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归处

　　Chapter4
　　准备走出食堂的时候，齐风指指旁边的小卖部：“我请你吃个甜筒吧，行吗？”齐风有些试探，表示自知自己一个老大爷们爱吃甜筒是有些尴尬。程易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神情不知怎么看出了撒娇的意味，完全没有表示异议：“行，谢谢你。”齐风露出个很明朗的笑容，转身去买甜筒，程易一个人在门口不自觉露出傻子般的笑。于是在回宿舍的路上，两个大老爷们一人一个甜筒吃得很欢，好在路灯昏暗，行人不多，倒也不容易不自在。

　　结束了刚才那样刨根问底的问话之后，程易越发觉得齐风洒脱而可爱，说话也不顾及太多，那些应对人的技巧也不屑用了，面对齐风，跟齐风一样洒脱就行，简单而且舒适。

　　晚上几个人陆陆续续爬上床开始睡前刷手机活动，程易仰躺着细细回味着齐风讲的话，他的动作，还有表情。发现自己真的很享受和齐风相处，他这人洒脱，好像什么事都不用放在心上，所以有种纯真，愿意去了解真相，不囿于任何枷锁。这样的纯真让程易很放松，面对这样一个直接的人，你很难拐弯抹角，也不太愿意隐瞒自己。

　　与齐风认识才这么两天不到，他已经忍不住翻身看齐风，看着手机的白光在齐风的脸上浮动。“真是，为什么上天要这么难为我。”程易禁不住叹了口气，强行用“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催眠了自己一番，又看着齐风放下手机翻身睡去，自己这才闭眼渐渐睡着。

　　来了新的学校，生活也有了很多变化，比如有大段没有课的空闲时间，上课两周自己班上的同学也难认全，除了去图书馆和教学楼，就只能窝在宿舍里。程易终于开始考虑加入个社团，或者找个兼职来填补一下空闲时间了，周围的同学大多比较努力，许多人已经在师兄师姐的撺掇下加了好几个社团了，外向型和内向型学生开始渐渐在新生中分出来，当然相当一部分内向型学生也在逼着自己融入新的环境，并且把自己往外向型改造，陈颂青就是其中一个。

　　这个腼腆的小男生脸上遮掩不住喜色，有些激动地告诉自己的舍友：“我通过院学生会宣传部的面试啦！”“我就说你行吧！”林献接话很快。“恭喜恭喜。不过为什么是宣传部？我以为你会喜欢低调点的工作，比如秘书部这些。”程易不想扫兴，但是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陈颂青有些期待地说：“我想变得外向点，感觉自己不太会说话什么的。我想在大学变得不一样。”他的眼睛带着闪亮的光彩。“那加油啊，我看好你。”齐风也有礼貌地表态。

　　从积极的角度想，新生这种要改变自己的想法充满正能量，蕴含着勃勃生机。大概是初中和高中大家都一个劲地奔着高考去学习和生活，忽视了自我的存在，自我意识被压制习惯了，现在一时被抛在一个相对宽松了许多的环境里，大多数人又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个性，于是又都一个劲地要证明自己的不同，确认自己作为个体的独特性。

　　程易觉得有些悲哀，同时又无奈，毕竟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他也是现在才开始决定寻找自己，之前的日子里，他太会适应规则，尤其是应试教育的这一套规则。现在规则没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往前走。

　　是继续当个学霸，还是要像其他人说的拓展人际圈，培养综合能力，还是放飞自我，跟随本心。程易这样迷茫了快半个月了，经过理性的自我分析和与别人的对比，还有向来习惯的“随便吧”的态度，程易认为自己还是加个兴趣社团拓展一下空闲生活就行，再偶尔做做兼职丰富一下经历，学习还是第一位的，毕竟每年那么多学费呢。

　　想好了之后终于可以安心地过下去。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生活的不安定因素总让人不得安生。程易发现自己最近跟齐风的好哥们关系实在是太好了，好到满脑子都是他，上课要望望齐风在哪里，吃饭要去找齐风，看电影要和齐风一起看，看书也要拉着齐风推荐书单，临睡前还要跟齐风手机聊天。虽然他很享受跟齐风待在一起，做什么事都顺心，但是这种想起齐风就心里鼓满快乐的泡泡和天天看着齐风移不开眼的状态有点奇怪吧，怎么着也不像一般的好哥们吧，于是程易的生活基本就是：齐风不在盼着他出现，齐风在身边眼睛跟着他移不开眼，晚上回忆齐风的所有神情动作，时不时陷入思考，想想自己为什么终于这么好运有了个愿意做什么都一起的好哥们。

　　不过快乐使人愚钝，愉悦使人无脑，程易懵懵懂懂，浑浑噩噩，只觉得认识齐风真的是这几年发生的最美好的事情，他跟齐风的关系太好太好又怎样，也就没有细想。日子也就飞奔到了寒假来临。

　　齐风的家人催着他快点回家，所以他订了比较早的火车票，考完最后一门期末考试他就从后门拖了行李箱出来，准备去火车站。程易跟着他一起走在路上，他买的是第二天的火车票，就是想能给齐风送行完再走，能多待一分钟是一分钟。

　　齐风的大衣最上面两颗扣子都没有扣上，程易看着，有些愣神，显得呆呆的。齐风转头奇怪地望着他，平时他们俩在一起都是说不完的话，好几次出门的时候因为话多，坐公交错过站，今天程易倒是安静。“怎么了？我要走了伤感啊，就一个月就见面了啊。”

　　程易低头看着地面，也还是没什么精神气的样子。齐风看他这副样子，甚至就起了愧疚之心，仿佛他给自己送行，就是自己离开他，自己对不起他。程易自觉自己的伤感如此明显，不好收场，防御机制又开始运行，故意拖长了音调，开玩笑地长叹：“唉——舍不得你啊哥们儿，我好伤感啊真的好想唱歌，唱，离，歌。”程易挂上一副深情样，眉毛都挑成了八字眉。

　　齐风再一次不买他的账，沉默了一会儿，程易正不知他在想什么，独自揣摩着，心里早已绕过不知多少个弯弯绕绕。只听旁边齐风叹了口气，程易疑惑地转过头，看见他低着头很颓丧的样子，慢慢转过头很认真地说：“这个学期认识你挺好的，跟你一起很开心。”

　　程易当时就愣了，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被喂了一口甜筒，回想起所有跟齐风在一起的美好时刻，多少的离愁别绪却都涌上来，他甚至想像个软妹一样说“不要走”，想跟齐风撒娇，想拉住他。
　　但是程易的手却不自控地伸向齐风的大衣领口，缓慢地扣上那两颗扣子。整个过程让程易感到有点诡异，因为他感觉到齐风怔住了，自己也怔住了，但是他的两只手却不可控制地，缓慢地在齐风领口扣上扣子，还拉紧了领口。垂下手之后程易怀疑自己在大白天被附身了，刚才那个像个姑娘一样的动作一定不是自己的主观意志控制下的结果。

　　不过首要任务是要向齐风解释自己的手不是吗，他硬是挤出一句：“啊，还下着雪呢，冷。”说完就继续低头疾走，等着齐风自己跟上来吧，刚才实在是太傻了。齐风反应过来之后就赶紧跟上，看着程易的脑袋一直笑，又一把拉上程易羽绒服的帽子盖在他头上，还摸着说：“礼尚往来。”程易恶狠狠地给他翻了个白眼。

　　到了真的到车站的时候，两个人的气压也就都低下来，程易感到自己和齐风之间有根线连着，有个气氛不错的小空间裹着，然而现在要分开一个月，线会断的，小空间也会消散的，好像所有的快乐要离他而去。他没有力气再说什么活跃气氛，真的伤心的时候，他的气力总是消耗地很快，所以脸上的万般不情愿的表情也不屑于去掩饰。

　　齐风还是安慰着他：“你回去好好玩一个月我们就见面了，还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好奇你们南方是怎么过春节的，你们家是怎么过的。”齐风的话比平时多得多，语气轻缓，明显是在安慰程易。程易却越听越委屈，心里又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像个女的一样被齐风哄。但是委屈涌上来，堵住他胸口，闷闷的，他以为自己甚至想哭，憋了会儿气，努力积攒气力，低着头也只说出一句话：“我没事，那你回去好好玩。”

　　到了齐风不得不走的时候，程易好不容易被哄好的心情又一落千丈，齐风的身影离开，声音远去，小空间坍塌，那些温柔消散。他怔怔看着齐风一步三回头，还努力挤出笑容安慰他，但是自己却无法回复一个笑，他都快要哭出来了，但是又没有泪，心里钝痛两下，而后又是闷闷的，气力也被抽去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