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百味

　　这天与张咸说完这些话后，哭着便睡着了。第二天听云翠讲才知，我哭个天昏地暗。
　　怪不得，昨个夜里竟昏昏地做了个梦，竟是张咸。
　　那是好几年前的端午了。张咸竟还信我的鬼话，又与我一同包起了粽子。
　　这粽子是我与他一同上街挑选的粽叶，配上板栗和虾仁，还有我姐爱吃的红枣。那天一清早，我俩便坐在他院外的亭子里，一旁放着太仓的大米，一旁放着鲜嫩的粽叶，石桌上还的叠着各种配料。王生和云翠便在一旁替我俩扇着扇子。
　　这粽子其实包过一年便有经验了，粽子一小会儿便包了有十几个。
　　我搓搓手，手上满是因为了裹绳子留下的红痕。
　　张咸眼见，立马停了下来，将我的手浸入水盆里，一边皱着眉说：“粽子差不多了，你进屋里歇着去吧。”
　　我一听笑了，用另一手指着瓷碗，“不让我帮你，我姐定然不会收这样丑的粽子。”
　　张咸一听，拉着我进屋，叫我躺在客榻上，还叫王生给我置了两大块冰。
　　我躺在榻上，盯着张咸给我理被角。

　　其实张咸生得好看，一双眉眼弯弯的，面容俊俏，鼻子也挺拔，身子也颀长。整个人到那都是站得直直的，一点儿不想哪些纨绔子弟。可偏偏他那又是那种人。
　　张咸小时候天赋异禀，京城里无人不知“张家二少真神童，琴棋书画笔砚筒”。后来，张咸渐渐出没于各大酒楼坊市，不久便臭名远扬。
　　而事实是，张咸这么些年银两从未赊过，姑娘从未戏过。
　　大概是世间人们都喜欢夸张与对比吧，什么事情都喜欢夸大其辞，然后将它贬得一文不值。大概就是为了满足这些人的自卑心吧，总希望所有人过得与他们一样差，他们才满足。
　　张咸是这样笑着与我说这些，这些关于人们不屑与他的话。
　　可张家二少从未想过自己成为神童，只希望自己一世风流。
　　概是人心险恶吧，张咸说，所以要让自己过得好些，才对得起自己。

　　张咸忽地笑了，“盯着我看这么久做什么？”
　　我笑着回他：“因为你好看啊。”
　　他笑得更厉害了，又揉揉我的头，“歇吧。”

　　张咸这次想了个好主意，便是邀二姐来游湖，两人顺便一块吃粽子。蓝天白云，飞鸟游鱼，想想就多美好啊。
　　我一拍张咸的肩，“好啊你，想到这么好个主意，真是厉害。”
　　张咸佯装作辑，“承让承让。”
　　然而，事实总是不若人意。这天午后，日头很大，万里无云，不像个适合出游的日子。
　　我们四人便坐在湖旁的小亭子里等着我姐来，当真炎热。
　　渐渐的，我喝光了一袋子水，埋怨道：“我姐到底来不来啊，她答应了没啊？”
　　张咸听完挑挑眉，“既然你热，不如我们先去游船吧，船上可比岸上凉快。”说罢，便一把扯过我的手，支着浆，提着粽子，两人便游湖了。
　　水上果真更凉快些，连带着张咸做的粽子好像也不咸了，好像也不丑了。
　　水波荡漾，水天一色，水上两人。
　　船桨划过湖面，我盯着张咸额上的汗水贴着面流，忍不住笑道：“你也有今天啊，张咸。”
　　张咸瞪我一眼，汗水将好顺着额上滑下，夹眼睛缝了。
　　我啧啧两声，为保我的无恙，我坐过去抬着手帮他擦擦眼，“你这样子……”
　　“噗”两大口湖水被我喝进肚里。
　　眼前是一大片的水中礁石，还见着几尾金鱼在我不远处有着那小小的尾巴一晃一晃的。
　　我……我落水了。
　　我是翻下船的，船头是撞到岸边礁石，船是张咸没控制好。张咸死定了，别想追我姐了。
　　我在水中如是想。
　　可，这水当真凉快，我便绕着小船在湖中来回游了好几圈，这才冒出水面。
　　手一抹眼睛，眼前兀地出现张咸的面庞。一双眼睛红红的，眉头紧紧皱着，额上的汗水还接着流。
　　“你……”我出声。
　　张咸却忽地站起身来，兀自停了船上了岸，脱着外衣。
　　我慌忙跟着上岸，张咸将他那身暗蓝色的外衣披在我身上，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方才为何迟迟不上岸？”张咸说着，声里却抖着。
　　我一愣，“方才，水中十分凉快，我……”。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张咸打断我，睫毛轻颤。
　　我没有回他，或许是因为尴尬的气氛，又或许是因为别的我所不知道的原因。
　　很久以后我才知，原来当时我就明白，只是自己装作不明白罢了。
　　金色的日光洒在路面上，驱车前行的马车缓缓地前行，沿着反反复复曲折的小径，离开一览无余平静的湖面。终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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