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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光
第四章
浣深大名早响彻四海八荒,似乎比当年墨渊还响当当几分。
一白泽族人,拜入昆仑虚门下,拜师当日得到梓泽昆仑簪,据传还倍受墨渊上神宠爱,而此白泽连上仙阶品都没有。
再说同他一起的十里桃林司音,也十分不得了,拿了玉清昆仑扇,虽不如那白泽受宠,却也让四海八荒惊讶不已。
昆仑虚的法器拥震慑天下之力,万年难出一件,如今给了一不知血统是否纯正的白泽和一野狐狸,忒让人摸不着门路。
唯有蓬莱皇族和青丘狐狸洞明了其中一两份原委,却也是拿不准墨渊上神在想什么。
九重天对昆仑虚十七十八弟子之威名也早有耳闻,众仙诧异也无可奈何,毕竟几万年前就觊觎昆仑虚法器,但墨渊本人之顽固不化,众仙都有所领教。
司音浣深不知分毫自己的威名,也不知一簪子一扇子有何可叫人觊觎的,每天拿着大名鼎鼎的法器在昆仑虚上下晃荡,修为精进多少都不自知。
今日见师父闭关,司音一勾浣深的肩膀,浣深就知道他想干嘛了。浣深和司音勾肩搭背又一起找到了子阑,两人同时看着子阑阴恻恻地笑,子阑也知道他二人要做什么。
凡间热闹,四处是市井商贩叫卖声,包子出炉的热气腾腾之景,酒楼戏楼好不喧闹。
凡间的一天对仙界而言不过一盏茶煮好刚搁到唇边的时辰,所以三人在最繁华的街上并排开三家摸骨算命的小摊子,各自穿着凡人的粗布衣裳敛了仙气,变成了仅容貌倾城的凡人。
这一日,浣深正在吃一烫嘴包子,司音在给人煞有介事的摸骨,子阑吵吵闹闹抢司音的话说。
从包子摊那边走来忒仙气的白裙女子,身后跟了两个婢女,白裙女子白纱遮脸看不清容貌,手里却提着了一袋包子,走来递给浣深:“以此为报酬,为我摸骨吧。”
浣深惊呆了,拿出来一个咬一口发现是酱肉馅的。因为从昆仑虚下来口袋里钱不多,平日哪里敢妄想肉馅的?
这个姐姐一定是个好人,一定是。浣深眨巴大眼睛笑嘻嘻放下包子,随手在子阑衣服上抹掉手里的油,没等子阑发火就口齿含糊道:“神仙姐姐,小弟定竭力摸骨。”
确实是竭力,因为浣深修为不深,不能从骨就推测人的命数。所以这手摸骨,那一手在桌子下面凝法测算,还没等算,司音过来一扇子拍在他后脑勺上,蹙眉摇头。
在凡间随意运用法术插手凡人命途,会遭到反噬。
但是一袋子肉包子在浣深看来可比什么反噬值钱的多,所以他轻摇头继续测算,得到的结果却是这女子并非凡人。
浣深大惊,嬉皮笑脸假意继续摸那女子的骨,“姐姐的骨甚好,将来有望嫁个好姑爷..只是小弟无能,摸不出个确切,姐姐还是将包子拿走吧。”说着把一袋包子扔给她的婢女,那女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你的测算课虽从未听讲,也不至于凡人命数都掐不出来白白放跑了包子?”司音合上玉清昆仑扇,煞是奇怪。
“那不是凡人。”浣深闷闷道,目光灼灼,“我算不出来是什么族类..”
子阑听到,扔下摊子跑过来:“那咱们莫不是被看出来昆仑虚弟子的身份?!”
三人慌慌张张跑回昆仑虚,忒狼狈。
还因为究竟跑下山门是谁的过错,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一路上争个不休,一直打到昆仑虚大殿上。
墨渊出关后就感知到昆仑虚少了白泽和九尾狐的气息,甚无奈。这两万年来见识了白泽和白狐在一起会惹下多少祸端,若是罚白狐,白泽就更骄纵。若是罚白泽,却又舍不得。
于是在叠风为自己端茶时,看着远处三个打打闹闹耷拉着脑袋的白衣身影,眼皮都再懒得抬。
“师父。”司音先跪下,瞪一眼子阑,刚刚子阑说下山是司音的错。
“师父..”子阑也跪下,他衣服上还有被浣深擦上去的油渍。
浣深一句话没说就是跪下,暗戳戳地给大师兄使眼色。
“师父,他们下山也没去多久,您又刚出关,动不得气。”果然,叠风把茶递给墨渊时恭恭敬敬的说。
端坐的上神瞅一眼自己的大弟子,再看看跪着的三人还推推搡搡:“去凡间可玩尽兴了?”
三人顿时知道这是师父在讽刺他们,浣深先认错:“师父,都是十八的不是,十八再也不敢下山了。”
墨渊叹气,在司音和子阑开口解释之前放下茶杯:“罢了。你们下去吧。”
三人同时暗地里欢呼,跳起来就要走。
“十八留下。”
浣深跳跃的动作僵在原地,司音和子阑回头猫腰看他,两人低声嘿嘿笑一气,勾肩搭背的走了。
墨渊起身就走,浣深在后面低头跟着,以为是要有什么特殊惩罚。
走到莲池边上,墨渊回身站住。浣深没发现还在向前走,一下子额头撞在墨渊的胸膛上。
“师...师父。”浣深红了脸,忙向后退。墨渊把手按在他肩上,强迫他站在自己身前。
夜色朦胧,莲池香气馥郁,墨渊体温在凉风里将热度吹向浣深,浣深脸愈发红了。
“...今日是你生辰。”墨渊看她安静下来,摸摸她的头,语气里少不了溺爱:“为师不是闭关,是去蓬莱和凡间寻你的生辰礼..”说着幻出一袋肉包子和桃花枝,递给高兴的乱跳的小弟子。
浣深抱紧那袋包子和桃花枝,桃花开的繁茂无比,是自己家乡那棵老古树的样子;墨渊用法力凝结花朵绽放的瞬间,只要墨渊在,这桃花永不会凋零。包子还是热腾腾的,就弥补了白天里她自愿放弃的别人的包子。“师父师父师父!”浣深眼睛发亮,原地蹦跳个没完,激动之余一头栽进师父怀里,脸蹭一蹭师父的衣襟:“师父对十八最好了!”
墨渊愣住,不想打断她的兴奋,就张臂抱那香香软软的人儿,点头称是。
甚好,自己一天做的这些,让她笑了。
他难自抑,笑的温柔。
“桃花甜啊包子香,师父啊四海八荒第一俊。”
浣深唱着自己随意编的调子,抱着一袋肉包子一手拿桃花一手啃包子向弟子厢房走去,快活的忘了自己是谁一样。
猛然,浣深嗅到不属于昆仑虚的仙泽,还未作出反应,那仙泽卷上自己,向昆仑虚山中而去,包子滚落在地,洁白的皮沾了尘土,桃花枝依傍在包子旁。
浣深被一盆冷水浇醒,发现自己的耳朵和尾巴露了出来,巨大蓬松的尾巴正懒懒地摆动。浣深嗅到仙气,却是不同于昆仑虚的龙气,是带着脂粉味儿的仙泽。
是凡间来找自己摸骨的女子!
那女子除去白纱遮脸,一张脸与一般女仙别无两样,比浣深这男儿脸还逊色了不少。她坐着俯视趴在地上的浣深,身后站着那两个婢女。
浣深眨巴眼睛打量她们,不懂这闹的是哪一出,那女子强大的仙泽是上神阶品,一上神来为难一个上仙都不是的小弟子,作甚?
她是在心底心疼那一袋包子,师父亲自去凡间带回来的肉包子..她才刚咬了一口啊..就被这女子不分青红皂白拉来这里,让包子横尸野外。
浣深越想越气,率先打破沉默:“喂,看什么看!没在凡间见过我啊!”
“放肆!怎敢如此对遥光上神说话!”一边的婢女愤怒上前一步,指责浣深,“小小一只白泽,以为有蓬莱撑腰就可肆意妄为?!还不知是哪里的杂种!”
长这么大,还没有听人敢侮辱蓬莱和白泽族的,更何况是蓬莱六公主,天君都不可随意处罚,何时如此狼狈过?!也就是这天地的上神本就稀少,女上神更是一手数的过来,才如此大胆。
浣深不言语,抬手要召梓泽昆仑簪,却被那什么遥光施了定身咒。
无奈,浣深只能拿出那幅泼皮样子来,冷冷笑一声:“我还当是谁,原来是追我家师父追到家门口的遥光上神,久仰久仰,这昆仑虚上下可都以您为茶余饭后之谈资,今日得以瞻仰真容,小弟甚荣幸。”
遥光欲发作,转念一想,压下火气,抬手要拔下浣深的昆仑簪,浣深动弹不得,由于昆仑簪的修为随主人而涨,此时也无法反抗遥光。
簪子被这上神随意捻在手里:“倒也不怎么样。”“你!”浣深气的眼圈红,这可是师父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如此被人奚落!
“白泽,跟着墨渊有什么好,不如做我的入室弟子,我今日大可饶过你。”
“你做梦!仗着自己是上神欺侮我昆仑虚弟子,被我师父知道了你没好果子吃!”
遥光的婢女又急了,大骂浣深放肆不知礼数,说了一通遥光的光辉事迹,浣深嗤之以鼻。
“冥顽不灵,朽木不可雕!把他给我押进水牢,想明白再来见我。”说罢离开,手里拿着梓泽昆仑簪,簪子嗡嗡直响。
白泽不通水性,每每下海入水,都必定是怕的。
浣深硬气的一声不吭,施了定身咒的他被拖到那个满是水的地方,双手被捆仙链勒紧。那水隔一阵便没顶,浣深气息不足,喝了不少那污水,待水消下去他的耳朵湿答答黏在脸的两侧,神志不清。
再说墨渊,独自坐在大殿抚琴,他今日下凡发现有一首男子爱慕女子的曲子名为凤求凰,便偷偷学了来,要弹给十八听。
叠风他们早发现了掉落的一地包子和那枝桃花,四处寻找十八却没有任何踪迹,过去了两个时辰,叠风和司音去找了命令不准打扰的师父。
“师父,十八不见了。”
微蹙眉,随即展开,手里弹琴的手没停:“凡间的包子铺找过了么?”
“找过了师父,还有经阁,剑阁,昆仑虚上下都找遍了。”司音急的冒汗。
墨渊手下弹错一个音:“莫不是去了蓬莱?”
“不会的师父,我们找到了十八掉在地上的包子和桃花,十八平日最爱这些,若不是仓皇离开怎么会丢下!”
墨渊的手指太用力,绷断一根琴弦。那弦可是水中蛟龙的须,三百年才有一根。
“师父,我们猜想,会不会是遥光上神..其他人不能轻易进来昆仑虚,昆仑虚的人也只有遥光上神会...”
没等叠风说完,墨渊就打断他:“随我去遥光仙府。”
好一个遥光,府邸设在我昆仑虚倒罢了,竟来掳我的弟子?
叠风发现师父身上的仙泽变的狠戾,就知道十八一定是在遥光那里了。
“遥光,此处可有我昆仑虚弟子?”墨渊面上波澜不惊,遥光似乎没想到他会来这里:“此处乃我遥光仙府,何曾有过昆仑虚弟子?”
墨渊抬手,昆仑簪从遥光袖内飞出来回到墨渊的手心,南洋珠似乎因为气愤微微泛红色。恰好深处水牢里浣深又经历一次没顶,正在剧烈的咳嗽。昆仑簪着急的要冲进水牢。
“师父,是十八!”叠风着急,墨渊大迈步就要进去。
“站住!墨渊,我好歹一上神,天君来了也需礼让三分!”
“让开。”
“墨渊,我这数年的情意你不是不知!四海八荒都说你有了龙阳之好,还是自己的弟子!你是受人敬仰的战神,怎么能因为一个弟子..”
“龙阳之好又如何,与你何干。”墨渊的眼瞥过歇斯底里的遥光,还要往前走。
遥光不敢置信,随即唤出自己的剑来直指墨渊喉咙:“不要再往前走。”
就在昆仑虚众弟子的眼前,墨渊上神用自己的真气生生将遥光上神的剑扭曲,巨大的力气把遥光自己也推翻在地。
遥光再说什么墨渊都听不进去,径直走进水牢挥袖打开牢门,仙泽把水都“哗”一声冲出池子,十八随着水落进墨渊怀里。
自己的白泽可怜兮兮湿答答着耳朵,耷拉眼睛,小脸还在滴水就仰头看他:“师父...您终于来啦..那遥光配不上您,配不上..”说罢晕倒在他胸膛上,墨渊心疼的紧,拦腰抱起:“十八不怕,师父带十八回去。”
转身离开遥光仙府,走过遥光身边时打断遥光又要说的陈情滥调:“七月十八苍梧之巅,静候遥光上神。上神若是输了,还请从此搬离昆仑虚。”
说罢不管身后喃喃“他竟要与我决战”的遥光,离开仙府。簪子自己回到浣深的发冠里,恢复粉白的光芒。
待浣深醒来,已是过了三日。
浣深睡的昏沉,做了个繁杂的梦,醒来时看见司音坐在床头正看着话本子,抬脚就踹他下去:“你是来照看我的还是来照看我的话本子的?”
那一脚绵软无力,司音赔笑地站起来:“嘿嘿,今日师父与那遥光在苍梧之巅决战,我没有去看热闹倒在这里守着你,够义气吧。”
浣深勉强坐起来,睡得太久身体没什么力气,努力回想着自己的梦,那梦已经支离破碎。
梦见的是蓬莱,一个裹着白纱裙的小娃娃跪地在哭,她有白泽的耳朵和尾巴,正沮丧的露在外面。墨渊单膝跪在那小娃娃面前,手里捏着两条红色发带,看了看小娃娃披散凌乱的长发,脸色温柔如水,轻声慢语地询问:“我帮你扎起来。”
小娃娃停止哭泣,认认真真看了看墨渊,煞有介事,似乎被墨渊一张俊脸给呆住了。“可好?”墨渊益发温柔,眼角都是柔软的力度。
只记起一个场景,浣深就头痛难忍,恰好司音放下话本子在房间里踱步:“十八啊,你可不知你睡着了什么样子!师父他老人家将你从遥光仙府一路抱回这里放榻上,你闭着眼睛还抱住师父不许他松开抱你的手,口里嘟囔什么'师父别走十八害怕'之类,师父只得抱你坐着,还如同哄小娃娃一般拍你脊背道'十八不怕师父在',啧,肉麻兮兮。”
“什么,我说过那些话吗?”浣深不敢置信地脸红了,仔细一嗅,身上除了水牢的水气味道确实有墨渊淡淡的芝兰味道。
“是啊..师兄们出了厢房险些笑死。”
“笑..什么?”
“他们说从未见过师父哄娃娃的模样,今日见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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