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阿福

　　阿福叫了阿爹出来吃饭，继母把弟弟抱出来，喂他吃了香喷喷的鸡蛋和软糯糯白米粥。

　　晚饭是玉米和红薯一起煮的糊糊，家里已经习惯了这样吃。

　　以前，阿福更小的时候，看弟弟吃鸡蛋，阿福还会咽了口水，却还是懂事得不会闹着要吃，因为阿福知道弟弟还小，身体也不好，吃了鸡蛋才能好。

　　阿福也知道就算吵着也吃不到。

　　阿娘已经不在了。

　　继母给自己吃饭阿福已经很满足了，要知道村里好一些小伙伴有了后娘可是连饭都吃不上。

　　小小的阿福知足，也习惯了。

　　今晚阿福却有些心不在焉。

　　林春花心里气李父，没有说话，喂好儿子，自己吃饱了，把饭碗往做子上重重一扔，便抱着儿子回东屋了。

　　李父也是不吭声，只一个劲儿吃饭。

　　收拾完天已经完全黑了，阿福回到自己的小屋里。

　　夜里的山村格外安静，夜里冷，都早早睡了，没有人出来走动，村里连狗都不发出声响。

　　阿福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今天阿爹和继母的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阿福也不是有意要去偷听的，阿福见阿爹去找继母说事了，没有事做在自己小屋子里读了会儿书。

　　李家祖上传下来好些书，后来没有出个读书人，但这些书还是传下来了，林春花嫌占地方，就把它堆到了继女屋里。
　　阿福却很高兴，阿福喜欢书，每次做完了活儿都会翻出来看。

　　阿福认得一些字，阿娘教的。书上的字并不是全知道，但还是读得懂一部分的。

　　到饭点阿福便去叫阿爹吃饭，没想到在门口听继母在说话。

　　“也不是要阿福一辈子都在伯府当丫头，我都说好了，就十年，进了府还有月钱，阿福还可以为自己攒份嫁妆。我们也可以带耀祖去城里看大夫，说不得儿子的病就好了呢，他可是老李家唯一的儿子。”

　　接着阿爹就不说话了。

　　是什么感受呢，害怕吧，阿福不过是不到十岁的孩子，听到自己可能会被卖掉，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阿福强忍住泪水，想起了自己的阿娘，那个温柔的得像水的女人。

　　李母是被卖到这个小山村的，据说曾经是一个读书人家的小姐，后来家境败落了，被卖到富贵人家做丫鬟，被府里少爷看上做了妾，家中主母看着不顺眼，找了个由头，便把她发卖出来。

　　那时李母不过双十年华，皮肤白嫩嫩，正是好看的时候，还带有南方女子特有的温柔气息，破落的小山村何时见过这么仙女儿似的人儿。

　　李父对她一见钟情，用所有积蓄把她买下来，成亲第二年便有了李芙，阿福是李母给取的小名。

　　李母从府里卖出来已经不是很好了，生阿福时更是伤了身子，便没有再生育过，对阿福万般疼爱，教阿福读书认字。

　　李母手巧，在闺阁时便绣一手好刺绣，所以还教了阿福刺绣。阿福年纪小不怎么学得会，不过小小年纪，就能把破衣服缝补得整整齐齐。

　　四年前，阿娘走了，本来以为阿爹和自己一样难过，没想到继母很快便进门了，来年家里就添了弟弟，弟弟身体也不好，一切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想到李父最后的沉默，阿福心里更加难受。

　　阿福的眼泪再也包不住，一滴滴往下流。

　　阿娘，你要阿福要一直开心，可是你不不在了，现在阿爹也不要我了。

　　阿福想到阿爹这几年来的变化，想到了病中的弟弟，握握拳，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阿福，不要怕，你一定可以的，阿娘在天上保护着你呢。

　　第二天阿福主动提出了要去曲靖伯府做丫鬟。

　　李父看阿福瘦瘦小小的身影，内心难过，觉得自己对不住小女儿。

　　但内心深处却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其实妻子的主意，他心里不是半点儿都不心动的,这几年来生活的重担紧紧压在自己身上，自己连喘口气的时候都没有。

　　同时儿子的病也一直是块大石紧紧压在心头，现在可好了，儿子有钱医病了，李家有了后，以后可有脸见祖宗了。

　　可是看着肖似前妻的女儿，李父也不是不疼爱的，当年自己可是真心爱阿福母亲的，对女儿，也是万分喜欢，但是残酷的现实却是由不得他，这份父爱也在前妻逝去，儿子出生和穷困潦倒生活中慢慢消逝了。

　　阿福主动提出要去去丫头，最开心的还是林春花了，这可不是我们逼的，这丫头，可算是做了件顺心事儿了。

　　当即就喜气洋洋到钱大婶儿家报信儿去了。
　　……

　　几天后，阿福收拾好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家里的书肯定是带不走走的，衣服也只有一件破棉袄。

　　阿福只带了一件冬天穿的衣裳，好换洗得开，夏天的单衣也没有带走，想着去做丫头肯定有衣服穿，自己的留在家里还可以给弟弟呢。

　　阿福给母鸡喂好了虫子。

　　最后看了眼熟悉的家，阿福眼睛不自觉涌上泪水。

　　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福跟在继母后面，边走边回头看越来越小的小院儿，到完全看不清了，阿福才抬手擦擦脸上的泪水，朝小山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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