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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道岂可抛
夜风送来舒爽,让人心神一振,同时那不加掩饰的猖狂杀意也点醒了默阑珊的警觉。
她撤足半步,执扇的手一抬,紧紧拦到了那人身前。
两道杀手狭路相逢,刀剑与跃动的火光交错,将幽冷的城壁映得忽明忽暗。
埋伏已久的还珠楼杀手显然始料未及:“西剑流的人怎会出现在此?!”
西剑流武士兴奋道:“哈!搜遍了菡萏镇,偏偏这路拦得最紧!遮遮掩掩果然有文章!”
默阑珊睫一眨,心绪起伏:怎有可能?过来时她分明极尽小心,挑了最远也最荒无人烟的一条路!拦得最紧?何人在拦?!
当摇曳的火光不断逼近,将城壁映照得金黄璀璨,默阑珊冷汗涔下来,心惊胆战。
非是因眼前的围困,而是这熟悉的欲情故纵,让她陡然想起墙后之人。
咽了一口,连同惶恐无措通通吞下肚——她知晓,默苍离在玩真的了。
“哈...他还是生气了。”沉寂萧冷,不乏伤春悲秋的声音,透过拦在他胸口的手臂传来。
“生气?先生指谁?”默阑珊问。
他置若罔闻,继续自言自语道:“为世人万般皆虑,于我却不肯舍半分衷情,绝情绝意放我一人漂泊无根,到底是我…让他失望的太深了。”
心底万千惊诧如雷。默阑珊算不得聪敏,但迥然浮起的一丝猜测,鼓动她开口:“先生...认识家父吗?”她问得无所顾忌,眼中未曾垢染的率真,毫不保留映进了对方眼里。换得一掊荒凉——是久背人世的落拓寂寥,意味不明的猜忌,乃至还有一丝...妒意?
默阑珊不确定地想了一下。
对面一串蔑笑,寒光锃然的刀尖朝她遥遥一指:“小娃儿,你何必挣扎呢?把默苍离和你身后的灾星交出来,岂不落得个清闲?”
闻言,默阑珊醒扇一振,呵斥道:“春秋大梦!”数丈扬尘连波惊起,妄图借机靠近的杀手被接连恫退。
密不透风的不善者伺机而动,她暗自唉呼:不过是杯水车薪的恫吓罢了。
默苍离就在她后面,一墙之隔。可这种时候求援,无疑是向他低头!
微侧眸,余光里的暗红身影沉然待守。
绯迁的伤也不知如何了,愁人。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纵然怀伤,却不减轻狂。是意有所指的提醒,不怀好意的引导...是抱着最后一丝执念的试探:“一个交易。”
被乍冷的风激得一怔,在她身后的,是一双陌生而诡狡的眼。
“只要一个交易,祸水东引。”他俯身,夜风将弥漫着危险与侵略的话语送入她耳:“还珠楼的目标是你的父亲,而西剑流要杀我——”他深沉引诱道:“交出莫大威胁的我,西剑流的矛头,就会指向还珠楼。”
话一落,她一时闪神,迎面一记寒光耀耀的平刀照命门刺来!
默阑珊立刻祭出折扇一迎锋锐,“噹”的一声,那刀抗不过,竟从正面被生生折断!乘胜追击顺势一抖,锋利扇口险险划过执刀者的喉头。翻袖腾挪间,她一招一式的铿锵怒意,直直传上眉梢:“先生说得这是什么话?!抛亲弃友,枉为君子之道!先生难道不懂?!”
红眸被陡然惊得一颤,长埋心底的悲戚苦涩,不由分说弥漫开来。如被投入一颗石子,荡起一片波澜,眨眼归于寂静。非是被吞没得无影无踪,而是深深凿入了心底,甚至连看不见的软肉都被凿穿。
骤冷的风,带着锥心刺骨的嘲讽。
“哈...哈哈...真让人动容啊。”他低笑,颤巍退了两步,“所以,他是这样教你的?君子之道?患难与共...这就是他...灌输给你的教诲?”
混战间,扇尾悬挂琉璃串发生反应,波纹一圈圈荡过默阑珊耳畔,送来杏花君放大数倍的狂吼怒嚎:“阑珊、阑珊!我叫你现在回来听到没?不要趟这浑水!”
默阑珊大惊:爹亲他们果真认识绯迁!
苍离阿爹一定是还在生她的气,乃至迁怒到绯迁!
恐怕要托那苗疆公子的福,受激之下放出默苍离在此的消息,温皇一定以最快速度派人追至围堵。
而苍离爹只要对外宣称绯迁出现在菡萏镇,视绯迁为眼中钉的西剑流寻到这一亩三分地就水到渠成,帮他牵制还珠楼。
明目张胆的草船借箭。
而始作俑者就在这面墙后,甚至可能仍无动于衷的擦着铜镜。
默阑珊想一遍惊怕连连,想两遍七窍生烟。不仅认识,还利用绯迁,苍离阿爹怎能无情至此?无论如何,一定要说错,也是她任性妄为之过,为什么要不分青红皂白,拿无辜的绯迁当饵?
默阑珊心念一动,抬手抵挡间露了些气意:“是苍离阿爹的意思?!”
杏花君:“不管是谁,你立刻离那个什么迁八百丈远!那小子啊其实是......”
矍然一道剑光,迎风飘拂的琉璃串被应声割断,在默阑珊展转腾挪的一瞬被狠狠扔进风里,再也寻不着踪迹。
“啊!”一夕分神,让朝胸口刺来的匕首有了可乘之机!默阑珊手臂一抬匆匆提气挥挡,却力有未逮,虽成功偏离要害,熠熠发光的铮鸣也在如云游走的碧袖上撕裂一道触目鲜红。
堪堪,手里的醒扇就要握不稳。
是被逼到了风口浪尖。
为首的西剑流武士气急败坏,恨铁不成钢道:“丫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这么护着雁王,迟早要被拖入万劫不复!”
她折扇一收,撤足滑退:“雁…王?”指谁?!
惊诧还没传遍脑子,却闻有道温润谦和的声音穿透黑暗:“壮士此言,未免武断。”
夏的痕迹犹然未被秋抚平,夜的晦涩开始抽离,地平线露出令人动容的拂晓。
当黑白交织的芒鞋踏上落叶,晨曦里开出一朵熹微皎白的花。他穿过人群,那一抹朝光掠过他的白帽,照亮他虔诚的身影。
“俏如来大...”双眸被欣喜点亮,那久不曾再唤过一次的称谓险些就要脱口,可众敌当前,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是俏如来啊!你来的正好!帮我们拿住雁王,还有武林败类默苍离!”
他从容褪开帽兜,于是晨幕下一头雪发显露无遗,隽逸得发光。不偏不避,如沐春风笑回过来:“阑珊师妹,好久不见。”
默阑珊一怔:这是生平里俏如来第一次喊她师妹。
“什...么啊?!师妹?那这丫头果然是......”
“俏如来师出默苍离!这丫头跟默苍离不清不楚,又偏袒雁王,绝非什么善类啦!”
被层出叠见的质问包围,默阑珊张口欲辩,却看见了白发青年眼中的暗示——交我就好。
琉璃佛珠一卷缠回掌心,为众人的交头接耳划下一道休止符,“诸位听我一言。”他眸一沉:“他,不是上官鸿信。”
“俏如来你说什么!?他不是雁王还能是谁?”
见众人手里的寒芒有顿,留给了他颠倒黑白的余地,他继续道:“俏如来的师兄上官鸿信,早在羽国雁门关外,因救我而溺毙——俏如来亲眼所证。”说到这里,他意有所指的扫了远处某人一眼,笑得颇耐寻味:“哈,何况,吾师兄怎可能如此颓丧,还需要靠躲在一个小姑娘的身后以求自保?”
看着俏如来一张如玉无垢、桃花浸染的脸,迥然想起了什么添油加醋的流传,雁王沉下金眸,将眼里那一点不自在,好整以暇藏好。
“是哦…要不怎么都不见他动手?我说呢!”
“这么多人敲锣打鼓挑衅,还能沉得住气,雁王?怕不是胆子被吃了!”
俏如来:“是了,这位姑娘,是师尊的爱女,俏如来的师妹。我的师尊默苍离就在这面墙后。”他言辞间流露出心有余而力不足:“俏如来只希望这个武林能够安定,如今灾魁再现,擒贼先擒王,此情此景于情于理,俏如来不便动手,若诸位有这份决心和胆量,声名远扬尽付此一举!”
窸窸窣窣声又起:“那就从这个小女娃下手!反正默苍离是定要逼出来的!”
“老大,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去抓默苍离?”
“你笨哦!默苍离何许人也?有蠢到坐在里面守株待兔吗?一定是有诈啦!那小丫头如果真是默苍离女儿,当然是抓到她再去威胁默苍离啊!”
却也有其他声音冒出来:“也不知默苍离活着的消息是真是假!冷不防是陷阱呢?”
言谈汲汲,赫然一只蛊蝶,趁黑夜未完全遣散,悄悄落在俏如来颈侧,诡异光泽的鳞翅忽闪,是在跷蹊作怪。
默阑珊眼尖,意快身快一步推开俏如来,手里折扇一抖,让那落回空中的蛊蝶逃无可逃,转瞬分成了两半作落叶飘零,撕裂的虫躯顿时汁水迸溅。
俏如来被她推得失足踉跄几步,等站稳了再去瞧,默阑珊就着受伤的手臂一挡,那星星点点喷薄在蓝绸上的汁液,已经顺着新鲜的伤口渗了进去,消失近无。
俏如来脸色蓦然一冷:“诸位,俏如来已经站在武林的立场上为众人考量,若再相逼,休怪俏如来的秤杆要端不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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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苍离:看清楚了吗?这就叫欲擒故纵
雁王:草船借箭
俏如来:空城计
默阑珊:会玩会玩,告辞告辞
(简单提前解释一下,为什么彼时西剑流视大雁为眼中钉。在设定里的雁门关一战,雁王抢了西剑流的宝物去救俏如来。)
这里迫不得已要小虐一下大雁,先喝点苦茶以后吃糖会更甜嘛~XD
我记得大雁是双鱼座(玻璃心),细想一下真的有点像哦?但是又有摩羯的特性,我记得有一段这样描述摩羯:“喜欢试探,以证明自己想要的结果,不相信人性,人生里随时都充斥背叛。”
这是大雁的试探,他想知道默苍离有没有把默阑珊当作墨家传人来教育。
如果是,他心里可能会好受点——然而完全相反。
这是默苍离自私的地方,他教会传人一视同仁割舍,但告诉默阑珊不到最后任何一个也不能放弃。授她棋艺、经纶,让她具备一个大家闺秀所该有的——唯独胸无点“墨”。生活在勾心斗角的智者中间,犹任真率性,我想可以说是默苍离对女儿最大的纵容了,也是大雁嫉妒的由来。侧面来说,代表默苍离退隐之后,确实放下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