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卷有益

　　考试结束后，程舟拒绝了钟琪一起吃西餐庆祝的提议。她将文具和草稿纸一股脑儿地塞进书包，逆着叽叽喳喳对答案的人群，欢欣鼓舞地朝化工楼的方向走去。

　　走到化工楼下，她还没来得及掏出校园卡刷开门禁，就透过玻璃门看见大堂里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雅臻正巧拿着她的绿皮笔记本，拖着一个小推车款款走来。小推车的轱辘许久没有上油，通过大理石砖接缝处时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回响在空空荡荡的大堂里。

　　程舟连忙走上前去：“师姐，你这是去哪里？”

　　“物资处。”

　　“这是要去搬东西？我可以去帮帮忙吗？”程舟看着小推车又长又宽的金属板，心想要拿东西一定非常多。

　　“可以。”顾雅臻点点头，并伸手示意程舟可以将书包放到推车上。

　　“没事，我书包不沉，里面只有几张纸而已。”程舟摇摇头。其实书包里还有文具、水瓶和一把折叠伞。

　　顾雅臻也不再勉强，两人就这样并排向物资处走去。

　　学校物资处离化工楼有一些距离，程舟对这段路不是很熟悉，只能跟着顾雅臻走。顾雅臻选了一条捷径，带着程舟走进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

　　小路不宽，勉强够一辆汽车通过。路的两旁密密地种着参天的松柏，放眼望去只能隐约瞧见树林深处的古老欧式建筑。灰绿的枝叶相互缠绕，遮天蔽日，小路在秋日里更显阴沉隐蔽。

　　听着脚边小推车吱吱呀呀地响声，两人一声不吭地走着，程舟顿时觉得有点冷。为了缓解气氛，她赶紧找起了话题：“师姐，我们今天期中考啦。谢谢你昨天教我的学习方法，真的很有用。”

　　“嗯。用得上就好。”顾雅臻简略地回答。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不远处的地面，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好不容易挑起的话题迅速被终结了，程舟有些不知所措。

　　“那……为了表示感谢，我今晚请你吃饭好不好？”程舟发出了邀请。她的声音软软的，周宇宁曾经说过，小学妹一开口，她们真的好难拒绝。

　　话音刚落，顾雅臻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她：“不用。”

　　气氛再次尴尬了下来。

　　“你把文献看好就算感谢我了。”数秒之后，顾雅臻平淡地补了一句。

　　……程舟这才想起被她冷落了很多天的文献。

　　“我……今天晚上回去就看。”

　　“嗯。”顾雅臻抿了抿唇，低眉笑了笑，“我给你的文献是综述性质的，涵盖的信息很多，边看边写提纲会对你的阅读有帮助。”

　　“好的，师姐。”

　　“对了，一会儿回去，晓楠会给你讲讲实验安全事项，下周你就可以进实验室做实验了。”

　　“好……”

　　程舟觉得顾雅臻以后若是不当老师，那真是可惜了。除了学习，她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很冷淡，谈起学习时细致耐心，但只要与学习无关的话题，简直是惜字如金。

　　两人这般走着，身旁隐蔽的树林里突然蹿出了一个敏捷的黑影。它三步两步从程舟脚前越过，迅速再次消失在另一片树林里，只留下枝叶摇曳的沙沙声。

　　程舟一时不备，惊得“呀”地叫出了声，条件反射地紧紧抓住了顾雅臻风衣的袖口。

　　“没事，是小松鼠。”顾雅臻不自然地看着程舟抓着自己衣服的手，低声在她耳边安慰道。

　　清醒过来的程舟脸一红，连忙松开了顾雅臻的衣袖。顾雅臻看着她笑了笑，没有接着说话，而是走到树林边上蹲下，嘴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棵树上爬下了一只浑身灰溜溜，只有尾巴边上带点棕黄的小松鼠。它拖着圆鼓鼓的小身子，小心翼翼地朝顾雅臻靠近，还时不时地停下来警觉地观察四周的情况。

　　顾雅臻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坚果，拆开来放在地上。小松鼠见到后立马蹿上前来，抓了一个果子后又迅速躲回了不远处的树下。

　　“小松鼠胖胖的，好可爱啊。”望着小松鼠鼓着嘴大嚼特嚼，程舟激动得掏出手机，给小松鼠录了段视频。

　　“等冬天来了，它们会囤积脂肪，到时候圆滚滚的样子会更可爱。”顾雅臻站起身来，依旧是嘴角含笑地看着灰不溜秋的小家伙。

　　“那师姐到时候可不可以也带我来看？”程舟意犹未尽地边走边问。

　　顾雅臻愣了愣，半天才说道：“好。”

　　两人来到物资处，七弯八绕地在货架上找了许久，最后装了满满一车办公用具、清洁用品和实验用品。程舟注意到顾雅臻拿了三盒小号、一盒中号和一盒大号的橡胶手套，以及一个崭新的笔记本。走到服装区，顾雅臻转过身来问她：“你身高多少？”

　　“165。”

　　于是顾雅臻便从货架上拿走了两件白色实验服，一件165码，另一件160码。

　　用经费卡在收银处结好账后，两人拖着小推车回到了办公室。

　　程舟分到了一盒小号手套，一套165的实验服以及一本笔记本。刚套上崭新的实验服，她就被王晓楠揪到了隔壁实验室，顾雅臻和周宇宁也在实验室里围观着她们俩。

　　“咳咳，今天由我来给你讲一下实验室安全事项。”王晓楠心虚地瞄了一眼顾雅臻，得到同意的眼神后才挺起腰板接着说道，“做实验前，防护措施要做好。像我这样，橡胶手套，护目镜还有实验服要穿戴好……”

　　王晓楠神气十足地给程舟演示了一遍如何正确穿戴和脱下手套。

　　“那这三件护具有什么细节的要求？”周宇宁突然举手发问。

　　“那当然是……保持清洁。”王晓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脏兮兮的白大褂，顿时感觉下不了台。

　　顾雅臻拿出一件新的160码的实验服递给她。王晓楠回之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关于实验服。”顾雅臻背着手，漫不经心地问。

　　“……呃……离开实验室时实验服必须脱下挂好……”王晓楠面有菜色，她想起了几天前自己把白大褂往师妹身上蹭的惨痛经历。

　　“嗯，挺好的。”顾雅臻和周宇宁纷纷点头。

　　如果说周宇宁不留人以余地，那么在王晓楠看来，顾雅臻先是给了她一个台阶，然后又迅速地搬走。这个舐犊情深的画面让王晓楠觉得自己瞬间失宠了。

　　程舟不明所以地看着表情阴晴不定的王晓楠，合上手上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问：“师姐你还好吗？”

　　“……很好很好。”王晓楠真是一把辛酸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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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舟趴在办公桌上，身上披着一件深色风衣，酣梦正甜。她的手臂下压着写满了密密麻麻中文注释的十几页英文文献，摊开的笔记本上也是整理得井井有条的知识点和提纲。办公室的窗户朝西南，下午窗外的阳光斜斜地倾洒进来，营造了惬意温暖的读书时光。

　　顾雅臻从实验室出来，摘下了口罩手套，将实验服挂在墙上。她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睡得香甜的程舟，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两点三刻。

　　她到饮水机处接了杯温开水，放在了程舟的办公桌上，随后用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要去上课了。”

　　程舟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惺忪睡眼中映着顾雅臻关切的神情。

　　“唔……我怎么就睡着了。”她揉揉眼睛，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确实是该去上课了。

　　程舟今天穿了件毛衣，刚才睡觉时头枕在手臂上，起来时左脸上多了一片毛衣图案的红印子，这让顾雅臻忍俊不禁。

　　虽然觉得师姐看着自己的目光有点奇怪，程舟也来不及细想，连忙收拾了一下书包，急匆匆地赶去上三点的物化课了。

　　“师姐我先走了！”程舟带上了门。

　　几秒后，门再次打开了一个缝，一只手熟练地伸进来取走了门边挂着的外套。

　　随后关门声再次响起。

　　顾雅臻自顾自地笑了笑，拾起椅背上的风衣挂回了墙上。

　　“雅臻，难得见你笑得这么高兴，什么好事？”周宇宁从实验室走出来，一脸好奇。

　　“没什么，”顾雅臻扶了扶眼镜，脸上恢复了严肃，“嗯。”

　　“你嗯个啥？”周宇宁一脸不依不饶的表情。

　　“嗯……就是……今天发了国家奖学金，想请你们大家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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