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大王是个小崽子

　　众人草草吃完中饭，都各自寻了个角落躺下休息，毕竟午休时间总共也就一个半小时，吃饭已经花费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时间，再磨磨蹭蹭可就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一天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不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休息，就算是钢筋铁骨也根本熬不住。
　　“小何啊，今天你还是在我房里睡，空调自己开啊，这是钥匙，你收好。”见和杉吃完了饭，何叔直接开口，边说边把钥匙递了过去。
　　像何叔这样的正式员工是有自己的单人宿舍的，虽说房间不大，但是平时睡个觉什么的还是很方便的。因为心疼和杉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打工，所以昨天中午何叔就带他一起去了自己房间里休息，哪怕是在房间里睡地板，至少还有空调吹着，比在外头露天躺着不知好了多少倍。
　　“嗯！”和杉接过钥匙应了一声，突然意识到对方这样说是不和他一块休息的意思，连忙出声问，“但是何叔你呢，你不睡吗？”
　　何叔看见他一脸关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我今天有点事，外头有一批水泥马上要到了，我得去看着，你自己去休息吧，不用等我。”
　　“哦。”和杉也没有追问，乖巧得答应了。
　　何叔见他没有后话了，有些好笑，这孩子心眼也忒实在了，要换成别人，听见自己这么说一准会以为撇下别人是为了暗地里收些好处，遇上些来事的，说不准还会死乞白赖硬要跟着自己，明面上是不好意思独自休息，实际上怎么想的就说不准了。
　　哪像小何，说什么就信什么，一点私心都没有。
　　又嘱咐了他几句，何叔就转身离开了。
　　半空中还挂着圆滚滚的太阳，呼哧呼哧喘着热气，连何叔脚底下的影子都像是怕热似的，一个劲往里缩，不敢探出半个脑袋。
　　这会众人要么是躲在宿舍里，要么就是在阴凉处休息，工地大门没有树荫，光秃秃一片，所以一眼看去连个人影都没有。
　　何叔站在门口，朝前面的路口望了望，心里暗暗吐槽，怎么回事啊，说好的这时候，怎么还迟到了。
　　和杉刚走到宿舍楼，就听到外头嘈杂的响声，他转头朝外看了一眼，发现一群人吵吵闹闹急匆匆得往大门方向跑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
　　和杉有些奇怪，回身走了几步，拉住了一个跑过自己身边的工人，“出什么事了吗？”
　　“大门那栋正楼上，有人跳楼了，听说还是咱们工地的。”工人说完，也不等和杉反应，就自顾自跑过去了。
　　跳楼？！
　　和杉愣了一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瞪大了双眼，怀里的塑料袋也顾不上了，顺手丢在了一边，大步往大门口冲去。
　　等和杉到的时候，正楼前面已经围了一圈人，正交头接耳议论着。
　　“这不是老何嘛，怎么突然就跳楼了。”“是啊，中午还一起吃饭来着，说跳就跳了。”“你们不知道吧，老何他妈中风，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年了，他媳妇一天到晚得伺候她，他儿子听说最近染上了网瘾，天天窝在家里打游戏，估计老何也是压力大吧……”“唉，他倒是解脱了，留下他老婆孩子……”
　　和杉喘着粗气，拼命往人群里挤开。
　　“哎哎，你干嘛呢。”有个工人被和杉一推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顿时就扯开嗓子嚷嚷起来，那架势像要撸了袖子干架。
　　“算了算了，和小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好在旁边的人多，大家七嘴八舌也就把他拉住了。
　　等把人拖到了一边，那人也冷静了下来，等他反应过来，冷汗立马就出来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刚才心里头一股无名火就突然窜了上来，止都止不住，就好像控制不了自己一样。
　　想到了前边还躺着的人，那人哆嗦了一下，脸一下子变得刷白。
　　自己这不会是中邪了吧。
　　和杉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事，他的眼里，此刻只能聚焦在自己面前的那一方小区域里，那儿，躺着一堆摔得支离破碎、模糊不堪的残骸。
　　面前是大片大片的鲜红，已经根本看不清地上人的模样，只有身上那身衣服能辨别出他的身份。
　　和杉脑袋晕晕得想着，刚刚还分了自己一根鸡腿的，还让自己去空调房休息的，现在怎么……
　　他抿了抿唇，想动动眼睛，想把脑袋转过来不看前面，却发现自己一点也动不了了，腿脚都是软软的，连站着都很艰难。
　　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左边的胸口这么难受，就好像有人狠狠掐了一下，酸酸的，涨涨的，喉咙也是，跟自己之前吃包子吃的太快噎住了的感觉一模一样。
　　可自己现在没吃东西啊。

　　救护车和警车很快就到了，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推着折叠床跑了过来，其中一个摸了摸脉搏，朝其他人摇了摇头。
　　周围的人群瞬间一片哗然，也是，那可是凭空从十八楼摔下来的，怎么可能还能活。
　　利落得拿出裹尸袋装好遗体，送上了救护车，白大褂们就又匆匆的走了，救护车呼啸而去，除了地上多了滩血迹，并无半分差别。
　　见三名警察正朝这边走过来，原本围着的众人一下子就散了，虽说是一个工地的，但毕竟也没什么太大交情，人都运走了，也没什么可看的了，没见警察都来了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人群一散开，剩下呆呆站着的和杉就显得十分打眼，不过三名警察显然素质良好，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身走向了在一旁不停打电话的工地负责人。
　　负责人看到警察过来了，急急忙忙朝电话那头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从出事至今，自己已经接了不下十个电话了，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毕竟是在工地出的事，怎么说工地也逃不了干系。项目是自己在负责的，本来还想着等收工了能分个大红包，现在倒好，要被包工头迁怒不说，还得罪了市里的领导。
　　唉，老何啊老何，你说你，怎么偏偏要选在工地上呢。
　　“监控有吗？”领头警察姓周，朝负责人出示了一下证件，做了下自我介绍后就直接开口。
　　“有的有的，在这边，跟我来。”负责人苦着张脸，带着几位警察去了监控室。
　　一行人调开了监控，刚看了没几眼，周队就转头问负责人，“和死者一起吃饭的人是不是刚才站着的那个？”
　　“啊，是，是小何”，别人他或许不清楚，但轮到和杉，负责人一眼就认了出来，“小何是前两天刚招进来的临时工。老何看他年纪小，一直挺照顾的。周警官，需不需要我把他叫过来？”
　　“嗯。”周队点了点头，见负责人急急忙忙就要出去喊人，旁边胖警察叫住了他，“我和你一起吧。”
　　警察都开口了，负责人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两人便一起出了门。
　　“周队，他有什么问题吗？”另一边站着的一个年龄稍轻的警察忍不住开口，“死者和他吃完饭就直接分开了，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吧。”
　　“是没什么关系，但是……”周队话锋一转，“你还记得前两天那个废弃工厂女尸案吗？”
　　“当然！毕竟是命案啊，咱们这小地方几年才可能出这么大的事。”
　　“我记得，当时守在那边的小许回来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有个长得挺好看的小光头在那边站了挺久。”
　　“额……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所以呢？”年轻警察眨眨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啊，这个也是个小光头！还长得挺好看的！”
　　见周队给了自己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年轻警察不禁有些兴奋，“这小光头不会就是什么大boss 吧。”
　　周队听到他这番话，忍不住笑了，“瞎想什么呢，监控里明明白白的，死者是自己跳下去的。”
　　“那为什么要找他过来？”年轻警察有些疑惑，正打算问个清楚，就听到门口敲门声传来。
　　“请进。”
　　进来的正是负责人、胖警察和他们刚刚讨论的焦点——和杉。
　　周队朝胖警察使了个眼色，胖警察就明白了，伸手拉了负责人往外走，“咱们去外头。” 离开的时候还带上了门。
　　“坐吧，不用那么紧张。”见和杉低着头一声不吭，周队温和得说道，“是小何吧？”
　　和杉默默点了点头，还是没吭声。
　　“我们叫你来是有些事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周队也不介意，自顾自说了下去，“你放心，不是怀疑你什么，死者自杀……”
　　“何叔不会自杀的。”
　　“嗯？你说什么？”和杉的声音有些低，周队没有听清。
　　和杉重重呼了口气，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何叔不会自杀的。”
　　听到和杉说的这样坚定，周队和年轻警察忍不住对视一眼。
　　“为什么这么说？监控里死者是一个人上了楼，并没有其他人。”
　　和杉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缓缓说道，“何叔肯定不会自杀的。”
　　说完，又垂下了脑袋，任凭周队和年轻警察如何开口，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行，那就先这样吧，如果你有什么线索都可以打我电话。”周队见问不出什么了，掏出一张名片塞在了和杉手里。朝年轻警察抬了抬下巴，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门口，胖警察正守在门边，不远处，负责人还在打电话，对方似乎地位比较高，尽管隔着电话看不见，负责人仍然不停的鞠躬陪笑。
　　不一会儿，负责人挂了电话，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走到了警察面前。
　　“周警官，怎么样了？”
　　“死者确实是自杀，如果再发现什么情况我们会通知你的，后续事宜你们和死者家属协商就好。”周队收起刚才那副温和的面孔，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模样，“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先走了。”
　　“诶，好，好”，负责人松了口气，对他来说，能确定是自杀事件自然是百利无害的，“我送送几位。”
　　一路送到了警车边，负责人开口道，“几位辛苦了，辛苦了”，边说边笑着掏出了几包香烟递过去，“抽支烟，松快松快。”
　　“不用了，我们都不抽烟。”周队伸手拦住了他递香烟的手，“不用送了，先忙吧。”说完，就率先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胖警察坐在驾驶位上开着车，周队靠在副座上假寐，年轻警察朝后看了眼不远处的工地楼房，忍不住开口，“周队，这案子就定了？”
　　“不然呢？”
　　“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胖警察开口问道。
　　年轻警察摸摸头，“你是没听到周队之前和我说的，许哥守在废弃工厂的时候，发现小光头也出现在了案发地，今天他还是在，怎么会这么凑巧呢。而且你看啊，按照负责人说的，死者之前吃饭工作都很自然，虽然家里出了点事，但也不可能说跳楼就跳楼了吧，这得多玻璃心啊。”
　　“嗯，但是我记得轮到小许守着的时候离案发过去挺久了吧，你还不允许人家看看热闹啊。”胖警察笑着逗他。
　　“诶，也是，说不准只是巧合。”年轻警察点点头，“毕竟小光头长得那么好看，看着也不像犯罪分子。”
　　“嘿，你什么时候还会看相了，那好，以后啊，警局的罪犯都先让你审一审……”
　　两人原本还讨论着案子，现在一下子就溜得没边了。
　　周队眯着眼没理两人互相调侃，心里自顾自盘算着。
　　废弃工厂、工地、小光头……
　　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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