆了个根本看不出原形的大型金属块，手上的动作快得像是在变魔术。一辆拖车就诞生了。

　　我就又多捡了点遗留物，有几件不像样子的被卡尔放回去了。他悠哉得仿佛是在逛集市，走路都一蹦一跳的。

　　事实上你不能不承认他有这个资本，那个古城和他家一样令他熟悉。我们后来又遇到了几只巴力，大部分因为机器的缘故，把我们当空气看待，剩下的则被那些神秘的小银球收拾掉了。

　　他不让我碰那些球，老实说我也多少有点害怕那小东西，见识到它功效的人都这样。我用不着问，卡尔第二次用它的时候就和我搭话，他隔着厚重皮手套捏着他创造出的作品，同我说他的小发明的名字叫银苹果，意思是未完成的金苹果。

　　他很向往地说要是能够做出真正的金苹果就好了，做出来了他就能在太阳底下生活了，那时候他就从地下搬走，去海边过日子。

　　我在心里嫌弃他痴心妄想，觉得他是在做怪梦。我不喜欢德米特尔是真的，可是我从没想过离开那鬼地方也是真的。因为除了那个地下街，我无处可去。

　　卡尔看出来我和他不是一路人，他无所谓。找遍整个德米特尔也不可能有第二个疯子和他是一路人，这事儿他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接着我们又在古城呆了两天，就收拾东西回去了。刚回到德米特尔的头两小时我简直喘不过气来，使不上劲。要不是临时拼凑起的拖车超水平的好用省力气，我甚至没办法赶在交货时间前走到探险队的基地交货。

　　探险队的地盘看上去和垃圾场没什么两样，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怪东西。交货的地方挤满了人，全是回来没多久，累得要命，只想早点拿到钱回家去睡觉的。可再累也得打起精神，因为人堆里还混着小偷需要提防。

　　清算的负责人是我的熟人，一个瘦得不像样的小女孩，我们曾经在同一所学校上过学。她没认出来我。她满脸疲倦地把遗留物提起来，报价，拆成碎块，放上传向赫菲斯托斯的传送带，最后摸出一沓钱，摔在桌上。

　　我拿到手的钱在第一次出城去的菜鸟里算得上多的，何况还有我搭档分给我的一份，但比起我背的债来说少得可怜。打发过一部分追着不放的债主后我连一片面包都买不起。

　　我原本住的屋子早就被收走抵债了，所以卡尔说要请我去他家做客的时候我一秒钟也没有犹豫，直接跟他走了，我想我运气好或许连今晚住的地方都有了。

　　然后我们去了集市，卡尔掏钱买了肉干同白面包，请我去他家吃了。他付钱时候的豪爽劲看得我在一边倒抽凉气。吃过饭，我如愿受他邀请，在他家过了夜。

　　我的第一次探险就这么结束了，就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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