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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刘旒拆线的那天沈誉没来,接下来是放疗的疗程,她一并承受着,却一连五天没再见到沈誉。
病房开始变得空荡荡的,刘妈妈也埋怨沈誉去了哪里。沈誉在的时候刘旒从来不觉得这房间原来是有回音的,她试着发声的时候一个个“嗯,啊,哼,哈”来回地从花白的墙壁撞击回到耳膜,一遍又一遍。
她的眼睛黯淡下来,从未有过的孤独和寂寞像阴雨的天气缠绵不散,终日悬挂在病房的天花板上,时刻落着无数的沉寂。
她真的是想念沈誉了,想念他的聒噪,想念他的油嘴滑舌,想念他的吊儿郎当。他不告而别和护士的眨巴嘴不肯作答,让她觉得心里似漏了一块,眼角也噗噗跳个不停。
落寞时望着窗外的景色,一日开了窗,芬芳的花香气息扑面而来。她看了看月历,已经是六月初了,夏天不知什么时候已趴上了窗台。医院里没有茉莉花,或许这样的地方,出来医生护士的白色大褂,白色的花,是不美好的象征。
她想着茉莉白玉般的花簇,记起那次她也是在落樱缤纷的季节里看见沈誉对着她浅薄的笑容。
突然心脏咯噔一跳,她蓦地刷红了两腮,吃吃地低笑。在纸上一遍遍地写着沈誉的名字,密密麻麻,墨不见底。
一日她刚从梦中出来,朦胧地睁开眼,发现身边有一团暗色的影子,手抵着额头肘撑着床缘,因背着光,她看不真切。
刘旒坐起身来,亦惊动了那个人。他缓缓抬起头苍茫的眼神看着她,刘旒猛地一震,仅一个星期不见,除了她的思念,而他确实满脸的憔悴,颔下一团青黑的胡须,眼窝塌陷无光。
沈誉。她轻轻唤了声,手就不自觉地向他的脸伸过去。当她的指尖触到他冰凉的下巴时,沈誉蓦地展开双臂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环抱着她,似要把她狠狠揉进骨里。
刘旒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讶得不知所措,浑身僵硬只由他那样抱着。等她渐渐柔软下来,脸庞抵着他的肩膀,也就不想分开了。
沈誉低低地叫着刘旒的名字,温存而绵逸。他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嗅着她淡漠的气息,如果这样很狼狈很冒昧,他亦心甘情愿。
后来刘旒才知道,沈誉那日进行了一次紧急的手术,一个女孩,花样的年纪,喉碍晚期,推进来的时候脸色灰白。谁都知道到这样的时候,都是命不久矣。
那次的手术,是沈誉第一次失败的手术,轮班做了四十个小时,那女孩就在这四十个小时里,一点一点的被抽离的生命,连喘息着最后见着阳光一次的机会都没有,脸色渐渐槁白,直到那美丽的魂魄从手术室飘走,剩下一副冰冻的躯体。
没人责怪沈誉,这是情理之中的结果。但沈誉很是自责沮丧,院长知道他是第一次面临生死,情绪低落再所难免,于是允了他两天的假,他颓丧地睡了两天。
第一夜无梦,第二夜却梦回那日的手术台上,那手术突然蹊跷地变成顺利的,他开心地和其他医生示意庆贺,但一转眼,却发现手术台上空空如也。
他似得到了召唤,一步步地往地下室走去。他看见正中央的床上躺着一个人,用雪白得恐怖的床单掩盖着,他惊恐不安的走过去,手不自觉地伸向白布,猛地一掀。
他似要窒息一样喘不过气来,像一个溺水的人,无处挣扎。
他看见的是刘旒,她不知为是会那样躺在那,她没死,她还在病房里,她骂他王八蛋还要等着他签出院手续。
沈誉喘着粗气从梦里醒过来,浑身湿透,额头还不断涌着大汗,仿佛是被人刚刚从水里打捞起来一样。他受惊仓促地跑到医院,就那么坐在刘旒身边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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