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光

　　阮晨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反而抱手往后仰看着他，“你是想武斗呢还是文斗。”

　　乔楚可没忘那天做梦似的经历，他肚子一直在叫，可他不想妥协。

　　“不说话？”阮晨笑了笑，“说实话，要我在周末和空闲时间帮你补习，还真是不愿意，可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班主任吗？”

　　“脑子被驴踢了？”

　　阮晨也没恼，继续笑吟吟的看着他，“你的鼎鼎大名我在进校前就听说了，什么西街老大，天天打架，校长班主任的头疼根源，学校重点中学的优良名声，全毁在你一个人身上。”

　　乔楚没说话，只不住的摩挲着手腕的坠子。

　　“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导致你变成这样，我只知道从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这也是我同意的原因，因为我在班主任只言片语的描述中，好奇你从前是有多优秀，能让他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放弃你。
　　当然现在你可以拒绝，你不损失什么，你只不过是多了一个瞧不起你的人罢了。”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冷到极点。

　　乔楚脑袋嗡一声，他感觉颅腔内似乎像是有鞭炮在里噼里啪啦横冲直撞，他脸渐渐沉下来，要说这书呆子的话刺人，但他也承认，整整一年，他浑浑噩噩的抗拒一切，可得到的，只是加倍的烦闷。

　　他伸手，直接用手拿了一块葱油饼，“我虽然让你补习但并不代表我就认同你刚才的话。”他声音不大，脸色也没什么变化。

　　阮晨轻微松口气，随即喜笑颜开，两颗救我衬的他有些可爱，与方才严肃成熟的人判若两人，他没说话，跑后厨去没一会儿端着牛肉粉丝汤出来，上面满满一层牛肉，搞得乔楚差点以为自己看错，阮晨抽出双筷子递给他，“吃啊，不是饿吗？”

　　乔楚在饥饿和理智中选择机智，他接过筷子狼吞虎咽，阮晨撑头看他。

　　良久，乔楚放下空碗，抽一张纸擦擦嘴，“阿姨手艺不错。”

　　“那是，”阮晨颇为骄傲的微微点头，“我妈在厨艺方面属于天才型的，甭管什么，只要她一尝，保管能做出一个口味与之相当的味道，她以前在云锦那边生意很红火。”

　　“那怎么搬槐城来了？”

　　“同行嫉妒，开不下去就来这儿重新开始。”阮晨抬眼看看墙上的钟表，“快上课了，走吧。”

　　乔楚摆摆手，“你先走，我还有事。”

　　“什么事？”阮晨眼底透着警惕。

　　“交电费，”乔楚嘴一撇，“不是去打架。”

　　“我跟你去。”

　　乔楚也没说话，自己往外走，阮晨才不管他同意没，立马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阮晨突然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你有钱？”

　　乔楚顿住，“吃饭的钱没有。”

　　阮晨他眼疾手快掏他口袋，翻出好几张红票票，“你要交这么多？”

　　乔楚有点心虚的摸摸鼻子，没说话

　　“你这里不算零钱起码八百，你家基本没有大功率电器，你这些钱交哪去？”

　　乔楚有些心虚，他慢慢移动脚步，“两月一交。”说完扭头就跑。

　　阮晨把钱放好，跟着跑过去，打小在山里捉鱼摸虾爬树摘果儿的他跑的很快，两人你追我打的跑到了营业厅门口。

　　乔楚弯着腰一手撑膝盖，一手捂胸口，不敢用力呼吸。

　　身后的阮晨气的要死，“都跟你说了别跑还跑，我是魔鬼吗？肋骨要是没恢复好怎么办……”

　　乔楚毫不介意的坐在了营业厅前的台阶上，对面就是学校，他勾起嘴角，笑得还挺开心，“还别说，交完电费差不多也该上课了，”他冲阮晨伸手，“把钱给我你赶紧上课去，我可不想在魔头那里落个带坏好学生的冤名声。”

　　阮晨才不信他，一巴掌拍他手上，“又不是没迟到过，你赶紧交完跟我回学校。”说完冲他伸手打算扶他起来。

　　乔楚手麻麻的疼，他嘟囔，“劲儿还挺大。”握住他的手慢慢站起来。
　　“活该。”阮晨骂道。

　　两人交了电费出来，乔楚看一眼手机，还有十分钟分钟上课，他倒不急，转头说：“还有十分钟，你现在跑起来说不定能赶上。”

　　阮晨也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下午是物理课？不急。”

　　乔楚拍拍手，“不愧是市状元。”

　　阮晨冷哼一声，“过奖。”

　　教室，物理老师匆匆踏入教室，方才有些事缠住他，导致他迟了五分钟才到教室。他赶紧在讲台站好，环顾四周。
　　乔楚，不在，正常。
　　阮晨，不在，正……一级警报。
　　“阮晨呢。”他不动声色的问。

　　大家都面面相似乎都不知道阮晨为何还没来。物理老师有些慌，难不成出事了？

　　他掏出手机准备出去打个电话，双胞胎姐妹中的妹妹元香默默开口，“老师，阮晨大概跟乔楚一起吧，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见他俩坐一起吃饭来着。”

　　地狱级别警报。
　　他立马给任皓打电话，电话刚通，门口就出现俩人，“报告。”乔楚语气里带着些不耐。

　　“怎么了陈老师？”电话那头的任皓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事您忙吧。”陈老师挂了电话，看向阮晨，“去哪了？”

　　阮晨指指旁边的人，“照顾病号。”

　　陈老师眼往左撇，她记得任皓说过乔楚因为意外肋骨裂了一根，大家都心知肚明到底是怎么来的。

　　“进来吧。”她说。

　　两人坐好，桌上的是课堂测验的试卷，乔楚看了眼，32分。他把试卷塞进桌洞，刚想趴下，同桌的灼灼目光让他这脑袋是趴不下去。他撇撇嘴，从桌上抽出干净如新的课本摊开撑手听着。

　　阮晨知道他肯定听不懂，但总归比趴在那睡觉要好，他开心的拍拍手，低头看着98分的卷子，心想这么简单的题为何会错一道选择，看了一眼题，哦，看错数了。

　　他悄悄掐了自己手一下，抬手把乔楚的试卷抽到自己面前。
　　他大致浏览一遍，但凡非常简单的题他还能做做，后面的大题基本全空要不就瞎写，阮晨有些嫌弃的摇摇头。

　　这节课老师讲了下班上错的最多的几道题，便讲新课。
　　阮晨索性刷题时不时瞟一眼乔楚有没有好好听课。十分钟后，不出他所料，乔楚脑袋一点一点的快要睡过去。

　　阮晨本想叫醒他，可看他捂着胸口的小动作，微微叹口气，眼见他趴下睡着，也没再打扰他。

　　乔楚这一觉睡得可一点也不舒坦，他梦到了许久未见的爸爸神采飞扬的站在远处看着他，他想走过去抱抱爸爸，却怎么也走不过去。
　　他急得大喊，猛一抬头，吓得讲台上的老师一哆嗦，阮晨也吓了一跳，一脸紧张的抓住他的胳膊问：“怎么了？”

　　乔楚捂着胸口，满头大汗。

　　阮晨一眼瞧见他通红的眼眶，心一紧，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乔楚呆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旁若无人般往疾步走出教室。

　　阮晨立马跟了上去，徒留一教室大眼瞪小眼，不知发生了什么。

　　陈老师赶紧给任皓打电话，任皓一看，又是陈老师，隐隐觉得不对劲，他刚接通尚未说话，对面的声很是焦急，“任老师，你们班乔楚不知道发什么疯，课上突然大吼一声跑了出去阮晨现在也跟过去，这俩不会打起来吧……”

　　任皓也不知道一物理老师怎么会这么啰嗦，“你正常上课，我现在过去看看。”挂了电话，任皓不觉得乔楚这家伙会出什么意外，他倒怕阮晨出什么事，想着想着他赶紧给那个长大光明带手机的乔楚打电话。

　　乔楚也不管跟在后面的人，左拐右拐进了一条小道，他踩着双手攀着那道并不高的墙，胸口一阵剧痛让他差点摔下去，他咬着牙爬上去坐稳缓了缓，身后忽然一声暴怒的叫喊，“乔楚你发什么疯!”

　　乔楚一愣，坐在墙沿上低头看去，阮晨头发凌乱，嘴唇微张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揪下来暴揍一通。

　　他皱眉，“你来干什么？”
　　“你说呢？”

　　乔楚没回答，转头翻身跳了下去，他捂着痛到爆炸的胸口暗骂身上带点伤就是麻烦，伸手拦出租，没一会儿，他便听到咚的一声，他猛一回头，身后阮晨正站那拍拍手接着冲他说：“回去。”

　　“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你是校长么？”乔楚沉着脸骂道。

　　一辆出租车停在他身旁，他打开车门钻进去，门还没关，紧接着被一只手掰住门，阮晨眼疾手快闯进来，关上门。

　　乔楚愣了几秒，转而凶神恶煞的说道：“你有病？”

　　阮晨不动声色的开口，“不说去哪我可说了。”

　　乔楚认栽，跟司机说了个地址靠着窗户，明明困得要死，他却死活不想闭上眼睛。
　　阮晨眼见乔楚抬手想按胸口，他赶紧攥住，“不想睡觉掐自己一下就行，别动伤口。”

　　乔楚摊开另一只手，手背和胳膊青紫青紫的，他打了个哈欠，“有用的话我还用自残？”

　　阮晨看着触目惊心的伤痕，都不忍心再骂他，他叹口气，“乔楚，与其这么折腾自己，不如想办法跟它和解。”

　　乔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哪学来的酸句子。”

　　阮晨握住他的手，盯着他的双眼，“你要是困，就闭上眼睛，不管你遇到什么，只要你想着我在你旁边，就行了。”

　　乔楚也不知为何，暴躁的心忽然安静下来，他盯着阮晨如清泉一般澄澈的双眼，慢慢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乔楚的手细长好看，阮晨盯着握住的手，手心手心紧张得沁出薄汗。他盯着乔楚，眉头微皱似乎又在做噩梦，他又握紧了交握的手。

　　车子忽然停下，乔楚猛一睁眼，微微伸了个懒腰，“到了？怎么这么慢。”

　　司机那脸色难看到以为谁欠他钱，“小伙子你这地址给我说的，我转了一圈都没找着地，那地方是不是拆了？”

　　“没错啊，西街您不知道？”

　　“西街？”阮晨嘴角一抽，“别告诉我是那个西街。”

　　“你家店不就那儿吗？亏你还学霸呢。”乔楚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出租车司机忽然提高分贝说，“西街？刚才你不是说森街吗？”

　　“你听错了。”乔楚面无表情的说道。

　　要不是这人看着不好惹的样子，司机可能当场把人赶下车，“这么近你打什么出租，浪费我时间，二十。”

　　乔楚扭头看阮晨，“给钱。”

　　阮晨一愣，“你打的车。”

　　他两手一摊，“我没钱。”

　　汽车绝尘而去，两人站在西街口，阮晨看着远去的钱，他扭头，阴森森的眼神下一秒就要吃了他似的，“乔——楚——”

　　乔楚拔腿就跑，边跑边喊，“我——没——钱——”

　　两人又是你追我赶，在大街上成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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