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九郎意识到这是梦的时候房间里的挂钟已经响了三声，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双臂环绕膝盖形成一个婴儿蜷缩的姿势，在他的梦中，他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是在沈阳的一家福利院。
　　“你可得想好了，这苏家要是错过了，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是老院长的声音，他记得那一年，苏家准备收养一个养子的消息传来，大半个福利院都蠢蠢欲动了。
　　大哥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方向，意味不言而喻。
　　老院长也朝着他看过来，徐玖憋了一脸的汗，不敢动一下。
　　老院长似乎也叹了口气。
　　“这孩子也是命苦，可是咱这儿的条件你也知道，你要是去了苏家，将来好歹还有希望能接他出去，这兄弟几个都困在这能有什么出息？”
　　“院长，您当年能收留我们兄弟三个，徐逸这一辈子都感激不尽，那苏家，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是小九他身体不好，还是这句话，要走，我也得带着我弟弟一起走。”
　　老院长似乎又劝了句什么。
　　他本来还想再偷听下去，却不知为何，睡的格外的香，恍惚间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叹息。
　　九郎望向窗外，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梦中的叹息仿佛还回绕在耳边，他却了无睡意，他记得没过两年，福利院的营生越发艰难，而大哥在慎重考虑下，带着他离开了福利院。
　　似乎没有人想过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要怎样在这个社会上生活下去，纵然大哥日后精明过人，可是站在福利院门口茫然四顾的也不过是两个比同龄人显得更加瘦弱的孩子。
　　九郎在黑暗中闭上了眼，跳过那段洁白而嘈杂的回忆，那两个男人靠近的时候他分明知晓他们未必怀有好意，可是大哥已经离开太久，始终没有回来，小九年幼的心中已经设想了千百种可能性，而每一项都是当时的他无法接受的。
　　他们也未曾食言，至少当他被仍进小黑屋的时候，他在角落里看见了大哥。小九几乎是反射性的低下头不敢去看大哥的眼神，他甚至不敢去猜那里包含的是失望亦或更多？
　　每天都有不同的孩子被带出去，以年幼者居多，而每一个看似走出了这片黑夜的人，都没有再回来过，房间里的人越来越少，食物与水日益匮乏，好在还能维持一个不会饿死的限度，时光在这片黑暗的房间内流逝的格外缓慢，每个人的感官似乎都变得迟钝，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甚至已经不再抱希望能有人救他们出去。
　　大哥被他们带走的那一天，房间里的人连同他们兄弟只剩下三个人，经历了这些时日小九消瘦异常，本来明亮的眼睛几乎脱了眶，大哥安抚性的揉了揉他的头，他的眼中极亮，仿佛终于等来了这样一个机会，他贴着小九的耳畔轻轻的说了什么，小九终于点头，努力将自己缩小的再不起眼一点。
　　也许是这样小的心思终于奏效，也许是大哥真的如他所说做了什么，剩下的几日，虽然没有人再送食物来，却也没有人再来带小九离开，他似乎被人遗忘了，漆黑的房间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这里没有日与夜的区分，空气中偶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小九甚至能感受到不明的生物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他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错觉，这甚至不是最难忍的，饥饿与干渴像是一把火，几乎要将他的整个人从内部烧光，他的额头沁出大量的汗，没有人能听见他微弱的呻吟声。
　　当他再一次从昏迷中勉强醒来之后，他将目光投向了在他脚边爬来爬去的小动物，那不仅代表着血与肉，更是他生存下来，等待大哥前来救援的最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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