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

　　等任衍带人赶到现场时，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有警局的同事在疏散围观人群和闻讯赶来的记者。
　　任衍扯开棒棒糖的包装纸将棒棒糖含进嘴里，对最先抵达现场的韩澄开口：“澄子，说说情况，怎么回事？” “死者是路过的环卫工人发现的，我们找到了她的学生证。死者名为李亚娟，女，十五岁，是平阳区天俞中学初三的学生……”韩澄还没说完就被任衍抬手示意停下了，任衍顿了一下艰涩地开口：“你是说死者才十五岁？还是个学生？确定学生证上的人就是死者吗？”他偏头看了一下地上那具已经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尸体。如果死者真的才十五岁，那又是怎样的变态凶手才会对十多岁的少女下手？任衍接过韩澄递过来的学生证，翻开看了一眼，心中凉了大半截。
　　祁晟川已经大体把尸体看了个遍，他起身对任衍开口：“任队，尽快把尸体抬回警局吧，我要进一步尸检。”任衍点点头，招手让几个小警员把尸体抬回去。尸体被小心抬起来的时候，一个纸团从尸体手心掉落，被任衍捡了起来，展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日期和一个地址。
　　侯敬将一个放在墙边的纸袋拎起来里面好像是一件衣服。任衍接过去伸手从里面把东西拿出来抖开，的确是一件衣服，是一件看上去还很新的汉服。纸袋里还有一张卡片，被眼疾手快的小包子拿起来看了看。
　　“唔，‘天堂不是我的家园，流泪心碎后，我要重返人间。李亚娟，你喜欢这个款式的汉服吗？商韵送。’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东西是别人送她的？商韵吗？”小包子歪了歪头，有些不解，“而且前面那句‘天堂、地狱’的，是在说什么啊？”
　　“是《呼啸山庄》。”祁晟川小心翼翼地夹起一衣服上的头发丝装进证物袋后向小包子解释，“在《呼啸山庄》里，主人公希斯克利夫被老欧肖收养后就一直被虐待，但老欧肖的女儿凯瑟琳喜欢上了希斯克利夫。最后凯瑟琳被迫嫁给林顿，而被赶出家门的希斯克利夫多年后回来复仇，拿走了老欧肖的儿子辛德雷全部的财产和呼啸山庄。”
　　“哦，复仇记啊。”陆蓉摸摸下巴，陷入了思索。任衍把汉服和卡片都放回了袋子中，指挥其他人：“澄子，你带二队的人留在现场，继续寻找线索以及可疑人员。三宝你和包子两个人去天俞中学查查死者和这个‘商韵’，她们的同学关系、在校情况都要查。查完后打电话通知李亚娟家长来认尸。”
　　任衍想了想，决定查纸条上的内容这件事先往后推一推。因为纸条上的时间是半个月之前，地址就是他们现在在的这个死亡现场。是有人给了李亚娟一个纸条约她来这儿吗？那为什么时间是半个月之前呢？
　　接到任务的众人各自散开，任衍上了车准备回局里就看见祁晟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只好扒在车窗上喊了几声：“喂，祁晟川，祁法医，走了！”祁晟川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上了车。
　　直到车子开出去好远，祁晟川仍旧没有回过神来。任衍凑过来低声问：“你发现什么了？魂不守舍的。”祁晟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了：“我觉得这个地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是凶手的抛尸点。而且就在刚才，我感觉角落里的垃圾桶被人动过了。”
　　任衍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确定？”祁晟川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开口：“当然那些只是我的猜测，有可能我直觉不准，你们可以不用考虑我说的那种情况。”任衍低头沉思。抛尸点而非第一现场，这种情况他刚才也考虑过，但对于有人在他们背后动手脚，趁他们不注意，破坏了现场，动了垃圾桶，那就有可能是垃圾桶那里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没注意儿而有人注意到，却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任衍看了看前排的两个小民警和第一排的侯敬及司机，低声开口：“回去再说。”
　　回到局里，进了他们自己的办公室。侯敬关上门，任衍倚着桌子问祁晟川：“你为什么会认为那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我们到的时候尸体是面朝下趴着的，但她的头发不对。死者头发很长而且浓密，如果那个地方是第一现场，死者倒下时就有两种情况：正面朝上倒下或者脸着地倒下。凶手毁了死者的脸，而且我推断应该是用什么重物一下下砸烂的，只有尸体面朝上，凶手才方便砸，方便毁的那么彻底。”好久没有说那么多话了，一口气讲了那么多祁晟川嗓子有些干，任衍适时地递来了一杯水。祁晟川接过任衍递来的水喝了一口，示意任衍和侯敬跟他过来。
　　祁晟川带他们进了验尸房，将平放着、面朝上的尸体翻了个面，摆放成他们刚见到尸体时候的样子，指着尸体的头发对着任衍和侯敬说：“就是这样，你们看出什么来了？”
　　“死者因为头发太长，所以被翻面的时候头发难免会被压到，即使凶手把被压住的头发拢出来。”任衍伸手将尸体下压着的头发拢了出来，随后捏了捏头发，一脸嫌弃地松开了手，手上沾了些许鲜血，“把头发拢出来时，头发上会带上血。这人都死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被压一下，脸上的一些伤口仍然会流血，就会沾血到头发上，那刚死的时候呢？”
　　侯敬递给任衍一块毛巾，接着他的话说：“刚死时死者脸上血肉模糊，头发却像被精心打理过一样柔顺的披在身上，还很干净。凶手，要么是对死者的头发有特殊的癖好，要么就是移动尸体时帮尸体梳拢过头发。”他想了想，又有些疑惑：“但这好像只能说明尸体被人动过。而且这越分析越觉得凶手是个‘恋发癖’的变态啊！抛尸又是怎么回事呢？”
　　祁晟川拨开李亚娟的头发，从衣领处抽出了一片树叶：“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叶子，但不是安平大街上的法国梧桐，这是可以肯定的。发现尸体的又是个死胡同，两边是即将拆迁的棚户区，已经没有什么的居民了，也没发现周围有种树。那这片叶子是从哪儿来的？”
　　侯敬从他手中拿过树叶看了看，肯定无比的说：“这是香樟树的叶子，还是新落的，西山那边种了很多。”他凑近闻了闻：“嗯，还带着泥土的气息，应该是下过雨之后才落在土里的。昨天就下了一场大雨。”
　　任衍擦干净了手，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那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拿出这片叶子呢？还麻烦我沾了一手的血。” 祁晟川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因为‘公子哥’喜欢恶作剧呀，人民警察同志。”任衍额头青筋跳了跳，祁晟川是在报复他早上刚见面时叫的那声“公子哥儿”吗？嗤，小心眼。 “那麻烦公子哥给我们做个简单的心理画像呗，不是学过一点嘛。”任衍还记着早上赵局介绍祁晟川时说过的话，对着祁晟川懒洋洋的的开口，随意抬了抬眼皮。
　　祁晟川深深的看了任衍一眼，戴上手套将尸体重新翻回来放平。抬手抚上李亚娟面目全非的脸时他也闭上眼开始描述最初的心理画像。 “我没有长发，可是我喜欢长发。我不想留是因为它已经在我心生欢喜的地方生长着了。我想砸烂你的脸，因为我对你的脸太过厌恶，你在我的世界里并不是一个让我喜欢的人。”祁晟川睁开眼，想起看过的学生证上那张美丽的脸，轻笑出声：“我不喜欢你是因为美丽吗？是嫉妒吗？潘多拉魔盒，美果然为原生之罪。”
　　任衍被他的笑晃了一下眼，下意识地就接话道：“嗯，是挺美的。”说完他不自觉地开始打量祁晟川：一米八，典型的瓜子脸，特别白。白大褂里衬衫轮廓勾勒出的倒三角……啧啧啧，帅哥极品。等他欣赏完，却发现有道目光一直盯着他。他转头就发现侯敬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任衍轻咳一声，向已经开始工作的祁晟川打了个招呼，拽着侯敬出了验尸房。一直到离开祁晟川的视线，侯敬才迟疑着问：“哥，你刚才……”侯敬想了想他的“光辉历史”，面色有些不善，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看到任衍默不作声，侯敬脑袋里只有两个字“完了”，又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要遭这只千年老狐狸的毒手了。任衍被他问得有些不知所措和莫名的烦躁，只好往嘴里丢了粒口香糖，扯着侯敬往外走：“走走走，查案去。关心什么不好，关心我的终身大事。老光棍儿，你找女朋友了吗？你就来关心我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侯敬被任衍怼的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乖乖的被任衍扯着出了门。出门前任衍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验尸房的门在心中思索着：唔，祁晟川这样的，追起来是不是会特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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