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

　　病人在早上已成功被隔离。

　　下午饭点时分。

　　在医院忙活了半天的李治取下防护手套，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着桌上的病例存根，综合丁主任发来的信息，可以确定——截止到现在，院里已经累计确诊了七例。而且确诊的病人都具有一个相同的信息——就是都去过那个所谓的地下野生动物交易市场！

　　今天上午政府派来的调查组到访医院，他们主要是负责查清这种传染性疾病的传染源头，李治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一告知调查组，并叫他们着重注意那个所谓的地下野生动物市场。

　　李治记得非典爆发的源头就是一种野生动物——果子狸，他们携带着致命的SARS病毒，而这次蔓延的病毒与SARS病毒具有极大的相似性，甚至可以说是其升级版，所以李治猜测，这次的病毒的源头就是这个地下野生动物交易市场！

　　李治正在办公室里跺来哚去，思考J病毒源头一事时，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打来之人是丁主任。

　　“李治，来我办公室。J病毒源头调查一事已有了巨大进展！”

　　李治挂断手机后，心中总算是舒缓了一会儿。这可是个好消息，源头一事有了重大的进展。若是一举切断感染源，就可以对J病毒进行进一步研究，若是有了有效成果，那对于这种疾病的控制来说会是一个希望。

　　李治快步走向丁主任的办公室，当他到达门口时，看到丁主任正在办公室中走来走去，双拳紧握，上下微微抖动。

　　丁主任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笑容。

　　李治并没有第一时间叫住他，而是站在原地，仔细地看着眼中的这位让他尊敬的主任。

　　现在的丁主任，年龄也应有五十来岁，很明显可以看出，从医二十余年的岁月时光已经在他的脸上刻下了独特的痕迹——淡淡的额头纹和颈纹便已是最好的证明。

　　说起来，丁主任从医早年也曾在武大医学院任教，后来辞去这份工作，完全投身于医生事业。几年后，被武大聘为特聘教授，但不负责学校的教学任务。在李治读博期间，曾就丁主任的几篇SCI论文特意向他请教，所以，这么说来，这丁主任也算是李治的半个老师，丁主任也因此对李治照顾有加。

　　“主任，我进来了？”李治敲了敲面前的玻璃门，等待着丁主任的回应。

　　里面的宁主任先是一愣，后转过头来，看到李治，脸上的笑容便是更加的浓烈了。可能是激动的缘故，一时双手竟不知做何动作，该放在何处。

　　“快进来，快进来，等你好久了！”丁主任拉开门，轻快爽朗的嗓音从门内飘了出来。

　　此刻的丁主任给李治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若是要用言语来表达的话，那便是：

　　青春气息！

　　“李治，政府专家组听取了各个医院的意见，迅速组织人员对市内所有的动物市场进行了调查，你猜怎么着？”

　　“嘿！好家伙！发现了三个地下野生动物交易市场。”丁主任右手伸出三个手指头，看着李治，继续说：“他们沿着这三家线索，又摸出几家暗地非法提供野生动物的餐馆，专家组连忙提取分离样本，进行研究，最终在菊头蝙蝠体内发现了J病毒。”

　　“这么说——源头是那几家地下市场之一，J病毒宿主就是菊头蝙蝠！”李治一下失了声，虽然之前他料想过，但真实情况还是惊住了他。

　　李治继续追问：“那J病毒是怎么从蝙蝠体内传到人体内的？难道J病毒可以脱离宿主长时间存活在空气中？”

　　李治说完后，马上否定了自己，当初的SARS不会，今天的J病毒更不会！

　　“不是那样，是吃。”丁主任回答道。

　　“吃？”李治再一次被惊住，失声哑语。

　　可要知道，当初SARS病毒的源头宿主就是蝙蝠！果子狸只是中间宿主。在经历过非典后，竟然还有人敢吃？那些人是猪吗？况且，蝙蝠体内还寄宿着数种致命病毒！

　　就算是平常人不了解，但稍微百度一下，就可以知道，再者说，蝙蝠长得像个黑夜煞星一样，面容更是不堪入目，极度恶心。

　　果然，世界上最可怕的还是人。

　　“现在的有些人啊！为了猎奇，为了所谓的虚荣，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他们必将成为这场疾病的罪人！”丁主任在一旁说着，语气既有些怒其不争，又有些哀其不幸。

　　李治站在一旁说不出话来，他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在纠结好一会后，李治开口说：

　　“主任，我——”

　　“丁主任……主任……病房里有一位病人出现了……出现了严重的休克！”一年轻护士踉跄的跑了过来。

　　“休克！？”丁主任和李治皆大惊失色。

　　“赶紧去隔离室！”丁主任和李治向隔离室迅速跑去。

　　隔离室外，一男子瘫软的靠在过道的椅子上，双目呆滞。而隔离室内，几个护士手忙脚乱。

　　李治和丁主任迅速赶到。

　　“让我看看。”李治推开护士，观察着病床上陷入昏迷的患者，正是今早的那个女人。

　　“是脓毒症休克。马上进行抢救！”

　　“开辟静脉给药通道！”

　　“红霉素90到120万，静脉注滴！”

　　“青霉素、钠盐400到800万单位，静脉注滴！”

　　经过长时间的抢救，患者终于有了生命迹象。

　　李治缓慢走出隔离室，哗的一下靠着墙瘫软在地上。此时他的衣服已经湿透。就在刚才的一刹那间，患者的生命就在自己手中。稍有不慎，便是让死神进一步的靠近患者。

　　现在的李治，脑袋中一片空白。

　　“李医生……李医生……我夫人情况还好吗？”瘫软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中午也是回过神来，用手不断摇着李治，丝毫不顾李治是不是瘫在地上。

　　“先生，李医生已经很累了，请你不要打扰他。”一旁的年轻护士提醒男人。

　　“我问他关你什么事？”男人说。

　　“不是，先生，李医生真的已经很累了。”

　　“什么，你是个什么东西？累？医生拿着我的钱救人，不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既然要救人，要就得救活！不能有丝毫差池，不然你有什么资格，当什么医生！”男人似乎觉得自己很有道理，把声音提的很大。

　　“我……”一旁的年轻护士似乎快哭了。

　　“小芳，别……”李治在一旁慢慢张开嘴，他慢慢转向男人：“你夫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这样才对嘛，拿了钱装什么矫情！”男人说完，耍下胳膊扬长而去。

　　一旁的护士终于是没忍住，朝厕所跑去，途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丁主任紧握着拳头，疼爱的看着地上的李治。

　　“主任，扶我一把。”

　　“有一个重要事要和你说。”丁主任一开口，眼中带满着不忍。

　　“刚刚你夫人打来电话，说你女儿出事了。”

　　“清儿！”刚刚站起的李治又一下的瘫软下去，好在丁主任扶住了他，才没有倒在地上。

　　被丁主任搀扶着的李治双腿发软，气一喘一喘的，脑袋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女儿是他这辈子中最重要的人，多少次的生死手术都不会让他这般模样，唯有清儿。

　　“你先回去，这里我看着。”丁主任说。

　　“诶，诶，诶，李医生你可不能走，我夫人是你负责的，那你就要守在她的身边，不然她又出事了怎么办？你可不能走。”刚才扬长而去的中年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他们的身边。“你要是走了，我可就要举报你不守职责。”

　　“我替代他。”丁主任语气变得恼怒起来。但一旁的男人好像没有察觉到或者是故意忽视一样，继续说：

　　“你不是主治医师，我不放心。”

　　“滚你个小犊子！给脸不要脸！”丁主任终于是没忍住，大骂男子。

　　那男人见丁主任怒不可遏，便没了再说，留下一副生怨的表情。

　　“谢谢主任，”李治转头对男子说：“我会尽快回来。”

　　那男子撇下一个嫌弃的表情。

　　李治说完向医院大门飞奔而去。

　　“清儿——清儿”他满嘴唤着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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