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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光阴(3)
老鸨秀眉又是一挑,却未显惊讶之色,转身找了一张离他们最近的太师椅悠悠坐下,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八仙桌上的茶,又掏出一方锦帕,边玩边对他们嬉笑道:
“这位公子真是有趣得紧,我们这些女子,知道的不过是些烟花柳巷的男女之事罢了。这种事情,不如到姑娘们闺中畅饮慢叙,如何?”
她料定方临和元烁不敢行出格之事,一番话明为邀请,实则拒绝。可越是这样,越让方临确信她们知道些什么。
果然如此,方临心想,这丽冬院位于三条要道交汇之处,所在街巷又是洛水内城通往外城的必经之路。在这种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之地,以一名青楼女子的身份,定能接触到各色各路人等。恐怕一些政客们的机密要闻,都在一片纸醉金迷的温柔乡中被她们悄悄套去不少,怎可能真如她所言只有男女之事?分明是不想告诉他罢了。
然而老鸨还是估算错了,方临对官场中的那些勾心斗角根本不感兴趣。他想打听的其实很简单,见她态度消极,当下不再追问。他浅浅一笑,清了清嗓子,摇摇头有些含糊地说道:
“那便不打扰了……愿田下无谢、田下无药……”
说罢,扯扯身旁元烁的袖子,示意离开。元烁却杵在原地不动。
众人听不懂他说什么,正揣摩着,忽然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从一片寂静中冒出来:“姐姐,他在变着法子骂我们呢!可别让他走了!”
“什么?”老鸨轻轻皱眉,一挥手,左右女子又将他俩团团围住。
“你是从京城乡下来的吧!”说话女子抢上一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方临,像是识破了天大的诡计一般,神情颇为得意,“你刚刚说的是‘愿天下无邪、天下无妖’吧!哼,还想偷偷用方言骂我们是妖邪来着?别当我听不出来!”
众女哗然,方临眸子却闪闪发亮,掩饰不住狂喜之情,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你说……这是京城乡下的方言……此话当真?”
“当然——”女子还想多说几句,被老鸨狠狠瞪了一眼。她蓦地刹住,这才意识到已被方临套了话去。
刚刚那句,正是三年前那位无名道人临走时的自言自语,也是当时方临唯一听清的一句话。这句话的语调发音,他一直熟稔于心,也去酒馆驿站等地模仿过多次,却从未有人知道这种方言的来处。方才,也仅是试探一下,没抱任何希望,巧的是竟然真的有了眉目。
“两位公子……”老鸨缓缓起身,扭动纤腰再次走向他们,笑容间却隐隐透着最初的那股压迫感,“既然已得所求,那便请按方才所说,给个交代。这消息也不是白送的,不知公子拿什么来换?公子可要想好了,咱丽冬院里,从来就没有亏本的买卖。你们说是吧——”她的眼神一一扫过身旁,众女无不点头应和。
元烁打量四周,见她们有越逼越紧之势,心里暗叫不妙。见方临略一思忖,抽出头顶发簪,取下上面一颗明晃晃的白色琉璃珠,伸手递给老鸨。
“不知这个,可否令姑娘满意?”
那珠子晶莹剔透,只有几丝絮状的灰白色隐隐埋在下方,并不明显。这样的质量,在白色琉璃中可算得中上乘了,换一则普通消息绰绰有余。
老鸨却不去接,转头问先前那名插话女子:“芳儿,你喜欢吗?”
女子咬着帕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方临发髻上用作固定的黑色缎带,眼珠转了转,指尖朝那个方向一点,坏笑道:“芳儿更喜欢那个。”
“这个?”方临却是想也没想,一把扯下发带。瞬间哗啦一下,原本束好的一头黑发自脑后垂散开来,披洒至肩。
见状,一旁的元烁皱起了眉。
乌黑长发的衬托下,方临优美的面部线条更显几分柔和。芳儿“嘻”地笑了一声,似乎甚为满意。众女中有人发出低声赞叹,老鸨也微微怔了怔。
“我就说嘛,这位小爷当真好看。”
“你说这么好的苗子,放走岂不是太可惜了。”
“公子~你就不要走了嘛~~干脆留在我们这里好不好?嘻嘻嘻……”
不怀好意的调戏声不断从耳边传来,也有人忍不住抬手,想摸一摸他的头发。方临仿佛没听到没看到一般,丝毫不动声色。
他将发带和琉璃珠握在手中,刚要送出,被一只手臂拦下。
“不用理她。”
元烁背对方临,伸手挡在他和一群女子之间,护着他慢慢后退。
“哟!倒是这位小公子不乐意了……莫不是,你也想留下?”
看出元烁有带人离去之意,老鸨突然黑下脸,语气一变,朝门口厉声喝道:
“来人啊——今天一个都不许走!”
话音未落,众女朝四处散开,陡然间一个黑色身影从门口屏风后飞出,速度极快,方临他们还没来得及回头,感觉身后之路已被截住。
二人转身,见一名年轻男子立在他们面前,一袭黑衣,在袖口和裤脚处束紧,束口处缀满了闪着寒光的银色钉刺。他体格清瘦,颧骨偏高,面无表情,虽未出手,但直觉告诉二人,此人一定训练有素、身手了得,估是青楼暗卫这等人物。
元烁抢到方临身前,低声道:
“我来对付他,你先走。”
方临还未答话,元烁一个飞身便朝黑衣男子跃去,同时,从怀中抽出一把短刀,银色弧光一闪,划至那人胸前。
黑衣男子身体向左一侧,避开一击,眨眼间也从背后抽出一把长刀,从元烁侧面斜切过去。元烁转身举刀相迎,两把明晃晃的刀刃在空中相击,“铛”地一声,火花四溅。
见元烁刀身侧面镶着一颗暗红色的石榴石,那人稍稍一惊,失声道:
“你是谁?和凤炎元家又有何关系?”
元烁并未作答,借力一跃,又挥一刀。
见他们一下子就来真的,根本不顾周围,众女吓得尖叫连连,躲的躲,闪的闪,恨不得请他们到外面去打,这一慌乱竟将殿门口空了出来。
“快走!”元烁挡在方临身前,趁机催促。
几招过后,他对对方的家底路数已有所了解,自己虽有办法脱身,但毕竟方临在此,多一人多一份危险。如用一般方法继续打下去,他与那个男子的身量力气终究有别,长久下去恐对自己不利。
“好。”
方临咬咬牙,想着元烁的功夫应该能应付一二,自己不如先去对付院门外揽客的那个棘手女人。看看四周,飞快地抄起身侧八仙桌上的一只茶壶,趁黑衣男子接招的刹那,一个箭步冲出殿门。
见他逃走,那名男子一跃而起,但元烁这次早有准备,抢先一步,紧随方临向后跃出殿门,挥刀与他对峙。长刀与短刀相比,短刀出手更快,元烁左闪右躲,尽钻他薄弱之处下手。那男子似乎对眼前少年的武学流派很感兴趣,一边拆招,一边仔细观察,并未拿出方才那种惊人的速度去追方临。
二人从殿内缠斗至殿外,元烁跳来跳去,不断扩大打斗范围,始终把一帮女子拦在你来我往的刀光之前。叮叮当当的兵刃声中,她们只能气急败坏地跺着脚,眼睁睁看着方临越跑越远。
“黑衣莫再斗了,先去追那个跑掉的!”
老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男子听了,脚下微动,手上动作略一迟疑。
“休想。”
元烁倏地向前划过一刀,引得男子回神招架,他又连蹬几下身后的石桌石椅,飞鹰展翅般纵身跃入空中,寒光一闪,不知怎地就将手中单刀拆为双刀,忽地转动刀柄,刀尖一只朝上一只朝下,双臂交叉成十字,正对那名男子从空中直劈而下。
“这是——元家刀法!你究竟是何人?!”
男子大惊,无暇顾及老鸨的命令,尽全力迎上一击。
此时,正巧两名衣冠楚楚的富家子弟被那名叫红袖的迎客女子领进院门,一见里面打打杀杀情形不对,忙嬉笑着随便找了几个借口,缩着脖子掉头就跑。红袖见到方临要溜,一个分神,不想竟放走了身边两名正经客人,气得她大叫一声,舞着双手凶神恶煞般朝方临抓来,方临急忙闪身回避。
“红袖!抓住他!!”听见老鸨的指令,女子更来劲了,化怨气为戾气,化手掌为手刃,向他连劈数下,逼得方临连连后退,退至元烁和男子打斗处三丈之内。
情形紧急,方临看着完全气红了眼、仅凭一双手又抓又砍神志混乱的女子,心道:对不住,只能让你吃点苦头了。
他朝元烁大喊一声“一起走!”,猛地将手中装水的茶壶向红袖上身掷去。风驰电掣,茶壶在即将撞上她的一刹那,不出意料地被她用带风的手刃凌厉劈开,“啪啦”一下爆裂成块,她手上瞬间溅满了温热的茶水。
红袖愣了愣,眼眸似有微微转动。下一刻,又有几颗白色圆珠接二连三向她砸来,大小不一,状如圆石,被她一手捋过,尽数握住。谁知它们尤为轻脆,加上她手劲奇大,刚到手中就被她全部捏碎了。
“啊啊啊啊——!!”她痛得大叫起来,双手直摔,“这小子会使妖法!!”
两团白色烟气骤然间升腾而起,越来越浓,她的掌心同时传来一阵阵烈火灼烧般的剧痛。
“对不住了!立刻敷上,七日必好!”方临趁机飞奔,又朝身后甩了一袋药包。白色烟雾中,两个人的身影一溜烟离去。
二人好似鞋底抹了油,沿着来时路线一路狂奔,跑得比兔子都快。片刻工夫,便再也听不见众女的怒骂声、哭喊声和那个黑衣人的质问声了。
像是寻求一个绝对安全的终点般,他们又奔回原来的小河边,这才停下来撑着腿,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
歇了好一会儿,二人不由自主地抬头,猛然看见对方一头鸟窝似的乱发,还有那副大汗淋漓山穷水尽的狼狈模样——
“噗哈哈哈哈哈——!!”
他们同时捧腹爆出一阵长笑,笑得前仰后合,气喘不已。
“哎呀‘大开眼界大开眼界’——!!”
元烁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边笑边拍打着地面,忽然想起一事,抹去额头汗珠,揉着笑出泪花的眼睛转向方临:
“你……那个暗器是什么?”
“你说那些珠子吗……无聊时候弄的一些玩意儿,带在身上防身用的!就用一些灰啊粉啊造的——如何?”
方临用手扇着风,红光满面,竟有些得意兴奋。
“……呃,莫非……之前递给老鸨的那颗琉璃珠,也是假的?”
“当然!”
“……确实……了得。”
元烁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时的感受。原来,这家伙早已留有后手了啊……他内心暗自感叹。只是,此法虽能应急,却是棋出险招,若自己当时不拦,不知他下一步又是作何打算。
“若当时途生变故,你会怎么办?”
方临一愣,理所当然地眨了两下眼睛,“咦?还会怎么办?不是还有你嘛!大不了把你撂在那里好了!”
“……说什么?!你——!!”
元烁两眼瞪到滚圆,狠不得马上冲上去——虽知他是玩笑话,但想不到他是这么恶劣的么?!
方临哈哈笑着,连连摆手,“莫当真莫当真,不会那样的——不过当时,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他兀自笑了会儿,冷静之后道,“嗯,不瞒你说,该怎么做我当时还真没想好……这次……还是多谢你。”
他朝元烁感谢地报以微笑,那笑容认真而诚挚,怪好看的。
元烁“哼”了一声,掉头不语,默默凝视着他用柳条开始重新束发的水面倒影,慢慢想到了他摘掉发带的原因,又想到他自始至终的动力所在……未想周全还要以身犯险,何况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忽然不悦。
“……你不在乎么?”憋了半天,他闷闷问出一句。
“什么?”
“她们当时那样调戏你,你当真毫不在意?”
“自然不太好过。”方临束好头发,轻笑道,“但是为达目的,有些事必须忍啊。”
说得云淡风轻,惹得元烁一阵不爽。
“目的——就是为了那个仙师?”
听出他语气有异,方临皱了皱眉,疑惑地抬头:
“为何问这个?”
“……没什么。”元烁压住心中情绪,转头不去看他,“我就在想,道术到底有啥奥秘,值得你那样不惜代价……有那么神通广大?”
“怎么?你终于有兴趣了?”方临笑道。
“呿,才不会。”元烁撇撇嘴,立刻否定,然后站起身,随手拽过一根柳枝,放在手中把玩。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当道士讨不到好媳妇儿。”
这又是哪儿来的歪理……方临心里浅笑,却并不失望——元烁这样的回答司空见惯。他望向河面,反驳道:
“那又如何?好男儿志在四方。愿得良朋,畅行天下。”说得极其自然,因为自己确是这样想着。
“……那你所谓的‘良朋’……又是怎样?”
元烁手中玩物这回换成了一颗石子,被他从这只手抛到那只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漂亮的弧线。
风吹起他的头发,挡住他半边脸颊,他嘴里正叼着那根柳枝,问得含混不清。
但方临听清了,不由得唇角上扬,面露憧憬之色。
他平视前方,按照心中所想坦然答道:
“聪明、善良、特别;知我、懂我、吸引我;与我志同道合、心……”
还未等他说完,元烁“噗”地一下就把嘴里叶片吹掉。又见他一个扬手,那颗石子“咕咚”一声,坠入两人面前的河水中,沉下去了。
“这哪是结交朋友,是在寻宝吧!”
他不敢苟同地大大摇头,收拾衣物准备走人。也不知心中哪只小鬼作祟,临走还不忘朝方临火上浇油:
“既要如此特别,又要与你‘志同道合’,关键还‘唯你不可’……呵呵,这样的人,怕是没有——不,定是没有。”
此话一出,方临登时沉下脸来,眼中笑意全无,抬头道:“不,一定有,我相信定能找到。”
元烁回头,见他表情异常坚决果断,竟是从未有过的较真,和之前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大相径庭。
一阵没由来的烦躁倏地冲上心头,他冷笑一声。
“不,你找不到。”
“我能找到。”方临站起身,神色更加认真。
元烁愣了下,咬咬牙。
“……你找不到!”
“我能找到!”
“我说找不到你就找不到!!”
两个少年方才还在一起谈笑风生,转眼间就为一点小事毫无征兆地激烈争执起来,还越吵越凶。方临被元烁彻底激怒,一个飞身跃去,把他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你揪我打,拼命撕扯对方的衣物和头发,在岸边滚来滚去,扭作一团。
不知何时,由远及近传来了“小少爷、小少爷——”的寻人声,二人这才稍稍停手,此时身上长襟已破成烂布,脸上皆是青一块紫一块,与来时相比更加不堪。
方临用手胡乱抹去嘴边血迹,身上脸上全是泥巴也顾不得擦了,一把抓起书袋,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坐在原地的元烁吸了吸被打得冒血的鼻子,不屑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良久,“呸”地一声吐出一颗牙齿。
“切~~还真是在意这个。”
“……”
“……没劲。”
他俩这一闹,竟是连续数月互不搭理。
有时走着走着要照面了,都假装没看见对方,分别与身边其他人说笑着,若无其事地绕开。
至于方临,因为触及了他的原则,不可能轻易原谅。
至于元烁,不知他在闹什么别扭,也不似平日那般直爽。
总之,这两人谁也不向谁主动开口,都在死犟。
那年秋末,洛水城再一次发生了妖鬼袭人事件。传闻,此次的元凶是一个更为厉害的恶鬼,被害者为女性,惨死家中,三魂七魄都被那鬼吞了去。
悲剧在偏远僻静的小小洛水城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都畏惧妖鬼的凶厉,街头巷尾无不谈妖色变,人心惶惶。更有蹊跷之处在于,城内一些长者只听说过妖能摄魂,鬼也能食魂这事倒是前所未闻。因而传言中的到底是妖是鬼,一时间众说纷纭,终是无人能够说清。
后来,从邻城溭水陆续赶来几拨道人,不知是受何人指使,纷纷直奔事发点而去,打听的打听,作法的作法,把附近村落可能存在鬼怪的地方都跑了个遍,并未发现其他异常,又行色匆匆地回去了。
再后来,在一次箭术课上,元烁突然被家人接走了。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元家来了几十位壮汉,个个披盔戴甲,手执刀枪剑戟。高头大马匹匹威武雄壮,其中两匹为主人专用坐骑,剩下八辆马车载满了随行的女眷、必备的家具、衣物、以及兵器。
元家人全部一言不发,面色凝重。空气中,充斥着令人发寒的肃杀与冷意。
所有学生见了这个气氛,全都噤声不语,他们知道元烁家出了大事,只能用敬畏又同情的目光默默相送。
方临和其他学生一样,在人群中看着他高高上马,看着他用目光和动作与学生们逐一告别。经过方临这里时,他的目光停留了一下,乌黑的眸子里明显闪动着歉意,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出一个字,却又转头欲言又止。
一股愤懑之火顿时烧至胸口,也不知哪儿来的冲动,方临一个发狠就撕下袖襟,咬破食指,飞快写下几个字。
就在此前,学生们从教书先生处得知,元烁是回南方本家。
有消息称,一个月前,京都无向城修真界发生骤变,风云动荡的格局引发各大仙门世家间的矛盾凸现,城中一些鬼怪趁机流窜滋事,有些特别厉害的甚至摆脱了京城区域主辖世家的掌控,游荡到其他城区作祟。于是负责东西南北四大区域的其他世家不敢怠慢,紧急召集自家属城的能人异士、谋臣武将,在自家地盘内严阵以待,抵御妖鬼。
而元烁,正是南方凤炎主城守城将领——元熠将军家的幺子。
或许他并不喜欢这份家业,又或许有别的原因,他从未提及半分。
……呵呵,他还真是会瞒……不——我早就该想到了。
那一次,若不是他亮出了元家的宝刀和绝招,他们又怎能在黑衣人手下轻易脱身?明明听到了黑衣对元烁身份的怀疑,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更加在意一些呢?
的确,只要是方临不感兴趣的事物,他压根儿不会去关心,更不会去调查,所以往往错过许多人和事。对于这个缺点,方临比谁都更清楚……只是,这一点很难改变。
但反之——自己认定了的,又怎会轻言放弃。
元烁告别完毕,紧了紧缰绳,正准备掉转马头,冷不防一支弓箭卷着疾风突然从右前方呼啸而来。还未等元烁出手,旁边的家臣眼疾手快,右手用剑格开箭矢,左手一个反手紧紧握住箭身。
学生中发出一阵惊呼,纷纷转头看向放箭之人。
“给我。”元烁皱眉命道。家臣立刻递上截获的弓箭。
元烁扯下绑在箭身上的蓝色布条,打开一看,是自己熟悉的字体,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字迹潦草而用力,可见书写者的怒气与决意。
上面写道:“回来再战!”
马背上的少年先是愣了愣,旋即明白了一切,眼神变得柔和而坚定。
他攥紧手中布条,右手高举箭矢,朝方临方向使劲晃了晃,又是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元烁的笑容明媚而和煦,像极了冬日里的暖阳。
方临站在人群中,双眉微蹙,神色复杂。
他看到了,那抹阳光,不可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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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前半段差点要仙侠变武侠了吗……(笑哭)
才发现受年少时其实有当攻的潜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