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神他总失忆

　　……这珠子！
　　我当下汗毛直立，吓得一蹦老远，铁链摔在地上咣当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那走远了的人听见动静，复又折返。我听见拔刀出鞘的尖锐声，只好小心翼翼勉为其难地倒在这俊俏男人的脚边，假作刚从他身上滚下来。
　　钥匙清脆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那人用钥匙开了锁。一股染着铁锈的湿气扑面而来，我微微皱了皱眉，紧闭双眼，感到有一束光打在了脸上。
　　“还没醒。”那人提灯仔细察看我的脸，自言自语道。
　　我平复着气息，不愿让他察觉一丝端倪，又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腰际，才发觉剑已经被取走了，连着我的行李也一并消失。
　　那人光看还不够，过了一会，又上手上下翻看我的衣服。
　　这孙子！
　　我强忍怒火，手指悄然摸上腕间的锁链。
　　正当我准备暴起之时，外面走廊上传来了一声喊。
　　“换班了——”
　　长音在偌大的地牢中回荡。
　　那人这才提灯站起，顺手一带门，咣当的声响混进喊声中，百转千回，最终归于沉寂。

　　我静静等了约有一刻，听得外面一丝声音也无，起身欲动。
　　还没等我好生起来，却有一只手摁上了我的头，把我咚一声摁回了地板上。
　　疼死了！
　　我龇牙咧嘴，却听到上面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
　　“莫动。”

　　果然是楼前的那个男人！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我才得以确认。那日的场景实在过于刻骨铭心，被这个声音一只手制住的恐惧还历历在目。
　　如今又再次听到，自然是顾不上被摔坏的脑壳，只能乖乖不敢乱动。

　　我在与奎狼帮众纠缠的时候，遭了马鸿的暗算，如今应该身在奎狼帮的地牢。
　　可是这个男子，离开遥都后怎会被关在这里？
　　他和我爹说的素风大人又是什么关系？

　　在我思绪翻涌间，长廊的尽头果然传来了其他的声音。
　　“老大当心，地牢阴暗湿滑，莫要跌伤了。”
　　“老大，这次抓来的公子，您必定喜欢！”
　　“老大今天摆宴庆祝否？”

　　老大？奎狼帮帮主？
　　我心下警觉，才知方才确实大意了，若是起身，就可能刚好与那帮主撞上。对方底细不明，我又只会点三脚猫功夫，中了圈套便更难脱困。
　　而且这青衣男人似乎武功奇高，要想逃脱只能靠他，这时候就更不能给他添堵。

　　远处奎狼帮众的喧闹声到了近前，我有些好奇，借着阴影，眼皮微微抬起一丝，看到为首的一人开了铁门，朝我走了过来。
　　我急忙闭眼。
　　下巴被一只手捏住，抬起，奎狼帮帮主捏了捏我的脸，又顺着脖颈往下摸——
　　我，堂堂岑家小姐，人称遥都神女。离家不到半月，不仅成了阶下囚，居然还屡屡被人乱摸！
　　我自知年龄不大，心性有待磨砺，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实在忍不下去了——
　　“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个都是鱼脑子吗！？”
　　那只手蓦然一松，下巴猛地磕在了锁骨上，我瞬间哑了火。
　　是一个女人的暴怒声。
　　当然不是我的声音，我的声音婉转悦耳，怎可能是此等粗犷之音？
　　只是我真没想到，这奎狼帮帮主居然是个女人。
　　“叫你们抓男人回来，给我抓个女的是何意？”

　　沉默。

　　“老，老大，这个，”许久，一人终于站出来道，“二老大说是，我也看他长得像个，就，就就……”
　　“长得像个屁！”奎狼帮主暴跳如雷，“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人是男子装束，但一看就是个女的！马鸿眼睛长屁股里了，你们也看衣裳抓人的吗！？”

　　我闭着眼都能感受到牢房里慌张的气氛。

　　“这几周就抓回来一个，养你们不如养群狗！”奎狼帮主骂完，走向我右边的男子，沉吟片刻，才怒气冲冲道：“不知道这个是不是那个狗娘养的要找的人。”
　　一人畏畏缩缩地道：“老大，那位什么时候来。”
　　奎狼帮主啧了一声：“明日。我是真看不惯他那副狂妄自大的样子，要不是看上他手里的东西，我早就一刀给把他玩意给砍了。”
　　唯唯诺诺的马屁声彼此起伏，奎狼帮主骂够了，这才满意的走了。

　　这回我学乖了，哪怕这群人全走了，我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他们再回来，等着青衣男子发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长廊尽头传来了一声轻响，像是大门被锁起来的声音。
　　但青衣男子仍然不为所动。
　　我心想，大人定有大人的考虑，我还要抱他大腿出去呢，不能惹恼了他。

　　又过了半个时辰，我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公子，现在安全了吗？”
　　没有回音。
　　“公子？”我疑惑地微微起身，不敢有大动作。
　　仍旧没有回音。

　　不知那帮主刚刚对他做了什么，我感到有些不妙，拖着铁链推了推他。
　　“公子，公子！”
　　青衣男子一动不动。
　　“公子，素风大人？”
　　我有些慌了，往前爬了爬，凑近去探他的鼻息。
　　气息平稳，好像还有……微微的鼾声。
　　鼾声？
　　我明白过来，顿时火冒三丈。这他娘的也是个孙子，让我在这潮湿地方一动不动那么久，背酸疼的要命，自己却在呼呼大睡！
　　在心里骂了一通还不够解气，我便挥起拳头，恶狠狠一拳砸下！
　　拳头打在□□上发出一声闷响，青衣男子却无动于衷。
　　不醒？找揍！

　　青衣男子醒来时，我已经筋疲力尽。揍没用，推也没用，晃更没用。若不是气息毫无变化，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装睡，故意整我。
　　牢房外的烛灯已然堆满了融化的烛蜡，暖光越过冰冷的铁条，洒在那只漂亮的耳坠上，为右边的脸颊染上了红晕。那男人缓缓睁开双眼，暖红色的烛火映在那双漆黑的双瞳中，令他的整张脸多了一份迷离和茫然。
　　我本来在一旁扔石子玩，看到这副旖旎景象，一时挪不开眼。
　　真好看呀。我自恋地想，我可能比他还要好看很多。

　　青衣的男人似乎没有从睡梦中回过神来，眯了眯那双迷人的眼睛，将目光投向了我。
　　我赶忙献殷勤道：“在下岑遥，此前得公子搭救，还未问公子名姓。”
　　男人简略道：“素风。”

　　果然他就是素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我对逃出生天有了更多信心，当下欣喜非常，丢了石子就往素风那处扑。
　　谁知素风下一句是：“我们曾见过？”
　　我本以为他在开玩笑，或是单纯不想理我，便存了缠着他的心思，以报方才之仇。我一只手撑着身子，凑近他眼前，让他看清楚：“在遥都，两位寸缕不着的姐姐面前，您忘啦？”
　　素风定定地看了我许久，似是真的在确认我是谁。我有些心虚，脸上发烫。
　　良久后，他没有推开我的脸，而是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有任何过去的记忆。”
　　我愕然。

　　“所以，你只记得自己叫素风，其他的一概忘了？”
　　我数着石子，分了一半给素风。
　　素风看着手里的石子，言简意赅：“是。”
　　“遥都出的大事，你也忘了？”
　　“嗯。”
　　“那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素风摩挲着下巴，沉思片刻，道：“游龙山上有我熟悉的气息，我想确认一番。”
　　我瞠目结舌：“然后你就跟着奎狼帮的人走了？”
　　“嗯。”
　　唉，这真的是我爹口里那个救了整座城的素风大人吗？
　　要不就骗骗他，说他是我岑家远亲，我此次出来就是找他帮忙的。或是和我岑家有什么什么关系，就能救遥都了……
　　我一边颓废地想着，一边把石子往墙角的坑里丢。

　　素风安静地看着我瞎投石子，温温和和道：“不过，偶尔遇到熟悉的事物还是会有些印象。”
　　我停止胡思乱想，眼睛一亮：“比如？”
　　“你提到的遥都，”素风的声音仿若竹间清风，徐徐道之，“乃是地处三界之外的幻境之城，非阴非阳，非生非死，为上古神鸟所造之都。”
　　我倒吸一口冷气。
　　非阴非阳，非生非死。之所以被人称为幻境遥都，是因为处于三界之外吗？
　　那若是玉佩碎了，我又该怎样回去？

　　没等我细想，素风又继续道：“对事物虽有印象，但对人却是一丝印象也无。”
　　“包括你说的熟悉的气息？”
　　“是。”

　　“那你，”我试探着问，“会武功吗？”
　　素风道：“不清楚。或许。”
　　我道：“在遥都时，你一招未出，便让我无法动弹，想必是很厉害的。”
　　素风歪了歪头，绯色的耳坠搭在肩上：“是吗？”
　　我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肯定，起身抖抖衣服，将他推到了牢门前。
　　“试试，把锁弄坏？”

　　素风轻轻点头，闭目，抬掌。
　　霎时，一股磅礴浩荡的气势自素风的体内喷薄而出，青色长衣无风自动，深厚的内力汇聚于掌心。
　　我站在素风身后，只觉得胸口闷堵，心惊胆战，若不是这股力量指向前方，恐怕我此刻已经承受不住跪下了。
　　不愧是素风大人！我已经忍不住想要抱大腿了。

　　素风对我的小心思一无所知，只是凝神闭目。须臾，对着生锈的牢门遥遥一握，雄浑的内力势如破竹般冲向牢门！
　　好强！我赶紧蹲下身来，闭眼遮耳，生怕自己受到波及。

　　然而，预料当中的巨响并未出现。

　　我勉强顶着素风的余威睁开眼，向前看去。

　　牢门，完好无损。

　　我登时傻了眼，心下闪过一抹绝望，绕过去看素风。
　　素风的脸色有些发白，似是有些气力不足，见我目光投来，朝我和顺一笑。
　　“抱歉，我大抵是受了内伤，内力恢复不过二成，让你见笑了。”
　　我忙摇头。虽然我没修练过内力，但也算能分辨一二。素风刚才爆发出来的气势，可能算得上是顶尖高手了。
　　相处虽短暂，但我并不认为素风是那种只会逞强造势，而败絮其中的人。
　　大腿不粗，但是可以慢慢养肥。

　　我让素风坐下歇息，他却一声不吭，目无焦点，眼里充满了我难以分辨的情绪。
　　我小心翼翼的问：“你想起什么了吗？”
　　“一些景象，”素风扶额，转身对我道，“但总是抓不住。记不清了。”

　　我正疑惑，身旁蓦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我转过头，牢房的铁栅栏忽然在我与素风的面前，尽数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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