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宇宙速度

　　迟和光没能走到omega的宿舍。他披着云粟的衣服，走进校门就已经站不住了，只好拐进了最近的行政楼里，在一楼大厅旁的休息室里待了几个小时。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别的omega说的生理期难熬的事，现在社会很宽容，有些omega也会在人前聊一些和alpha互帮互助过生理期的事情，迟和光平时总是沉默，所以实验室里有时候omega之间聊这些话题，也经常当他不存在。
　　迟和光听他们品评过alpha这样那样如何如何。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要经历这种事情。生理期的表现是因人而异的，迟和光从前甚至就是觉得他们可能只是在借机放纵而已，因为他除了有一些不适，一种自己也说不出来的烦闷之外，并不会影响生活。甚至这种烦闷都不会影响他的心情，起码他的工作学习都没有被影响过。
　　只是这一次，他缩在洗手间的角落，抱着一件陌生alpha的衣服呜咽出声，怀疑自己会死在这里。他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特别难受。
　　迟和光对这整个晚上都没有什么记忆，只记得一些混乱和光怪陆离。他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被远处训练场学生们早课的训练声吵醒，迷迷糊糊给班长发消息请假，没有等到回复。他抓起盖在身上的外套，稍微整理了一下，去了校医院。
　　迟和光在洗手间休息室的椅子上窝了一整晚，整个人像是被一万条狗啃过一样。校医院的omega医生使劲儿闻了闻：“信息素？还是拟信息素呀。”他以为是omega为了度过生理期特别买的。
　　他简单询问了一下迟和光的情况，让迟和光把后颈的胶布取下来，后颈那处已经是个发红的小鼓包了。但是迟和光还是没有任何信息素溢出，对其他人的信息素也不敏感。
　　医生一边输入病例，一边告诉他：“你这应该是好现象，等过几天你再来检查下腺体。有可能是腺体开始发育修复了。我今天就不给你开抑制剂了，反正你目前还没办法溢出。你看看腺体肿得，看得出来它很努力了，但是还是没办法发挥作用。”
　　迟和光知道他的幼稚腺体开始发育之后也没有很高兴，omega的发热期如果都像昨晚那样，还真有点麻烦。
　　“你这是什么表情？腺体不行内分泌失调会影响寿命的，容易生病容易老。如果能自己修复好，是最好的，以后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还可以有几个孩子。你最好过两天再来检查一下，情况严重的话你还是要来接受外源信息素治疗的。”
　　因为联邦常年处于战争与开拓当中，所以对于生育是鼓励的，儿童福利也很好。军校的托儿所人手经常不足，所以一直都有面向学生的岗位，只要安排合理，每个孩子都能得到妥善的照料。
　　“我昨天晚上真的很难过。这是正常的吗？生理期真的会这样？我看同学们也都还算正常吧。”迟和光忽然有些委屈。
　　医生好笑地敲了敲桌面，他刚刚又闻了一下那件衣服，是真的信息素，不是香水：“你怎么回事儿？这个alpha呢？这应该级别挺高的吧？怎么愿意给你衣服不愿意助人为乐给你临时标记一下？有alpha给你信息素安抚应该能缓解症状，而且适当引导会帮助腺体发育成熟。”
　　“昨晚太冷了借我的。”
　　“哈？现在的alpha？这么一言难尽？”医生先是不解，忽而又像是想起什么，笑了起来，“这个前两年有个alpha，宁愿送人来医院也不愿意帮帮忙。真是世风日下。”
　　“你现在这情况不太适合用抑制剂，可以试试找个alpha帮忙一下下。这种事情omega大方提一下没什么的，alpha也不方便主动提起来，他们肯定也怕被告骚扰。”
　　医生说完之后又道：“虽然现在学界普遍认为信息素匹配度可能不像以前认为的那样对双方有那么大的影响，但是找个高匹配度的总是没有坏处。也是个提出要求的好理由，匹配度高总归多点义务。你也可以去匹配中心提交样本试试。需要的话我可以抽取你的信息素。你感觉好点了再来找我，我给你抽。”
　　“行了，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了，去输液吧。”
　　迟和光看了下输液单，只是一些能量以及补液，向医生道谢后拒绝了，“我现在感觉还行，我想先去宿舍换衣服。”
　　“也行。那就多喝水，记得去拿几只营养液。”
　　医院的营养液难喝但是能迅速给人补充能量，并且提供长时间的饱腹感，迟和光喝完回宿舍快速洗了个澡，又将衣服洗掉烘干。军校这个点宿舍已经不会有人了。迟和光深吸一口气，把在医学院学长那儿买的止痛消肿隔离胶布贴在后颈，稍微手重了一点，痛得他头皮发麻，差点升天。
　　他太虚弱了，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然而也并没有睡多久，很快就中午了，隔壁宿舍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人都吃完午饭回来了。迟和光撑着坐起来，困倦得头昏脑胀，真的让他怀疑自己再也好不了了。
　　他走出房间来到客厅，客厅里居然都是他们实验室的人。两个同实验室的数算学长在安慰隔壁机械设计学院的学长徐文静。
　　能进入汪季麟的实验室都佼佼者，这个机械设计学院的学长是五年级的年级第一，长得漂亮家世也好，平时不仅仅受alpha和beta追捧，还有好多omenga也视他为偶像。
　　“修复本就难做，昨天张老师和你说过需要改进，你今天昨天加班了一整晚和一整白天结果只是完善了昨天的方案。张老师今天是真生气了。”数算的omega说道。
　　实验室机械设计组主要有八个学生，平时都是由今年刚毕业就留校任老师的设计学院优秀毕业生张羽羽带队指点。上面还有几个大老师小老师，最上面才是大师汪季麟。
　　张羽羽原本读书的时候就很优秀，也是从一年级就开始在实验室里学习的，昨天徐文静拿着自己的方案给张羽羽检查，张羽羽指出他的方案不足，武器搭载系统负担过大，冷却时间过长，要求修改。当时徐文静只是说这样外观就要改变了。张羽羽还质问了他，是外观重要还是功能重要。
　　这是一台战斗机甲的修复，战争中被损毁严重，老师们让他们这些学生先出方案，然后再指导。其实这种指导到最后，几乎都是老师的意思，像他们这种学生，有一点小灵感最终能被应用，就属于了不起了。
　　迟和光是动力组的，在动力组老师的带领下给被完全损毁的动力系统做了更换升级，并且制定了修复方案，增加了备用武器。迟和光他们组早就完成了任务，所以昨天讨论拟合的时候他没有在场，临时救场去了。现在看来，这次矛盾还闹得很大，因为这个平时骄傲的omega抽抽嗒嗒起来，面前已经堆起了一大堆纸巾。
　　“我就是看见晴空的演习视频才决定来军校读机甲设计的！他张羽羽怎么能说我是故意害人！明明早期设计这个外观都是过审了的，昨天忽然和我说负担大！好看点为什么不行？晴空本身就是宣传用的机甲。”徐文静说了一段又擦了擦眼泪，“说好是机甲设计，结果根本不是由我设计！”
　　徐文静想起这个被坑了的专业，哇地哭了出来。迟和光有点想笑，一台机甲从无到有，从设计到制造，是无数人的心血。当然也可以去修配厂修，也可以想加什么就加什么，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像晴空这种战斗机器，明星机甲，损毁严重后的修复难度和重新造一台差不多了。而且晴空是一线机甲，不是光宣传用的。
　　迟和光感觉自己又有些发热了，准备给自己倒杯提神饮料，再吃两颗退热片。目前在他听来张老师也没有什么问题，学生的方案可能本身就是给学生的试炼。他不打算参与对话。
　　数算的omega安慰：“就是怎么说呢，张老师他也是……就是他和云粟的关系……可能他比较了解一点？”
　　迟和光正在仰头喝水，听到云粟两个字一顿。
　　“云粟？”
　　“是啊，就是晴空的驾驶员。你不知道正常，你才二年级。云粟是377级的，这两年几乎都在出任务，接下来也应该不会长期待在学校。再说公开资料里面驾驶员是不会露脸的。”
　　“张老师？”
　　“哈哈哈这个是传说啦，不过校网上有帖子，你可以找一找。”数算的omega平时喜欢泡在校网。
　　“什么关系？他张羽羽一厢情愿而已！”徐文静听了反驳道。
　　“好啦好啦，擦干眼泪吧，再哭眼睛都肿了。下午开会驾驶员云粟会来呢。”另一个omega给徐文静擦了擦眼泪，这个omega平时人缘不错的，长得显小，很多同门都当他小孩子，但是他却很喜欢照顾人。
　　“战机毁成那样，人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呢。”
　　迟和光回头看了眼自己关着的房门，在储物柜里翻出了一个不透明的纸袋。人看不出来受伤了呀。
　　迟和光把洗干净的外套装好，和学长们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实验室了。他平时也不关心这些八卦，又一直很忙，倒是没人觉得他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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